戴笠每次在上海只要一召見孟紹原,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有什么特別的任務要交給他了。
還是老規矩,一上來,就對孟紹原在刺殺孔如森一案中的出色表現進行了表揚。
“刺殺孔如森,很出色,更加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會采用這樣的辦法,而且,還一箭雙雕,殲滅了日軍的一個中隊。”
戴笠說著,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樣東西:“這是我個人獎賞你的。”
那是…一瓶…啤酒!
“戴先生,啤酒啊?您可…真大方…我謝謝您了。”孟紹原哭笑不得。
你看到獎賞部下,有獎賞啤酒的嗎?
來兩個杯子,咱們倆當場一起喝完得了。
“禮輕情意重。”戴笠居然還為自己的小氣分辨了一句。
得,得,您問我要拿幾百萬的時候,怎么沒說禮輕情意重?
孟紹原也不和他繞圈子:“戴先生,又有什么任務了吧?”
“是啊,又有任務了。”戴笠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是密殺組組長,有沒有展開活動?”
“正在組建中,還沒有完全展開行動。”孟紹原也不再開玩笑了。
戴笠點了點頭:“要盡快,除了密殺組,我還籌備了‘萬人別動隊’,雙管齊下,確保我軍在上海取得勝利。”
“萬人別動隊”和“密殺組”幾乎是同時成立的。
這支別動隊主要由二線和外線特工組成。其任務是一方面搜捕漢奸和日本特務,保護電線、橋梁、渡船的安全,救護受傷軍民;一方面搶運物資接濟前方隊伍。
專業的事需要交給專業人員去做。
老百姓自發組織起來,聲援前線抗戰,這毫無疑問是好事,像救護傷員、運送物資,老百姓組織都做。
但這需要有專門人員指揮。
否則,不但會造成平民組織的不必要傷亡,還會帶來不必要的混亂。
上海開戰一月,政府終于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這個任務也交到了戴笠手中。
孟紹原還是比較清楚的,整個淞滬會戰期間,戴笠可不僅僅只負責情報這一塊,他要管的事情太多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和短處。
如果單獨執行某樣任務,孟紹原確認自己勝過戴笠。可是要管理那么一大攤子,他和戴笠比起來還差得遠了。
在上海,戴笠每天從上午6點工作到中午1點,10分鐘吃飯,接著繼續辦公,有的時候還要去前線。
到了晚上,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還要趕回南京向委員長匯報,協調前線工作。
有的時候孟紹原都懷疑,戴笠的身體構造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都不需要休息的?
孟紹原經常會想起自己那個時代好友小眼鏡對于戴笠的評價:“這個人好色成性,無色不歡。但他好色,并不耽誤工作。這個人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一手是人民和其它黨派人的血,一手是日本人的血。他一生褒貶參半,可在整個抗戰時期,他無愧于這個國家。”
這也是孟紹原對戴笠尊敬的原因。
“密殺組要抓緊正式工作。”戴笠話鋒一轉:“現在,我給你的密殺組分派第一個任務。”
“請戴先生吩咐。”
“你去監督一個任務的執行吧。”
什么意思?
任務還有監督的?
那這不是擺明了說,戴笠對執行任務的人不放心嗎?
戴笠看了看他:“你知道周鳳山這個人嗎?”
周鳳山?當然知道。
孟紹原在平時有空的時候,可是一直仔細研究檔案資料的啊。
“回戴先生話,知道。”
孟紹原立刻接口說道:“周鳳山,周鳳岐的堂弟。周鳳岐曾任二十六軍軍長,上上海戒嚴司令部副司令,周鳳山是他的參謀長。后周鳳岐轉任浙江省主席,周鳳山任浙江省政府主任。
委員長下野,周鳳岐拒不表示挽留,拒給十萬庫銀作旅費,當委員長響應呼聲,重掌政府,周鳳岐辭職,閑居上海。其弟周鳳山也與他一起辭去所有職務,在上海定居。抗戰爆發,應白崇禧長官電邀,到達南京,據說會被重新啟用。”
“他沒有被啟用。”戴笠冷笑一聲:“他也沒有回上海,而是到了他的老家長興,到處宣揚‘抗戰必敗,中國必亡’。”
“是不是要干掉此人?”
“暫時還不需要,這個人在浙江有些影響力,尤其是在他的家鄉長興。沒有真憑實據證明他已經投敵,干掉他,會引起動蕩,委員長的意思是,暫觀其變,給予嚴厲警告。還有一個原因,他曾經是我的上司,我在周鳳岐部干過,這次也算是我給老上司的一次機會吧。”
戴笠冷冷地說道:
“他把堂弟周鳳山留在了上海,負責與日本人秘密接觸,等待時機成熟,投降日本人。所以這次我派出了一個小組,從周鳳山那里收集周家兄弟叛變證據,并且尋找恰當時機,干掉周鳳山,希望弟弟死了,能夠讓周鳳岐警醒。”
那可就奇怪了,既然已經派出刺殺小組,那還需要我去監督做什么?孟紹原大惑不解。
如果說執行者不可靠,那換一個人就得了。再說了,難道整個小組的人都不可靠?
除非…
孟紹原居然就想明白了:“戴先生,紹原一定全力協助該小組成功完成任務。”
戴笠笑了。
戴笠的嘴角閃過了一絲不注意很難捕捉到的笑意。
不是讓自己去監督,而是讓自己去協助完成這次任務。
負責那個小組的什么來頭?
按理說,孟少爺在上海灘呼風喚雨,還掛著不少的職務,現在居然需要他孟少爺去協助別人完成任務?
“是監督,不是協助。”戴笠欲蓋彌彰:“你的職級比任務小組負責人高多了,你怎么可以協助?只能夠是監督。”
我的職級比對方高多了?
孟紹原苦著一張臉:“戴先生,您就和我明說了吧,。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要不說清楚了,我這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啊。”
“這個…”戴笠居然開始變得躊躇起來,這可不像過去他的作風,過了一會,他才說道:“負責這次任務的,叫陳華。”
陳華?哪個陳華啊?
慢著,不是那個陳華吧?
那個號稱“軍統第一女特工”的陳華?
當然,所謂的第一女特工,肯定是有夸張的成分在內,而且,被這么稱,也有很大程度上是取這個外號的人要拍戴笠的馬屁。
不過,戴笠對這個第一女特工的稱呼卻是:
“華妹”!
那是戴笠最喜歡的一個情婦啊。
還有一句無法考據真假,只能憑借回憶錄中所看到的話,據說陳華在說服劉戈青、李福讓等九大鐵血殺手為戴笠效命后,戴笠曾經對她說過這么一句話:
“華妹,我的江山,有一半是你替我打下來的。”
這句話不太可信。
孟紹原認為,以戴笠的性格,不太會對一個女人說這樣的話,尤其是“我的江山”這一句,斷然不會從戴笠嘴里說出來。
這江山不是戴笠的,而是委員長的。
一絲一毫不能有錯。
不過無論怎樣,都足以證明陳華在戴笠心目中的重要性。
即便在戴笠死前的最后一晚,也是在陳華處渡過的。
陳華,出身貧寒,13歲為雛妓。
16歲跟隨孫大總統麾下的上海警備局司令楊虎從良。這個楊虎,是委員長的結拜兄弟。陳華背靠楊虎這棵大樹,平步青云。
1932年,陳華偶遇戴笠,便投奔到戴笠麾下。
陳華容貌出眾,思維敏捷,善于交際,又被稱為“力行社第一美女”。
現在,孟紹原完全弄明白了,陳華要負責刺殺周鳳山,不過戴笠擔心她有失,所以就安排自己手下真正的第一王牌特工孟紹原去協助她。
說起來是監督,其實還不就是保護“華妹”?
孟少爺我現在不但當特工,還兼職干起了保鏢?
這件事那可是把雙刃劍,給老板的情婦當保鏢,干好了,更加得到老板的信任。
可要干不好呢?
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部白費了啊。
孟紹原臉上帶著壞笑:“戴先生,紹原保證殫精竭慮,協助陳華完成這次任務。”
“我再告訴你一次,是監督,不是協助。”戴笠這是鐵了心的準備這么叫了:“論起來,你是長官,是她的頂頭上司,哪有上司協助部下去完成任務的?”
“戴先生,您要這么說,那這事可就不好辦了。”孟紹原笑嘻嘻的:“上司怎么就不能協助部下完成任務了?紹原執行任務時候遇到困難,哪次戴先生您不是鼎力相助?再說了,老說監督,這執行起任務來,到底是她聽我的還是我聽她的啊?”
戴笠一時語塞,過了一會才苦笑一聲:“你這個人猴精猴精的,算了,你怎么說都行。紹原,陳華這個人,很聰明,也有一定能力,但她從來沒有親自去一線執行過任務,尤其是刺殺任務,你的經驗遠遠比她豐富,拜托了。”
明白啊,我的戴先生。
您這是準備提拔陳華了,可提拔總要找個理由吧?最起碼得完成一件任務。
收集周鳳岐與日本人勾結的情報,刺殺周鳳山,完成這個任務,再行提拔,那誰都不會有意見。
“戴先生,這事放心的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