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處長單獨拍電報給孟紹原,孟紹原公然參加科級干部會議,二處上上下下全部都知道了。
一組的人揚眉吐氣。
不管走到哪里,但凡看到一組的人,總有笑嘻嘻的和他們打招呼的。
這等到戴處長一回來,這幫家伙一個個都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不趁著現在和他們搞好關系,還等什么時候?
“走!”
從辦公室里出來的孟紹原,意氣風發:“帶上家伙,去碼頭,跟著我,找麻煩去!”
林璇悄悄拉住祝燕妮:“燕妮姐,你說,咱們孟組長現在是不是越來越像一個狗特務了?”
祝燕妮抿嘴而笑:“像,你這么一說還真像!”
“咳咳。”身后項守農咳嗽兩聲,面色嚴肅:“哪有你們這樣背后說領導壞話的?嗯!再說了,咱們孟組長那叫像狗特務?本身就是。”
“咳咳。”袁忠和走了過來,臉色非常難看:“豈有此理,一個個都翻了天了,孟長官那是你們可以背后議論的?說狗特務,我們都是狗特務,那孟長官成什么了?”
“狗頭!”
孟紹原耳朵一熱。
奇怪,為什么感覺到有人在背后說自己壞話呢?
一行人從兩輛轎車上出現。
“孟組長。”
二組的四中隊長程海培急匆匆的迎了上來:“剛剛接到唐科長的命令,這事交給你們處理。”
“怎么個情況?”
“從廣州那邊開來的船,開往上海,按照南京緊急管理條例,咱們力行社的緝私隊和緝私處合作檢查過往船只,我們要求這船靠岸,想登船檢查的時候,這幫小子拿出了軍隊里的特別通行證,不讓我們登船,我們覺得特別可疑,僵持在了這里。”
“軍隊的特別通行證?”孟紹原皺了一下眉頭。
“可不,一條商船,拿著軍隊的特別通行證,這又不是打仗,民船軍用。”程海培也是個老資格的特務了:“而且他們還自報家門,說是上海季云卿季老板的人。這不是瞎扯嘛,季云卿什么時候替軍隊做事了?”
“那也不一定啊。”孟紹原似笑非笑:“他有一個門生,不是什么奉軍旅長?”
“畢庶澄?”程海培一撇嘴:“早他媽的被張宗昌的人亂槍打死了。”
“這事交給我們吧。”
“哎,那辛苦你了,孟組長。”程海培掏出一包煙,給一組的人發了一圈,湊近,悄悄說道:“孟組長,前幾天,我老家給我帶上來幾只老母雞,我沒舍得吃,晚上,我給您送兩只去。”
程海培陪著笑臉:“孟組長,以后可要請您多多關照啊。”
你二組的人讓我一個一組組長多多關照?
這消息可傳得快啊。
“這個,老母雞啊。”
孟紹原一本正經:“我也不會燒啊。”
“交給我,交給我。”
程海培大包大攬下來…
一張廣東警備司令部簽發的特別通行證亮在了孟紹原的面前。
看了看通行證的格式、印鑒,好像的確是真的。
簽發日期是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6月簽發的,有效期是一年。
簽發人,是一個叫孫國能的少將,廣東警備司令部的副司令。
這就有些麻煩了。
和軍隊的人正面硬抗,會有些麻煩事情的。
也不知道這張通行證是花了多少錢買來的。
“不對吧。”
跟著一起出來歷練的季雙忽然說道:“廣東警備司令部?那是陳濟棠主政廣東時候的叫法,現在叫廣東警備區了啊?陳濟棠兵變失敗,今年8月都跑到香港去了。”
孟紹原看了看季雙,這小子腦筋轉的快啊。
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
拿著通行證的那個人面色一變。
通行證是真的。
可是剛弄到手,六一事變爆發,陳濟棠失敗,九月份跑到了香港。
可是他們依舊在利用這張通行證,行走于廣東上海。
遇到檢查的,出示通行證,再送上一筆錢,誰也不會仔細檢查,更加沒人想到這層。
本來新的通行證還在那里想辦法,萬萬沒有想到,經過南京的時候,雙十二事變爆發,檢查的比任何時候都嚴格。
結果這船就被暫留羈押在了南京。
靠著這張護身符,才竭力阻止了緝私隊的商船。
那些緝私隊的特務,和緝私處的人,根本沒想到廣東警備司令部已經更名為廣東警備區,也沒有想到過簽發這張通行證的,是跑到香港去的陳濟棠的人。
連孟紹原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中國那么大的,有哪個人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都清楚?
沒想到,季雙這個剛加入力行社的小特務卻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破綻。
“這個,陳濟棠反對政府,反對委員長,兵變失敗,倉皇潛逃,你拿著他的通行證,想要做什么啊?”孟紹原臉色一板:
“西安兵變,委員長蒙難,你用叛軍首領的通行證企圖蒙混過關,我懷疑你想聲援西安,運送軍用物資給那些叛軍!來呀,抓人!”
真正是冤枉了。
如果要去西安,吃飽了撐的要先來南京,再去上海,然后再繞個天大圈子去西安?
可是被這幫特務抓到把柄,他們有什么道理可講?
那個人完全慌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支票:“長官,辛苦,一點小小意思,請兄弟們喝頓酒。”
“賄賂?”孟紹原正氣凜然:“本長官一心為國,從不接受來歷不明財物,兩袖清風,一身正氣,豈能收取你的支票!”
田七、袁忠和、祝燕妮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
從不接受來歷不明財物,兩袖清風,一身正氣?
說誰啊?
包拯?
海瑞?
反正肯定不是說的孟長官吧?
那人收回支票,硬著頭皮:“在下陶建寶!”
“陶建寶?誰啊?不認識。”孟紹原聽都沒聽過這名字。
陶建寶不認識,淘寶倒經常用。
“長刀短刀快槍、蒼鷹獵豹黑虎,一把金斧震上海,十三太保最英雄!”陶建寶一抱拳:“在下十三太保,黑虎陶建寶!”
什么亂七八糟的啊!
怎么又出來一個十三太保?
那個護送善款的愛國義士萬龍心麾下有十三太保,這里呢?
“不是,你們和萬龍心什么關系?”孟紹原實在忍不住問了一聲。
“萬龍心?”
陶建寶冷笑一聲:“他們算是什么東西?我們是季云卿季老板手下十三太保!”
袁忠和悄悄在孟紹原耳邊低語幾句。
這所謂“十三太保”,其實是季云卿手下十三個打手,據說身手都不錯。季云卿也正是靠著他們,叱咤上海灘。
原來如此。
可是上海灘到底有多少十三太保啊?
陶建寶報出名頭:“江湖來江湖去,江湖路江湖走!今日放兄弟離開,他日上海,你就是我十三太保貴客,但有恩怨,我等兄弟無不出手鼎力相助!”
“不去唱戲可惜了。”季雙在后面嘀咕一聲。
孟紹原看著他:“我要是不答應,不放你們走呢?”
陶建寶手一伸,“呼啦啦”十幾個手下一起站在他的身后,他解開衣襟,露出腰間兩把斧頭:“無非盡忠報主,血灑五步而已!我十三太保沒一個貪生怕死的。”
“哦,十三太保,你是黑虎,排行十三啊?”
“正是!”
孟紹原怔怔的:“你知不知道,在國外,十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
“什么?”
“砰!”
槍聲響過,陶建寶低頭,看到心口冒出鮮血,一臉難以置信,倒退幾步,仰天倒地。
孟紹原手中槍口,還在冒著一縷青煙。
“他用叛軍的通行證幫叛軍運送物資,你們看到的啊。”孟紹原拿槍口點了點地上陶建寶的尸體:“還拿斧頭威脅長官,你們也看到的啊!”
是,是,反正你孟少爺栽贓陷害那是一把好手,怎么說怎么是。
不過,大概、也許、似乎這次也不算是栽贓陷害吧?
“還有沒有什么太保了?”孟紹原的目光從陶建寶手下的身上逐一掃過。
媽呀,這家伙怎么說開槍就開槍,說殺人就殺人啊?
誰他媽的還敢在這個時候找死啊?
“讓開,讓開!”孟紹原上了船,踢了踢陶建寶的尸體:“腦子有病,都事變了,整個首都都戒嚴了,你撞這風口上?這不死了白死?你們,過來!”
他居然把陶建寶的手下召集到自己面前:“給你們好好的上上課,說說國內形勢…哎,田七,你們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搜啊…這西安啊,張楊二人發動兵變,扣押了委員長,南京呢,全部戒嚴,你說你們現在走私就算了,還經過南京?
經過南京又算了,還公然不允許上船搜查?這不是擺明了和政府對抗嗎…項守農,你搜上面做什么?腦子和他們一樣壞了啊?搜船艙里啊…咱們繼續說啊,拿假證件,用攻擊性武器威脅本長官,這是找死啊,本長官不殺他都不足以平民憤…”
這位長官到底是什么來路啊?
陶建寶的手下一個個都懵了。
搜查就搜查唄,怎么給他們上起課來了啊?
“有發現。”
田七急匆匆走了上來:“這次抓到一票大的,而且船艙里還藏著人。”
“你們全都給我老老實實站著別想跑啊。”孟紹原精神振作:“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