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淵成謹小慎微了半輩子,怎么也都沒有想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去年,楊新力派人來找自己,要入股自己的面粉廠,可是羅淵成是個正經的生意人,怎么敢和這種流氓有生意上的合作?
因此當時就婉言拒絕了。
可是沒想到這就算是得罪楊新力了。
自己的兒子居然被綁架了!
三百萬大洋,自己到哪里去弄啊?
現在,只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到戴笠的身上了。
只是戴笠派來的人那么年輕,能夠起到作用嗎?
病急亂投醫,事到如此也沒別的辦法了。
“羅老板,閑話不要說了。”孟紹原一見到羅淵成,立刻開門見山:“我和楊新力打了交道,他降了價格,七天,一百五十萬大洋。”
“孟隊長,不是我羅淵成貪財愛錢,一毛不拔,我實在是拿不出這錢來啊。”羅淵成面色憔悴:
“若是有辦法,就算把我這條老命賣了,我也在所不惜。”
田七也在一邊說道:“羅隊長,我證明,九.一八和一.二八那會,羅老板都是無錫第一個挺身而出,仗義捐款的商人,這甚至都影響到了他的生意資金。”
哦,還有這么回事?
一個愛國商人?
孟紹原微微點頭:“羅老板愛國之舉,我已經知道了。青天白日,豈能讓那些流氓肆無忌憚?羅老板,我一定想辦法把羅公子救出來。”
說完略一沉吟:“羅老板,你給我透一個底,你目前一共可以拿出多少錢?”
羅淵成毫不遲疑:“我把在上海、常州等處的資金全部調了過來,同時,在常熟的一家廠也低價賣了,再加上黃金、白銀、首飾等等,一共籌集到大洋八十三萬,英鎊兩千。至于在無錫的廠,因為有楊新力的關系,所以不太好賣。孟隊長,我愿把這些錢全部都拿出來,只求保住犬子一命,千萬拜托了啊。”
“夠了,用不了那么多。”孟紹原看了一下時間:“羅老板,你要是信得過我,立刻讓我帶十萬大洋走。幾天之內,我一定把羅公子完整的帶回來!”
“好,好,你等著,我家里有一萬現大洋,其它的,我開支票你。”
趁著這個機會,田七把自己弄到的所有和楊家有關的情報全部告知了孟紹原。
楊新力一共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其中他最疼愛的,是他的二兒子楊國常。
這人和他老子一樣,都是個色鬼,無錫有名的花花公子。
他不愿意住在十八灣那種偏僻的地方,在無錫城里崇安寺有一幢大宅子,平時有四個保鏢寸步不離其身。
田七在說完了這些情況,壓低聲音:“孟隊長,你是不是準備從楊國常身上下手?”
嗯,這個廚子倒也聰明。
孟紹原笑了下:“是,也不是。我這次不光要把羅鶴望救出來,還要順帶著幫無錫把楊新力這個禍害給除了。”
田七一怔。
孟紹原才來無錫,人生地疏。楊新力防范又是如此嚴密,想要打進他的家里都難,他憑什么能夠干掉楊新力?
羅淵成給了一萬現大洋,又按照吩咐,分別開了幾張支票。
孟紹原急匆匆的回到了田七的飯店里。
此時,已經是晚上了。
孟紹原讓田七不再接待客人,關上大門,只留了邊上的側門。
然后,他讓劉煥文他們全部回到旅館休息,只自己和田七留在了店里,連那個伙計也都打發出去了。
田七好奇,實在不知道這位隊長想做什么。
等到了夜里八點多的時候,一個人從虛掩的那扇側門里走進了店里。
顧海東!
楊新力的大弟子顧海東!
顧海東面色陰鷙,目光不斷的在店里盤旋。
“顧先生,就我們兩個人,請坐。”孟紹原笑著說道。
顧海東遲疑著在他對面坐下,只半個屁股坐著,擺出了隨時隨地都逃跑的樣子:“白天,你和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孟紹原在白天的時候,在他耳邊說的話是:
“今晚,西門小木橋新溪巷,第一家,掛著一盞燈籠的飯店見面。見面禮一千大洋。”
孟紹原手指一動,田七立刻拿出一個盤子,上面整整齊齊放著幾封大洋:“顧先生,大洋一千,你點一下。”
顧海東的目光落到這些大洋上,并沒有去動:“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要做什么,直截了當的說。”
“顧先生是個爽快人,那我也不饒圈子了。”孟紹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顧先生最近是不是很缺錢?”
顧海東面色一變,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自己又看對了。
白天的時候,幾次說到錢,孟紹原都發現顧海東聽的非常仔細,每次說到“三百萬大洋”幾個字,他的肩膀都會情不自禁的動一下。
這說明,他非常緊張這筆大洋。
后來雙方討價還價,把價錢壓到了一百五十萬大洋,都約定了七天之后交易,顧海東的皺眉、腳上的動作全部沒有瞞過孟紹原的眼睛。
他急!
是為了價錢低了急,還是因為時間的原因?這點孟紹原還摸不清楚。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顧海東很在意這筆贖金!
就算羅家真的如約交納贖金,那也是楊新力的大洋,頂多會給手下一些辛苦費,顧海東又何必那么著急?
孟紹原當時就做了一個決定,試探一下顧海東。
他果然來了!
孟紹原確定自己判斷準確,他當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前世是一個微表情專家:“我怎么知道的,顧先生不必多問。蝦有蝦路,蟹有蟹道。這一千大洋不過是見面禮,顧先生不如把難題說出來,看看兄弟能不能幫你解決了。”
顧海東鼻子里冷哼一聲。
不對,孟紹原觀察的非常仔細,顧海東雖然一副不屑樣子,但左臉頰的肉卻微微跳動一下,那是有些期待、心動,但又不信任自己的表現。
孟紹原緩緩說道:“顧先生,我是誠心誠意來交朋友的。這一千大洋就是證明。否則,誰會拿大洋來開玩笑?顧先生不妨說說,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反對國民政府的事,誰又會在乎呢?”
顧海東的手指在無意識的敲擊桌面。
那是在考慮孟紹原的話,在下決心。
孟紹原不急,他知道對方一定會說的。
一個人矛盾的時候,也往往是他最脆弱,最容易吐露真話的表現。
自己當初可以協助過警察,幫助審問過好幾個犯人的啊。
犯人開始考慮,也就是說明他準備開口了。
果然,過了幾分鐘,顧海東忽然嘆息一聲:
“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反正,這是我家里的事情。”
成了,孟紹原要的就是他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