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基斯。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希臘神話傳說之中的國度。
不同于人類普遍整體進入了所謂“黑鐵時代”的希臘世界,這個古老的國度仍然是處于“英雄時代”的時期,這個國度的住民普遍更強大,更高貴,更有力量。
眾所周知,希臘世界有不同的時期,黃金時代的住民最為高貴,卻在泰坦與諸神的十年之戰之中,死得干干凈凈。
在那之后,就是白銀時代,青銅時代,陸陸續續下來,一代不如一代。現如今的黑鐵時代,其實也是奧林匹斯之王的統治到了尾聲的一個征兆,這一代的人類徹底墮落,貪婪狂妄,崇尚暴力。
父親不愛兒子,兒子仇視父親,兄弟朋友之間互相憎恨…父不慈,子不孝,兄弟相殘,朋友無義,人們的生活本來就已經多災多難,奧林匹斯山上的不朽者又不斷的送來新的禍患,以殘殺毒害治下的人民而取樂。
這就像是一個鏡像,清晰的反映出了希臘世界的問題,人類世界的變遷,就是神明世界的倒映。
不過科爾基斯與世隔絕,卻是一直處于不屬于四個時期的“英雄時代”,也稱“半神時代”。一直有這么一個說法,說是在久遠的過去,那些古代的半神英雄在戰爭和災難中死去后,宙斯就會賜下極樂島——
讓他們在那里永遠居住和生活。
這個其實是真的,因為科爾基斯就屬于這么一種情況,島上生活的人們不說全員半神那么夸張,但是有一個算一個,所有的居民都是當初的古代英雄們的后裔,繼承的先祖血統讓他們的體內有神性流動。
或許一代一代的混血下來,這神性已經只剩下了微不可察的一絲,但是依然讓這些半神后裔們極其強大。
他們有著可怕力量,能夠獨自狩獵遠古的巨獸和巨大的獵物,也可以建立起宏偉的城市,科爾基斯王國就是這么來的。人民本身就已經是這樣的半神后裔,那么上層的貴族、統治者們自然出身更為尊貴。
這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科爾基斯國王埃厄忒斯,其實是赫利俄斯和珀爾塞之子,喀爾刻之兄。
美狄亞小姐則是埃厄忒斯與大洋神女伊底伊阿的女兒,太陽神赫利俄斯和大洋神女珀耳塞的孫女。
嚴格來說,這一家子其實都是血統純正的“神族”,雖然是奧林匹斯譜系數代后的分支了,但是至少一代一代的父母方都是純正的神血傳承,而非什么人神混血而生下的“神裔”、“半神”之類的…
可以說,如果不是赫拉克勒斯那種級別的話,一般的半神還真的遠遠比不上這一家子的出身。
“所以說,明明一家子都是神族,雖然不是十二主神的后代,但說到底也是出身顯赫高貴,而且除了赫利俄斯之外,還有巫術女神、魔女之神喀耳刻的關系…”
金發碧眸,秀氣俏麗的少女忍不住吐槽起來。
“科爾基斯王國貌似也是得到戰神阿瑞斯的庇護,國王埃厄忒斯還專門把金羊毛獻給阿瑞斯,把羊毛放進供奉阿瑞斯的圣林里,派出毒龍看守…結果關系這么深厚,這個國家還是落得這個下場?”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魔術師微微笑了笑,他凝視把玩著手中的金羊毛,用力地揉了揉,感受著這種柔軟感,一時間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這個神系內部的斗爭烈度,其實遠超阿爾托莉雅你的想象,別說是有赫利俄斯、喀耳刻和阿瑞斯的關系了,就算是宙斯最寵愛的情人,不也被赫拉下死手弄死了?”
“而且其他也不多說,情人,兄弟,或者孩子,包括哈迪斯在內的十二主神有一個算一個,方方面面有多少沒有遭到其他人的毒手的?互相之間的算計,打壓,各自下的死手,這些可是一點兒都不罕見。”
所以書評,科爾基斯王國或許是一個久遠的古老王國,是曾經的半神英雄在極樂島上建立起來的國度。
比之凡人諸國,的確是出身高貴,可是對于諸神來說不過也就是這樣——
都是有必要的時候,可以隨意安排蹂躪的棋子,用來羞辱有仇怨的對頭,打壓對方的勢力,殺雞儆猴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諸神才是刀俎,眾生皆是魚肉,這才是希臘世界的唯一真理。
“這么說也是…”
阿爾托莉雅仔細想了想,然后覺得Master說的也有道理,光是流傳出來成為傳說歷史的類似事件,就已經不勝枚舉,誰能夠保證在這背后,不為人所知的事情還有多少呢。
——像是赫拉克勒斯遭受的迫害就是家喻戶曉,即使貴為宙斯的兒子,也在赫拉的憎恨詛咒之中被定下悲劇的命運…
——還有人盡皆知的普羅米修斯,究其原因就是宙斯忌憚這位泰坦,感到自己的權威被冒犯,才將其釘死在高加索山上…
神族內部的殘害爭斗就已經達到這樣水深火熱的程度,根正苗紅的自家人都是隨時會有被迫害的危險,那么在本家譜系之外的遠親分家,自然就更加沒有任何的保障可言了。
不過話說回來,大概也正是因為內部斗爭愈演愈烈,最終到了人人自危的緣故,如此不得人心的時期,才是奧林匹斯神的統治動蕩的原因吧,根據Master的說法,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的推了一把。
而要是沒有他的話,希臘世界同樣很有可能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迎來相同的結局…短則數百萬年,長則不過這個紀元終結之前,這是必然會發生的注定命運。
根基動搖,若是還能夠長長久久,那才真的是怪事了。
“而且還有的一個原因就是,關于「星座」的概念…”魔術師平靜的繼續說道,“在巨人提豐造成的背叛之殤后,諸神花費了一段漫長的歲月,以修補接近崩壞的希臘世界。”
“重塑那些破敗的宇宙,填充虛空,使得一切恢復如新,這對于祂們來說雖然不算困難,但也的確是很麻煩的一件工作,花費了祂們好長的一段時間。而在完成這一切之后,祂們痛定思痛,覺得有必要加強防范。”
“至少不能夠再讓希臘世界像是個篩子一樣,隨隨便便誰都能夠滲透進來,本來三代神族之間就互相不和,要是再發生類似的事件,那些前朝遺老和敵人里應外合試圖奪權的話,諸神也會覺得頭疼…”
說到這里,他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畢竟巨人提豐那檔子事是真的惡心人,蓋亞做得委實是不怎么厚道——如果沒有這位大地女神的幫助,塞特沒可能順利披上巨人提豐的馬甲,讓自身的力量得到原始泰坦的血脈權能增幅增強,幾乎捅破天。
從原始神,到泰坦神,再到奧林匹斯神,說到底其實都是自家人內訌,肉怎么樣都是爛在碗里。
但是蓋亞卻因為不滿宙斯推翻了自己的兒子,就擅自破壞游戲規則,甚至是擺出一副“寧予外邦,不予家奴”的嘴臉,寧愿幫助來自遙遠埃及世界的神明入主掌控希臘世界,也要推翻奧林匹斯山的統治。
有些東西其實是不能夠開先例的…
原則、規則這種東西一旦被打破,就是一系列災難的開始,而“第一扇破窗”常常是事情惡化的起點。
基本上可以說,像是今時今日這樣的局面,奧林匹斯十二主神會和魔術師聯手,甚至為了拉攏他的支持,紛紛許諾可以將希臘世界割下一半,把無數的天空、大海和宇宙作為報酬送給他什么的…未嘗沒有這件事的影響。
——畢竟有第一代神祇開了先例,小輩們鼎承祖宗之法,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割地和親毫無壓力。
阿爾托莉雅卻是聽得津津有味,理所當然的接著問道:“所以祂們就決定使用星座來作為希臘世界的防線?”
“是這樣沒錯,雖然其實沒有什么用處,大概也就宙斯希望通過這個措施來防備當年故事重演吧。可是到了那個時候,其他人扮演的是推翻祂的角色,該里應外合的時候,動起手來是一點兒都不含糊的…”
夏冉搖搖頭。
“就像是現在這樣子…不過無論怎么說都好,至少在當初推行星座防線的時候,宙斯的確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不但用了各種方法大力推動,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在這件事上阻止祂。”
阿爾托莉雅沉思起來:“所以美狄亞小姐在原本的歷史上…算是被連累的犧牲品?”
如果十二星座這么重要的話,那么升華而成白羊座的金羊毛,似乎很有問題來著,科爾基斯這算不算是懷璧其罪?遭受到的一系列苦難,很有可能都是必然的?
這么一推論,怕是伊阿宋會被攤上尋找金羊毛的任務,阿爾戈號英雄的集結,還有美狄亞小姐遭受愛神的詛咒,對伊阿宋產生扭曲的愛意,然后幫助其順利取得金羊毛…
“大概吧…”魔術師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金羊毛現在在我手上了。”
“說起來,Master你是怎么說服埃厄忒斯把這東西給你的?”少女挑了挑眉,不客氣的伸手把他手里的金羊毛拿過去,揉捏了幾下,感受著那種奇異的手感。
“哦,這個啊,我沒和他說…金羊毛掛在供奉阿瑞斯的森林里面,還有毒龍看守,埃厄忒斯也不會每天都去查看,偶爾過去也只是遠遠看上一眼,只要外面的龍還在守著,他就放心了。”
魔術師理所當然的說道:“所以我直接去林子里把這東西拿了出來,他也不知道。”
“挺不錯的,就當是美狄亞小姐的學費了…”
少女語氣有些干巴巴的說道。
“還好吧,嗯,她好像過來了…”夏冉點點頭,然后若有所察的望向了窗外。
孤零零的木屋佇立在壁立千仞的孤峰之上,高空的獵獵狂風不斷的吹拂,森林像是麥田起伏的麥浪一般,呈現出一道道有序的波紋,伴隨著樹葉摩擦的沙沙聲。
兩頭生有銅蹄,鼻孔噴火,兇猛無比的神牛拉著的牛車開道,后方的衛戍軍團騎乘著巨鷹,出現在天空之中,從一開始的一個黑點,到天空出現一條明顯的緞帶。
正是科爾基斯王國的國王,親自帶領他的勇士,護送自己的女兒,前來跟隨魔術師學習魔術了。
夏冉現在給自己的人設,是居住在極樂島上的一個隱士,順便將魔術師的概念與體系植入了這個世界的資訊框架之中,悄無聲息的增添了設定,因此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譬如說,被影響到的國王并不認為有什么問題,他不會覺得魔術是突然冒出來的奇怪東西,反而認為這是傳承久遠的一個神秘體系,并不比巫術、魔法遜色。
在這樣的認知前提之下,正好發現自己統治的島嶼上就有一位精研此道的古代賢者。
再加上對方也有意收自己的女兒為門生,所以國王很是理所當然的打消了舍近求遠的念頭,不再考慮要將美狄亞小小姐送去埃埃亞島,向喀耳刻學習法術。
“夏洛特,去把美狄亞接進來吧,其他人打發回去就可以了。”
魔術師舉起手來,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如此吩咐著。
銀發赤瞳的人偶女仆平靜點頭,轉身出門。
“從源頭上改變過去,成為自己的魔術老師的魔術老師…Master,請問一下,你現在的感想是怎么樣的?”
阿爾托莉雅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問道,她覺得這種關系太神奇也太亂了。
——不過貌似自己的Master尊師重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樣的事情,或許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這個也說不準?
“哦,關于這個啊,其實也就那樣吧…”夏冉不是太愿意詳談關于這件事自己的感受,所以很是含糊其辭的敷衍著,似乎是準備就此蒙混過關的樣子。
見狀,阿爾托莉雅難得的嘴角上翹,她不依不撓的追問道:“也就那樣是哪樣?能夠具體說說嗎?”
“你從女兒的父親變成女兒的母親,這種感受是怎么樣的,我的感受就是怎么樣的。”夏冉挑了挑眉毛,非常淡定的回答道。
“Master!你…!!”
阿爾托莉雅先是一愣,接著又羞又急,舉起粉拳上去打了他這個繼父兩下。
這個時候,木屋的門被推開,行動力驚人的人偶女仆帶著純潔如百合的小小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
美狄亞小小姐瞪大眼眸,好奇的打量著屋子里的兩人,猶豫了一下之后,又想起了父親昨天的叮囑與教導,連忙收斂表情,認認真真的躬身行禮甜甜叫道:
“老師。”
“…嗯。”
魔術師眨了眨眼睛,這種角色錯位的微妙違和感,讓他感到很是奇怪。
作為一個遵紀守禮,尊師重道的人,他其實不是太能夠接受這樣的play,讓美狄亞小姐叫自己老師什么的…
“再叫一聲聽聽…啊,不對,不用叫我老師。”
所以他眉開眼笑…咳咳,非常嚴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