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冬木市最近的機場,在夜色朦朧掩護之下,有一架來自法國的飛機已經降落在跑道上。
身后扎著長長麻花辮的金發少女步下舷梯,踏上跑道,深深呼吸了一口冬夜寒冷的空氣,雖然同樣都是冬天的寒氣,不過日本和法國明顯還是有區別的…當然,她此刻也無心分辨區別。
真的好冷,這是少女目前唯一的感受。
而且感覺又累又餓,畢竟在她做出決定之后,就是立刻馬不停蹄的一路直奔這個國家而來,甚至連飯都沒有怎么吃,也就是在飛機上吃了點東西…
因為事態非常緊急,必須要爭分奪秒才行…天知道她作為一個普通的法國女高中生,在接受并且確認這么神圣的使命之后,立刻能夠用自己的錢購買機票直奔日本而來,到底是有多么驚人的行動力。
只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的確一點兒都不后悔,但是自己這樣的行為還是太沖動了吧?雖然說是為了拯救世界,畢竟按照那位自己特別崇拜的圣女的說法,要是接下來的事態沒有被遏制的話,就可能會擴大化成為一場巨大的世界級災難。
——那個時候,即使自己和家人身在法國也很難置身事外,還不如現在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就果斷地站出來…
可是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然而她作為一個女高中生的事實也不會因此而輕易改變,尤其過去她還一直都是那種安分守己的性格,這一次可謂是她人生之中最為瘋狂的冒險舉動了。
所以未免有些忐忑,恐懼與不安,甚至于有心情禁不住的胡思亂想,擔心一聲不吭就偷跑出來的自己,在回去之后會迎來家里何等的怒火,想想就覺得腿軟…
少女禁不住的打了個寒戰,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她就聽到了從身后傳來的一個似乎是鋼鐵一般,沒有感情的聲音。
“對不起,請讓一讓。”
金發少女下意識的往旁邊讓開,緊接著就看到了一行穿著黑色大衣,提著各色各樣大小不一的手提箱子的人,面無表情的從自己身邊魚貫而過,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似乎要比冬夜的寒意更甚。
少女稍稍沉默了一下,在飛機上的時候,她其實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群不同尋常的人。
雖然那位圣女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在她的意識之中保持著沉默,但是她也因此隱約明白了什么——貌似這群人和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致的,應該都是為了同樣的目標而去?
所以在那座冬木市,的確是發生了什么非常可怕的大事?
少女本身終究沒有什么城府,盡管在下意識的掩飾著自己的舉動,但是卻又表現得非常明顯,按捺不住的屢屢向著前面的那群人投去視線。這樣的舉動自然瞞不過前面的那群專業人士,但是他們也完全不在意。
畢竟少女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氣息氣質,都明顯就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對自己等人感到好奇而已,這個是很正常的事情。四周到處都有人在好奇的觀望,根本就不止一個人。
或者應該說,要是真的對他們表現得毫不在意的話,那才是值得懷疑的對象,到底是不是普通人。
畢竟這群圣堂教會的代行者們,其實也是心知肚明,關于自己等人有多么吸引注意力,他們這樣子還算好的,據說在其他地方的隊伍有不少都莫名惹出了一些麻煩,稀里糊涂的就被舉報了。
有些特別倒霉的隊伍現在都還正被扣押在各國的海關那里,等待著教會的人過去處理,解決問題…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這一次的召集實在是太過倉促,沒有任何的準備時間。
即使是在勢力龐大的圣堂教會之中,也不是說隨便誰都有能力處理不小心引發的普通人社會問題的,像是大規模的暗示、魅惑、支配人類,篡改記憶什么的,這些也都屬于精細的技術活兒,自然不會說是個人都能夠掌握并且做到。
況且以往教會掩蓋秘密的方法是比較簡單粗暴的方式——
只要殺掉被卷入其中的目擊者,自然就可以輕易的保守秘密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集體行動規模更大,引發的問題規模同樣也大,不可能使用這種辦法解決問題。所以一群常年與吸血種、魔獸和魔術師等異端異類戰斗,執掌各種秘跡與恩惠的騎士和圣職者,只能夠苦逼的等待教會派人去保釋…
實在是有夠好笑的,或許這一次任務回去之后,可以好好嘲笑一下那群倒霉蛋?
誰叫他們有了這樣的黑歷史呢?以前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在第二批受害者連夜趕往目的地,準備進入那巨大的魔力風暴當中的時候。
就在冬木市的警察局之中。
“英雄王啊,那個、那個…嗯,我先走了…”
被美狄亞作為擔保人,交付了保釋金,并且被再三警告的迪盧木多,現在已經被允許離開,他此時此刻正站在關著吉爾伽美什的牢門前,猶猶豫豫了好久,最終只憋出了這么一句話。
似乎是對于這樣的情況也是感到相當尷尬,就這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自然也沒有辦法再說些什么狠話。
雖然俗話都有說,輸人不輸陣,作為戰士可以被打敗,卻絕對不能夠就此屈服。但是吧,現在這樣的情況是真的讓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終還是只能夠無言的對仍然被關著的吉爾伽美什點點頭,這么說了一聲就離開了。
之前雖然很討厭這個滿口低俗粗話的英雄王,但是迪盧木多現在對后者的觀感卻是變得有些微妙的復雜起來了。
或許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吧,但是主要還是覺得特別的尷尬…如果可以的話,他之后都不想和這個英雄王打交道了。不是怕了對方,而是實在不想再回憶起來這段記憶。
嗯,最好就是雙方都心照不宣,裝作沒有這么一回事吧。
“混、混賬…本王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的…”
過于自我的吉爾伽美什,卻是沒有Get到迪盧木多的意思,反而是被氣得渾身顫抖。他覺得迪盧木多在離開之前,專門來到自己的牢房外站著,好半晌才擠出一個奇怪的表情,說一句自己要走了,根本就是誠心來羞辱自己的!
金先生低著頭,他的表情完全被陰影所籠罩,咬牙切齒的發誓一定要將這一次自己遭受的侮辱百倍奉還!
只不過憤怒的情緒無從宣泄,也很難一直持續,所以獨自坐牢的英雄王很快就撤去了那一臉兇狠的模樣,轉而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迪盧木多離開之后,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丟臉的被關在這里了。
英雄王突然覺得有種孤單寂寞冷的感覺,仿佛這是自己一生中最脆弱的時候。
所以說啊,那個女人…為什么還不來保釋自己!
她是交不起保釋金嗎!
同一時間,在冬木市的市中心,燈火輝煌,相當繁榮。
在某家高檔的西餐廳里,美綴綾子的心情徹底放松了下來,溫暖明亮的燈光,四周的人群,還有美味的食物,都很好的安撫了她的情緒,而且遠坂凜也已經向她詳細的解釋了整件事情。
“…原來是這樣嗎?我真的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呢…”
手里還握著刀叉,美綴綾子長長的呼了口氣,神色多少有些惶恐之后反應過來的興奮樣子。
她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遠坂凜,又看看對面的間桐櫻,接著再看看后者身旁的那個魔術師少年:“你們也真是的,瞞得也太嚴實了吧,居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還當不當我是朋友了…”
“就是當你是朋友,才沒有和你說的啊。”
先前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單手托腮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的夏冉,在這個時候輕笑出聲,開口說道。
雖然也知道美綴綾子是在開玩笑,想要借此機會和好朋友重新拉近之前不可避免變得有些疏離起來的關系,不過這個話題終歸有些敏感,還是他來插科打諢的解釋一下比較好。
“啊?為什么啊?”美綴綾子一愣,不過反應也很快,她蹙著眉頭看了看兩個女孩奇怪的表情,“是因為這種事情不能夠讓外人知道嗎?有什么規定?”
她敏銳的發現,剛剛遠坂雖然一直都在給自己認真詳細的解釋,可是語氣卻一直都是很冷淡的,只不過那不是針對自己,而是試圖用目光殺死對面的魔術師,或者至少逼迫自己妹妹不要和對方黏得那么緊。
只是對面的魔術師毫無感覺,只當作是看不見。還有櫻也是,一點兒都沒有羞澀的表現,反而是洋溢著笑容,死死抱著哥哥的胳膊不松手,不斷的夾菜,或者小聲的說著什么話。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乖巧好妹妹的做法,只是差點兒沒有將她真正的姐姐給氣出個好歹來。
美綴綾子之所以一直都在問東問西,除了自己的好奇之外,也是為了多多少少拖住好友的注意力,免得遠坂熱血上頭,真的直接和這個魔術師扭打在一起…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不過在剛剛的那個玩笑開出來之后,她也發現,遠坂的表情就微微出現了變化,就連櫻的神色也是有些沉,眼神顯然復雜了許多。
“可以這么理解,魔術師這種存在是不被現代承認的,與現代社會是不相容的存在,作為這么危險的職業,被一般人知道真實身分的魔術師,只有消滅目擊者來保護自己…”
夏冉點點頭,說著危言聳聽的話語。
美綴綾子的臉色有些發白:“…所以和我說這么多,是因為我也要被消滅了嗎?”
“那應該不會,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櫻肯定也下不了手…”夏冉眨了眨眼睛,毫無心理負擔的黑了遠坂凜一把,“不過遠坂可能在打著這樣的主意,你沒有發現她今天晚上情緒總是很激動,眼神表情都特別兇惡的樣子嗎?”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啊?!”遠坂凜果然就顯露出了極其兇惡的眼神,情緒激動的高聲叫道。
“看吧看吧,我沒騙你吧。”
魔術師伸手指著遠坂凜,對美綴綾子用力點頭,試圖增加自己的說法說服力。
“你!!”
黑發少女幾乎要氣昏過去,一下子站起身來,似乎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就要撲上去撕爛對方的嘴巴。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察覺到突如其來的魔力反應接近的前兆,她下意識的偏了偏視線,緊接著立刻警惕起來。
下一刻,之前的那個擅使雙劍的Saber,正從餐廳的大門走進來,在他的身后是一個款款而來,將容貌隱藏在兜帽之下的窈窕女性。
不僅僅是遠坂凜,就連美綴綾子都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畢竟那個猛男還是自己報警抓進去的,現在都還沒有過上兩個小時,對方就已經出來了?還直奔這里而來,她自然本能的覺得對方可能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啊啊,是美狄亞啊,真是好久不見,我想死你了…”
魔術師一下子站起來,興高采烈的連連招著招呼,完全沒有顧及自己的行為會不會給餐廳里的其他客人帶來困擾。
當然,餐廳里的其他人,無論是客人還是服務員,此刻似乎都對此視若無睹,充耳不聞。
“真的嗎?聽起來不怎么可信呢,Master…”神代魔女微微一笑,兜帽下的嘴角貌似是輕輕翹起,上揚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要是我不來找你的話,怕是你到本次圣杯戰爭結束,都不會主動來看我吧?”
“啊哈哈哈…怎么會,我主要是想著去見你之前,先處理掉一些麻煩的瑣事而已。”
夏冉臉不紅氣不喘,果斷的轉移這個對自己不利的話題,“話說起來,看上去你這些年的進步很大呢,靈體都已經物質化了…”
“畢竟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就一直都在鉆研魔法的領域了…”美狄亞輕輕點頭,直接承認自己已經觸摸到了第三魔法的層面,同時目光異樣的打量了一下眼前幾乎已經完全辨認不出來的御主。
“倒是Master你…我現在完全看不透了呢,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算是魔術師。只怕我的這些進步和你比起來,大約是不值一提的吧。”
“那倒沒有,我這些年其實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在魔術之路上鉆研過一段時間,之后又跑去修仙了,最近還學了一大堆的佛法…”
夏冉連連搖頭,謙虛的說道。
“每個人都各有所長,而我是什么都只會一點點,又什么都不精通,只能夠說是略知一二,實際上都沒有學到精髓,上不得臺面的…”
同一時間,在他自身內側展開的冥冥虛空之中。
似乎有一白衣沐冠的少年道人端坐于心靈大海中央,俯視萬方,頭頂升起一朵慶云,隱約而又模糊,如夢似幻,在其身側懸千百盞金燈,瓔珞垂珠簇擁,照亮四周,顯化種種異象。
形象并不真切,似乎霧里看花,但是已經能夠看見個大概輪廓。
而在另外一邊,也存在一道更加模糊的影子,仿佛是與白衣道人長得一模一樣的身影,只是還沒完全分化出來。其眼神淡漠,氣質清凈,身上卻是若有似無的存在著一種逆佛的魔性。
兩個形象與此刻通過「第三魔法·以太真身」呈現于外界,作為主導的魔術師風格,恰好達成一種三位一體般的微妙平衡。
因為四重存在重疊,一個正體,三種顯化,只會同時呈現出一種風格而已。
時間來到接近午夜凌晨。
地點是山丘上的教會,禮拜堂之中燈火通明。
“好了,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擅自行動…”
銀發的修女少女一臉不耐煩的訓斥著剛剛被保釋出來不久的吉爾伽美什,她本來是想要將計就計,直接不管這個麻煩的家伙,讓他在警察局里被關到圣杯戰爭直接結束來著的。
但是巴澤特據理力爭,硬是花了一個多小時,說服了卡蓮。
最終修女小姐還是去將人帶了出來,不過顯而易見的就是,她對于英雄王感到越發的嫌棄了。
理應該暴怒不已的吉爾伽美什低著頭,表情都被陰影覆蓋,根本沒有任何回應。
修女小姐也沒有理會太多,只是不厭其煩的交代了一遍之后,就直接離開了禮拜堂,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熬夜對皮膚不好,可是需要女孩子慎重對待的大忌,圣杯戰爭也別想改變她的作息。
而就在她離開之后不久,黃金的英靈才慢慢抬起頭來,猩紅眼眸里的怒火與憎惡熊熊燃燒。
他的憤怒,他的戾氣,他的殺意,終于是積攢到了極點,現在要伴隨著他之前所受到的屈辱一并爆發出來了!
金光閃動之間,英雄王直接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教堂。
不多時,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冬木市警察局正門對著的大街上,眼神冰冷無情的打量著前方的那棟建筑,狂怒的殺意讓他的表情扭曲到猙獰,痛恨到極點的情緒更是讓他一刻都不愿意等待下去了!
直接發動審判即可!
讓這群卑賤雜種見識一下,什么是最古之王的雷霆震怒!
空間扭曲著,刀槍劍戟等寶具的尖銳從金色漣漪之中探出頭來,寶具的光輝在一道道的不斷增加,最終大概是數十道寶具的光與熱如同暴雨破滅,發出凄厲的呼嘯聲,一波對著警察局轟擊出去!
氣瘋了的英雄王這一次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了,他要直接將這片區域都給夷為平地!
轟!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巨大爆炸轟鳴聲中,黃金的英靈發出猖狂的狂笑聲,復仇的快意竟然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只是…
“就是那個小子!”
“抓住他!他在外面!”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我沒見過這么猖狂的家伙!”
氣急敗壞的警察們的怒吼叫喊聲傳來,一下子讓英雄王的狂笑聲被掐斷,直接戛然而止。
五分鐘之后。
已經換上睡衣的卡蓮·奧爾黛西亞小姐,神色冰冷的放下電話,她剛剛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說是被自己保釋的那個人為了報復,又跑去往警察局里扔鞭炮,現在又被抓進去了。
十分鐘之后。
“老實點!”
中年警察咆哮著,口沫橫飛,手指用力戳上吉爾伽美什的腦門。
重新坐回到審訊室的椅子上,被拷著雙手的英雄王正倔強的仰著腦袋,桀驁不馴的用鼻孔看人,只是他很是努力的不去眨眼睛,免得使眼眶里的液體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