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者無法抵達第一因
“唔，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在無盡的混沌風暴之中，一個窈窕的身影似乎不受劫滅之潮的影響，在陽傘之下一副舉止優雅的樣子，握著傘柄的纖手也是顯得修長白皙。
只是這么一把白色帶著荷葉邊裝飾的陽傘，材質普普通通，不像是什么傳說之中的神器，散發出光輝奪目的耀眼特效，但卻輕易抵御住了那無時無刻都在沖刷、席卷著無數“位面世界”的風暴與潮汐。
傘下的妖怪少女，貌似是突然有了什么很不爽的感覺，輕輕的蹙起了眉頭。
她思忖片刻，然后抬眸看向了身旁的那襲黑色的身影，直接以篤定的語氣問道：“等等！是不是你又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沒有！”
正靜靜的與妖怪賢者并肩佇立，觀看著眼前的混沌氣象的夏冉，第一時間就矢口否認，而且理直氣壯。
他明明什么都沒做。
“撒謊。”八云紫輕哼一聲，直接下定結論。
“什么啊，你怎的憑空污人清白？”夏冉睜大眼睛，他對此當然是不服氣的，“我都還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你憑什么說我是撒謊？”
“對啊，你都還不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但是問都不問一下，就條件反射的試圖否認，不是正說明你在撒謊嗎？”妖怪賢者淡定的給出自己的懷疑憑據。
“怎么不說話了？”金發的妖怪賢者用扇子半遮著臉，眼神好笑地看向少年。
“啊哈哈哈，今天的天氣真好呢…”夏冉別過頭去，相當爽朗的笑了起來，舉起手遮住了額頭，微微仰起腦袋，好像真的是因為陽光刺眼而下意識的動作一樣。
如果不是四周只有無窮無盡的混沌風暴，永恒肆虐席卷的劫滅之潮，以及在虛無時空之中靜靜橫亙著的一個個半位面、小世界、亞空間，這樣的場景的話…
那么大概還是有些說服力的，只可惜這里是他的自身內側的“太極”，內宇宙的萬象邊緣。
“天氣不錯？”八云紫差點兒笑出聲，“你說的是哪里的天氣？”
“不說這個，我們還是朋友。”夏冉嘆了口氣，這小女孩家家的，怎么這么不懂事。
“嘁，誰要和你做朋友啊…”妖怪賢者一臉嫌棄的說著。
這句話怎么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來著…
夏冉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他總覺得這一句話，貌似是有些熟悉的樣子，曾幾何時那個少女好像也是鬧別扭的和自己這么說過這么一句話來著。
當然，她也的確沒有選擇和自己做朋友就是了…似乎是在回憶什么，夏冉臉上的笑容顯得一片平和。
所以說，果然是人生啊…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這么一邊想著，一邊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好像是在與自己的內心對話，并且還在自我肯定的樣子。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八云紫的眼角抽了抽，視線變得更加嫌棄起來，“總覺得爽朗過頭了，有些惡心…等等，你該不會是突然發現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想要趁機做些什么吧？”
她裝出害怕的樣子，向后退去兩步。
“才不會啊！紫你別瞎說！我才不是那種人！”迅速的反應過來，回到了現實之中，夏冉果斷的搖頭回答道，語氣斬釘截鐵的否定三連，這種污蔑他可不能夠當作沒聽見。
只不過…
“你這家伙…居然說得這么干脆！”
盡管夏冉非常理直氣壯，幾乎是秒答，表示他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然而妖怪賢者卻是瞇起眼睛，眸子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別鬧了，紫，我們說正事吧…”夏冉對八云紫露出了有些無可奈何的表情，生硬的轉移著話題，“如你所見，這就是我這一次的收獲了，全部都在這里…”
不太妙啊，話題稍微變得有些危險了。
還是裝作沒聽出來吧。
妖怪賢者撅起嘴巴，不滿的嘖了一聲，但是也沒有在意，她知道這人是在故意裝傻，不過這本來就是他的性格…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倒也不急就是了。
而且現在的情況她也沒有什么不滿的，雖然這人再次發生了某種升變，但是也就是讓她感到陌生了一些。
不過這陌生感也在之后迅速的消散，不翼而飛一般，像是從來未曾出現過，因為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態度，也像是之前那樣，將這一次的經歷悉數告訴了她，并且在她好奇的時候，主動將她帶來這里。
沒有什么隔閡與疏離，一如既往的親近…
思緒轉動間，八云紫也收斂了那些有的沒的的想法，這家伙轉移話題就轉移話題吧，反正他也不會做出什么讓自己真的無法接受的事情，或者頂多就是讓幻想鄉又來次異變而已。
不過那群一天到晚都在惹是生非的家伙，本來就精力多到無處發泄，異變更是一個月保底一次，所以完全沒有什么毛病。
這么一想的話，八云紫也就沒有繼續糾結了，她轉眸看向了眼前的茫茫混沌與無垠虛空，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這是在夏冉的自身內側，是一片浩瀚宇宙般的次元時空，是進行獨立異界的內向創造，是創生萬象的創世之土。
正如曾經所說的那樣，他自身就是一個行走的「特異點」，本體就是一個獨立的時空體系，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著內向創造、創生萬象的內側，便是相對于外界現實側而言，規則迥異之“異界”。
在他自身內側的龐大既存事象，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在飛速擴張，規模已經在源源不斷的物質和能量的無限增殖之中，膨脹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真的是隱約有了三千世界的雛形和意境…
盡管絕大多數都是時空碎片一般的亞空間或者半位面，小的不比梵蒂岡的面積直徑大多少，大的也多數只有一片大洲的面積，唯獨最中心的兩個太陽系規模的重力場，才是真正穩定成型了的「世界」…
即是從Fgo世界線里截取出來的異聞帶剪定事象。
以及從Fate/StayNight世界線剪定的事象。
重新展開后的「世界」無比穩定，至少在兩個地球上的人們，或者是其他的生物，都完全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連帶著星體都被人搬走的事實…
因為做到這一切的力量實在是顯得太過超越塵世了，已然完全就是一個次元的神秘了，也就是碾壓式的。
就像是計算機之外的管理員，將電腦上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文件夾剪切下來，粘貼到了另一個硬盤分區里一樣，文件夾里的數據情報在這件事之中是沒有任何發言權的。
不過兩個「世界」的加入，也很好的裝點了夏冉的內宇宙的門面，畢竟雖然內向創造之路才起步不久，一切都還只有雛形，這個的確很正常，但是要是一個完整的內側世界都沒有的話，他也會覺得有點拿不出手的…
就好比如說現在這樣，至少帶著紫進來看一看的時候，他也多少覺得有些底氣。
在環繞著兩個相對完整的地球鏡像「世界」之外，無盡的混沌風暴肆虐席卷，無時無刻都在吹拂籠罩著的虛空之中，還有數以千計的時空碎片或者半位面——
這樣的一幕就顯得很是壯觀了，有種眾星拱月的感覺和意味，妖怪賢者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為眼前展露出來的宏大藍圖，即使只是剛剛起步，只是一個雛形，也足夠震撼了。
內有宇宙？內成多元？
若是真的能夠化身浩瀚天地，將自身的存在晉升為一方真實的世界，那么絕對是終焉的存在了吧。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人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但是八云紫卻是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情，或許相對于自己的時間觀念來說，那一天的到來并不會太過遙遠。
——因為就像是對方曾經分享了自己過去數千…咳咳，十七年的人生那樣，妖怪少女也分享了對方的記憶。
她非常清楚，不管夏冉在其他宇宙、其他時間軸度過了多么漫長的時光，取得了多大的進步或者發生了多大的變化，現實之中也往往只是過去了一個晚上而已。
所以才說，那一天的到來真的不會太過遙遠。
按下某些思緒，八云紫仔細的觀察著眼前的宏大藍圖，借由某人分享的視點和權柄，在重點關注了一下那兩個以地球鏡像「世界」作為中心，達到太陽系規模的重力場之后，就轉移了注意力。
她迅速的查看檢閱著一個個亞空間、半位面，發現它們也的確正在向著“位面世界”不斷的演化，無時無刻都在增長，盡管速度不快，可也是能夠察覺得到的變化。
似乎在茫茫的混沌風暴，虛空之中的劫滅之潮之中，有著某種源源不斷的“源質”在供應養分，促進一個個小世界的成長，慢慢地拓寬著這些位面空間。
風暴和潮汐貌似是在模擬真正的世界之外，虛空混沌的環境，在侵蝕席卷，肆虐沖刷之間，雖然帶給一個個時空巨大的壓力，但是也在試煉它們，帶給它們更多的成長動力。
正如溫室里長不出參天大樹，只有經受風吹雨打，才能夠茁壯成長那樣的道理。
若有所思的妖怪賢者，繼續觀察著一個個的小世界，發現有些顯得獨立而封閉，與其他的時空并無任何交集；
也有些數個時空被造化之力拼接在一起，壯麗遼闊，廣袤無垠，整個世界由各個不同的異域物理所組成；
唯一能夠稱得上類似的一點，就是它們都有著各自的不同風景，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景，每一個小世界都演繹出了森羅萬象，多種多樣的繁榮和輝煌的歷史——
只因為在這個獨立的時空體系之中，在無窮久遠之前的時光尺度之前，“造物主”播下的種子早就已經生根發芽。
“生命與靈魂…這個領域你也已經觸及到了？”
八云紫臉上也不禁流露出震撼之色，忍不住的開口問道，她察覺到了每一個“位面世界”似乎都已經誕生了生命的歷程。
她一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到，后來才發現夏冉似乎是取了個巧。
因為很多亞空間、半位面的面積并不大，遠遠達不到現實世界的規模，如果按照現有的地球生態圈的人類或者其他動物的體型質量來作為參考，那么是建立不起正常的生態的。
所以八云紫也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些小世界，只是粗略的遠遠一掃而過，認為可能那些世界都還很原始，很荒涼，即使稍微有些生機的波動，也非常微弱。
或許就是一片濕地上長了些苔蘚，有了些綠色的生機的那種程度——她本來覺得是這樣的。
但是后來深入查看之后，才發現這些這些規模相對較小的半位面，都被夏冉當做是微縮的沙盤里，雖然不可能支撐得起現實世界之中的正常生物體型，但如果按照比例來縮小…
那么這些半位面相對于在它們之中，繁衍生息的生靈來說，也是一個壯闊到讓他們窮盡一生，也無法探索完全的巨大“世界”了。
所以在她一開始以為是苔蘚的那些綠色，其實是萬木崢嶸的森林鋪遍了大地，陸地上也有著長長的江河蜿蜒，皚皚白雪的山川，烈日暴曬的沙漠…等等等等。
在這些遼闊的位面世界之中，也有著各種各樣的種族和文明。
有普普通通，平凡無奇的世界，只有原始的野蠻人部落在地上追逐著猛犸之類的獵物；或者干脆有些世界根本就還沒有智慧生靈的出現，不是恐龍這樣的巨大生物在主宰世界，就是剛剛直立行走，動作粗笨的猿猴在崛起。
也有充滿了奇跡和魔法的世界，屬于劍與法的紀元——
有些位面就像是經典的西幻背景那樣，精靈、巨龍、巨人等輝煌的種族層出不窮，諸多的王國，數以百計的城邦、散布在各地無法計算的部落、村莊，共同點綴著魔法的大陸，譜寫出了黃金時代的篇章。
也有些世界是過去的傳說和神話都已經凋零，經過幾千年的歲月，精靈的城市化為廢墟，曾經是巨人家園和巨龍狩獵場的山脈，已經不再是生命的禁區，新霸主的地盤不斷擴張。
致命的魔法、恐怖的怪獸都已經淪為了往昔的傳說，類人生物、亡靈、神靈等等的存在，從曾經充斥在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到變得隱秘稀有，甚至連整個大陸也找不到幾個…
最終成為了偏遠地方的奇特迷信，和神秘迷人的故事。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無數種族林立，在各個不同的位面世界里瘋狂演化，文明在歲月制作伴隨著世界一同成長，這蓬勃繁榮的氣象，讓此刻位于虛空中的造物主身側的妖怪少女，也不禁驚愕。
那兩個比較完整的地球鏡像「世界」還好理解，但是現在的這些總該不是夏冉從什么地方搬遷進來的位面吧？
也就是說，物種興衰、文明演化、歷史更迭，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他從無到有催生出來的…所以說，他已經真的可以創造生命，賦予自己的造物靈魂了嗎？
“用煉金生命設計它們的模板，就像是愛麗絲菲爾可以生下伊莉雅一樣，只要上一代能夠依靠自身的遺傳情報，自發性的孕育下一代，那么生命的繁衍就不是太大的問題。”
夏冉輕輕點頭，沒有否認。
“至于創造靈魂，只能夠說這些生命的體型都縮小了無數倍，只要我分出一絲靈魂能量，就能夠賦予一整個位面世界的生命以靈性，所以不是什么問題，損耗都不如我補充得快…”
“也就是說，還是沒有達到創造靈魂的層面？”稍稍松了口氣，八云紫確認的問道。
“沒有，那的確是神之領域了…”夏冉攤了攤手，“不過這樣的情況倒是很符合我們的世界的情況。”
“…根源？”境界妖怪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夏冉繼續點頭，眸光有些奇異，“世間萬事萬物，一切所有都是從最初的根源流出的，你和我都是如此，我們都是從根源之中流出分化的一部分…”
“所以才會有人認為，只要能夠到達根源的話，就能夠擁有「神」的權能…”
說到這里，他轉過身來，對著金發的妖怪少女張開雙手——
“就以我自身內側的法則和世界來說，你不覺得就是這么一回事嗎？”
以神秘學來說，在這世界的外側有個站在次元論頂點的“力”，那既是萬物之始、也是一切之終，記錄這個世界的全部，是所有事情的開端之座標。
——夏冉的確就是他自身內側展開的事象的根源，一切的法則和世界都是從他的起源之中流出的。
只要能夠到達根源的話，就能夠擁有「神」的權能…
——要是有什么生命真的能夠回歸到最初的一點，也就是等于回到了夏冉的存在之中…那么在這內側的整個世界之中，不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嗎？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但由于在那里所有事物一切備齊，所以什么都沒有。人類的個體若是得以踏入，生存的意義就會消失…”
語氣古怪的這么說道，夏冉扯了扯嘴角：“不就是從我這個根源之中，投影出去的那一絲靈魂回到我自己身上，就只可能被我重新同化嗎？所以生存的意義就會消失…”
“你是說…”八云紫有些驚疑不定，遲疑著開口。
“我什么都沒說，至少目前來看，根源本身應該是沒有知性，不存在任何驅動力的…”他搖了搖頭，只是神色依舊奇異。
是“太初有道”，也是“道成肉身”？
他大概明白所謂的敘事者是什么概念了，只是完全無法想象，這些尊貴至極的存在到底是怎么樣出現的，據說這樣的存在是絕對的，但是在同樣的存在面前卻又并不唯一。
是根源不止一個，祂們本身就是道的體現？
還是真的用了什么方法，在過去的無限世界之中，陸續有不同的求道者掌握了根源的權柄？
夏冉隱約覺得，應該是后者…但是，這怎么可能有機會做到？就像是他分化出去的一絲靈魂，回歸到自身之后，不但沒有被他同化，還反過來同化他？
這明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無論他再怎么衰弱，哪怕是即將徹底死去，但是他作為自身內側展開的萬象起源，從他這里流出的法則和世界對他來說都不過是夢幻泡影一般的虛妄。
這就是生者無法抵達第一因的必然…
嗯，除非像是梅法拉那種，本身就比他更強，有另外的起源，一個搞不好的話，可能就會在他內側復活過來，成為新的「神」以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