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二站在望海樓殘骸上,看著下方的三岔河口。
河中央漂浮著一朵鐵鑄的蓮花,數條鎖鏈將蓮花牢牢鎖住,那位前日大出風頭的武破奴正站在河岸邊的那只鎮河石牛之上,他身邊有九個娃娃,皆粉雕玉琢。
同時,數百位從河北各地趕來的玄真教徒,赤裸著上身,腳下牢牢抓著地面,背負著碗口粗的巨大鐵鏈。
將鐵蓮花牢牢封鎖河中央!
鐵鑄的蓮花融化了大半,花瓣上一絲一毫都栩栩如生。
蓮花內中似乎困著一條滔天的怨氣,河水不斷被蒸發,若非三岔河口是個深不見底的龍淵,只怕要干涸見底。
崔不二手中無數繩結織成的羅網,也纏繞在那鐵鏈上。
九條紅線更是被那九個娃娃拉著,纏繞鐵鏈猶如一條條血絲。
崔不二看得分明,就在三岔河口旱魃出世的時候,玄真教主設下的鐵蓮花封印即將被打開,他本以為憑著那驚天動地的威勢,必然是旱魃出世,天下板蕩的局面。
但玄真教主設下的封印,似乎也有點強過頭了!
僅僅泄露一絲氣息,熱風就席卷了整個華北大地,但蓮花卻只開了一條縫隙,城中鼓樓上的金鐘就突然震響,下一瞬,玄真教的武破奴就已經來到三岔河口,用九條鎖鏈,將蓮花捆了起來。
緊接著玄真教徒一個個就位,他們赤著腳,猶如纖夫一般拉著捆縛蓮花的鐵鏈,腳下一步一步,邁出一個個血腳印,將蓮花帶動的旋轉起來。
如今兩個時辰過去了。
蓮花已經轉了八圈,血腳印已環繞著三岔河口,轉了八圈。
崔不二能看出,那些血腳印也是一種符箓,一個個不起眼的腳印,玄真教弟子猶如纖夫一步一步邁出來,卻猶如鐵城一般巍峨。
這八圈血腳印,猶如地獄的八重鐵城山,生生將旱魃封印在了其中。
崔不二也施展手中《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將那些玄真教徒的命運交織成線,系在鐵鏈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年輕的玄真教徒,身上繡著萬鬼萬魔,臟腑中供奉著五行五仙,正在不停地吃藥,念咒,將一種種秘儀咒法,一種種靈丹妙藥,固定為身上的一種種花繡。
崔不二看他連續吃了一個時辰的藥,念了一個時辰的咒。
如今已經開始在城樓金鐘的幫助下,將一個個恐怖至極,借助司辰偉力,觸犯禁忌秘史的秘法凝滯到了下一瞬。
饒是崔不二見多識廣,也看的頭皮發麻。
身上的萬魔萬鬼花繡已經完全活躍起來,將一種種狀態凝固在其中,一旦爆發,萬魔噬身,萬鬼噬魂,換來一瞬間至極的爆發。
崔不二自詡,以自己的本事,即便有《億劫萬玄一心恐虐真符》,也要在一瞬間被打的灰飛煙滅。
“玄真教主,到底是什么修為?”
崔不二有些迷茫了。
“即便是在世真仙,也未必有如此道行吧!”
“我本以為旱魃出世,已經是天下無敵,豈料還有高手。其鐵蓮封印初時還看不出端倪,但旱魃沖擊起來,我輩才知道其中厲害。”
“更有三種符箓接連出手,金鐘一響,天地凝滯,一瞬間便逆轉大局。血腳印更是走出了一段陰陽路,數百人齊齊邁出一座地獄鐵城山,每一個腳印都溝通幽靈,借助秘史跟深處那無盡鬼神的力量。”
“長生之下的修士,連一枚腳印都邁不過去!”
“生生走出了三條三途川,三座奈何橋,八重鐵城山,將旱魃牢牢鎮壓在那座臨時開辟出來的地獄中!”
“還有那萬鬼萬魔的一身花繡,仿佛真的把秘史之中的妖魔鬼怪全部繡了上去,人皮之上,每一個魔影,每一個惡鬼,都溝通著本尊,將各種沖突的力量,隱秘,禁忌和儀式,各自獨立,層層疊加的加持在人皮上。”
崔不二越看越心驚,據他所知,這般符箓,玄真教總共有八枚!
“若非不可能,我簡直懷疑玄真教主是司辰下凡…”
崔不二感嘆道:“封印旱魃的蓮花幾乎堅不可摧,唯一的漏洞就是三岔河口乃是三條河流匯聚而成,因此那些血腳印要經過、南運河、北運河和海河之上的三座橋。”
“南運河的鈔關浮橋,北運河的錦衣衛橋,海河的金湯橋,若是有人摧毀這三座橋,封印旱魃的鐵城地獄就會立刻被破!”
“旱魃出世,無論玄真教有什么算計,此時都是在守護直沽。”
“為了此城安危,老道只能出一份力了!”
鈔關浮橋先前被九龍寶船所破,如今是玄真教以兩只鎮河石牛以鐵鎖相連,然后驅趕蛟龍拖拽鐵船橋基歸位,臨時搭建起來的。
所以崔不二以身鎮守這里,防止再次為人所斷。
金湯橋上,竇大憋寶和貝仙女也站在橋上,方才薩滿教主為一尊恐怖的強者出手救走,連同竇大憋寶視為命根子的太陰寶鏡一起。
兩人心中都有一絲淡淡的余悸。
那人的修為已經遠遠超出了長生圣境,是真正飛升得道的人物!
“咱們畢竟承了玄真教的人情,得了這寶符,卻也要出一份力,護住直沽城里數十萬百姓!”竇大憋寶忍不住開口道:“玄真教雖然用意詭秘,但與他們為敵的,似乎更不是人,完全不把一城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貝仙女也點了點頭:“海外似乎有一個極度邪惡的存在誕生…正逆海河而上,朝著直沽襲來。我決不能讓它入城!”
錦衣衛橋上,泥人張將手攏在袖子里,捏著一個泥人。
掏出一看,竟然是一個吐著舌頭,翻著白眼的自己。
泥人張哈哈大笑:“命數到了!”
“我并非命中注定的應劫之人,強應此劫,一是為了無愧于心,二也是想見識見識,明尊降世之威…”
三神斗四妖!
“四妖出世,逆亂刑天!明尊降世,天下大吉!”
“大乾末年,天子求仙,欲在紫禁城以天下龍脈煉制不死藥,洋人、道佛三教、北方教門,或以獻藥之名,或欲斷乾朝龍脈,將在直沽展開一場大斗法。八方風雨匯直沽!玄真、白蓮、大羅、紅陽、天理,諸多教門或是行秘法儀軌,或是尋找太古隱秘,終于惹來普天之下最為兇險的四尊妖物!”
“玄真教占據直沽,四妖將齊至。”
“然而草莽之中,亦有龍蛇,天下旁門高人,或懷有救世濟民之心,或是僅僅出于義憤出手,將在四妖來襲之際,出手橫擊!”
“這便是直沽亂世開始前,浩浩蕩蕩的一段傳奇——三神斗四妖!”
“主線任務,在劇情開始時,選擇三神和四妖陣營,各自出手,或是阻止,或是促成四妖入直沽。任務獎勵:二十道德。”
“支線任務,玄真、大羅、紅陽、白蓮、天理等五大教派將圍繞直沽爭斗一場,輪回者可以各自加入教門陣營,擊殺敵對輪回者獎勵十道德。擊殺敵對陣營劇情人物,將根據其境界,頒發獎勵。”
“支線任務,探索玄真教主、朝廷乾帝、洋人教會,以及各隱藏劇情方的隱秘…”
直沽城隍廟中,五個身影突然出現。
宇文黑獺看到油燈投射到墻上的文字,眉頭一皺:“又是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出產道種,對于元神真仙來說自然是價值無量,但對于我們這種元神之下的螻蟻,便不太友好。不過這劇情之間,似乎有些聯系…直沽,就是我們上一次回歸的地方嘛!”
“上一次我們修為都剛剛入門,還是在陳摶老祖的幫助下,才凝結道箓。”
“那時候石人挑動黃河,天下義軍蜂起,那朝廷丞相脫脫,道門陳摶都是元神真仙級數,好多輪回者都知道‘歷史’,偏偏輪回之主不允許我們了解‘歷史’,搞得我們被算計,差點被脫脫麾下的十八天魔舞碾死。”
黑獺溝通輪回之主,眼神一凝,叫道:“什么叫我們上一次封印的石人便是四妖之一。屬于后續劇情,所以強行插入我們的任務序列中?”
“石人啊!陳摶以元神之尊,施展風地水火四大破神通都只能勉力抗衡,最終和脫脫聯手,借助鼎母至寶才勉強鎮壓的玩意,只是四妖之一?”
“輪回之主你坑爹呢!”
“黑獺,任務難度是有平衡的,按照這獎勵來算,我們這方的劇情人物強度更高…”普六茹安慰道。
少傾他的聲音也變了!
“什么叫元神不出?這個世界長生境就到頂了?劇情人物中沒有飛升者?”
“有問題,輪回之主你絕對有問題?”
“什么叫任務不需要強自執行,輪回者可以選擇順應劇情?那人不都往四妖那去了嗎?有鬼,絕對有鬼,輪回之主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黑獺罵罵咧咧道。
他回頭看向剩下三位隊友。
劉裕不置可否,何七郎背負一柄仿佛玄冰所鑄的飛劍,也只是冷冷的沒有表情。
倒是梵兮諾笑著打圓場道:“輪回之主乃是諸天萬界居于至尊的大能,雖然祂并不在意我們這些螻蟻的冒犯,但我們還是要尊敬一些的。”
“而且輪回之主雖然行事有些…可其向來在獎勵方面至公至正,如果主線任務只有二十道德,那難度也絕對只有二十道德。反倒是獎勵語焉不詳的支線任務,或許會冒出來一些驚天動地的東西也說不定。”
普六茹心中也暗暗嘀咕,這三人都是最近一個輪回任務才加入進他們中州隊的。
劉裕也就罷了,南晉的兵家修士而已。
何七郎來歷不明,說是散修,但廣寒冰魄丹鼎鼎大名,一手劍術更是有少清神韻,他可是知道一樁隱秘。
傳說廣寒宮此次的廣寒仙子,就是少清劍派培育出來的,說不得何七郎和其中有什么聯系。
當然,少清那位燕殊,以及當代的廣寒仙子都是元神之下,能爭第一人的級數。
歸墟一行且不說,據說兩人屠了西極玉京山,殺的龍族沒能從歸墟出來。
那位廣寒仙子更是屠龍如殺蚯蚓一般,出了歸墟,太陰神刀之名更加威名赫赫,廣寒宮三位宮主不出,誰也打不過她。
刀下連斬數尊老魔。
血海道都傳出消息,讓門下不得招惹。
而梵兮諾,應該是南海珞珈山的修士,加入中州隊后,倒是善于交際,可普六茹早就看出,其對輪回之地大名鼎鼎的歸墟任務一直在旁敲側擊,似乎認定其中藏著某種機緣。
黑獺打量著城隍廟,道:“我們現在應該就在直沽城,唔,倒也方便,或許是任務時間太緊迫之故?”
“我們選擇三神還是四妖,依照本心,我自是想選擇三神陣營,畢竟輪回之主都稱為‘妖物’,那四妖必然是要掀起滔天殺孽的。”普六茹感嘆道:“可這任務難度…”
梵希諾笑道:“先前說了!此番任務,絕非輪回之主介紹的那么簡單。我并非眼皮子淺見的人!”
何七郎也淡淡道:“自是不違本心,循正道而行。”
剛出城隍廟,眾人便感覺不對,只見一座大城亂成了一鍋粥,市民百姓都相互奔走,搶奪米面物資,家家大門緊閉,戶戶緊鎖門戶,維護秩序的,卻是一群教徒,想來應該就是那玄真教中人。
黑獺朝著城中心望去,卻見城中心的一座鼓樓上,有一女子托著金鐘,俯視著蕓蕓眾生。
他以兵家之術窺之,只覺得城中雖然有些氣息不凡的人物,但總體來說——不過如此,便是那隱隱鎮壓一城的女子,也不過是個結丹修士的級數。
在他中土兵家修士看來,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四妖之中的石人他卻是親眼所見,乃是元神級數都能逞兇的大兇之物!
這任務,究竟有什么鬼?
三神憑什么斗的了四妖?
黑獺有些不解…
但此時城東門已經有煌煌死氣壓來,根本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劇情便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