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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賭神周維烈】

  九月,開學。

  梅祖彥幫著周維烈把日常用品搬到學校,他站在宿舍前的空地上說:“小弟,選一間吧。”

  “就這間吧。”周維烈隨手一指。

  兩人扛著大包小包進去,里面已經住了許多同學,甚至還有校外跑來旁聽的混子。

  聊天、看書、打牌、睡覺…全都在床上進行,因為宿舍里根本沒有桌椅,也沒有太多空地方用來站著。

  40人的大通鋪上,有一伙正在打“沙蟹”,也即我們所說的“梭哈”。只六個人在玩,但旁邊觀看者卻更多,不時的大呼小叫瞎起哄。

  “哈哈,明面一對老K,我下注八百萬(八個仰臥起坐),就問誰還敢跟!”

  一個玩牌的學生扔出去五張籌碼,回頭看了眼周維烈和梅祖彥,笑道:“喲,看樣子又來了兩個新生,你們是哪個系的?”

  梅祖彥不喜歡賭博,皺著眉頭不做聲。

  周維烈答道:“算學系。”

  “我叫彭旭,中文系大二的,一起來玩幾把唄,”那學生笑道,“不賭錢,賭做仰臥起坐,20個籌碼輸完了就結算。輸得太多也可以選擇不做,幫贏家洗衣服就行。”

  周維烈也不直接拒絕,只說:“我先鋪床。”

  梅祖彥非常不高興,數落道:“國家危難,你們不思為國出力,卻在這里打牌,還有沒有一點做人的良知?”

  打牌的那些學生并未生氣,其中一個笑道:“這位同學,我們是在提前鍛煉身體啊,說不定哪天就去參軍報國了。”

  “懶得跟你們廢話。”梅祖彥臉色難看道。

  周維烈隨便選了個空床位,在梅祖彥的幫助下很快把床鋪好。

  梅祖彥叮囑道:“小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別跟這些人一起賭博。”

  “嗯,我送你。”周維烈道。

  周維烈把梅祖彥送出宿舍,回來就拿出書本準備自習,結果那些玩牌的吵鬧聲太大,讓他很是感覺煩躁。

  若換成梅祖彥,肯定上前嚴厲斥責,甚至有可能威脅要告老師。

  但周維烈沒有這樣做,他默默地過去圍觀,開始熟悉這種撲克牌的玩法。越看越覺得無聊,因為這幅撲克牌已經很破舊了,許多地方都有細微損傷痕跡,幾局看完他已經記住了十多張牌的背面特征。

  “怎么,想玩玩?”那個叫彭旭的同學問。

  周維烈躍躍欲試:“好啊。”

  打沙蟹在民國時期是很流行的,宋子文、張學良、胡適、傅斯年等人都是個中高手,尤以張學良和張宗昌的一局牌最為驚心動魄。

  當時張學良手握一對Q和一個9,而張宗昌的明牌是一對9。張學良贏面很大,卻沒想到張宗昌勝券在握、氣焰囂張,少帥無名火起,同時又心生一計。

  張學良突然站起來拍桌子梭哈,說道:“今天就玩這最后一把,要賭就賭個心驚肉跳。這一把我要是贏了,你的部隊就全歸我老張家指揮,今后不得再陽奉陰違!”

  張宗昌其實拿了三個9,但他又不敢確定張學良是否有三個Q,此時已經賭得興起,便咬牙道:“老張家要我的部隊,可以,只要你能嬴!但如果我這把贏了,你老張家也得替我按花名冊補足半年軍餉。”

  底牌亮出,少帥氣得吐血,只得依賭約給張宗昌發軍餉。

  張作霖對此表示很遺憾:“小六子還是嫩啊,不過用心良苦。假如這一把牌釋了張效坤(張宗昌)的兵權,也讓我省了多少煩心事。”

  當時中國北方的局勢,很可能就是一把牌的事情。

  周維烈坐下連棄了好幾把,到第六局他才開始跟,而且把包裝紙做成的籌碼全部推出,說道:“再欠5個,我壓20,誰敢跟?”

  單次下注最高就是20了,其他幾人紛紛棄牌,只有一個對A的學生說:“我還就不信邪了,開牌吧!”

  “三個6,不好意思。”周維烈笑嘻嘻道。

  那學生無語道:“你就不怕我是三個A?”

  “可惜你不是。”周維烈說。

  愿賭服輸,輸家已經沒了籌碼,立即躺床上做仰臥起坐,而其他人則湊出20張籌碼還給他。

  等快到中午的時候,除了周維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累得夠嗆。由于學校伙食不好,一個個都身體虛得不行,做了幾百個仰臥起坐之后,連腰都伸不直了。

  沒辦法,只能贖買。

  輸家承諾為贏家洗衣服,20張籌碼洗一次,每次的衣服不得超過五件。嗯,維烈這個月的衣服都不用自己洗了,有諸位好心的同學代勞呢。

  “不玩了,不玩了,忒沒意思!”彭旭氣呼呼的把牌扔掉。

  “我也不玩了。”另一個叫朱志高的同學說。

  眼看牌局就要散伙,周維烈笑道:“彭旭同學欠我六次洗衣服,朱志高同學欠我三次,張光亮同學欠我兩次,張羽同學欠我一次,羅綿章同學欠我四次,鄧國成同學欠我…”

  彭旭瞪大了眼睛:“你心里都記著呢?”

  周維烈說:“當然記著啊,難道你還想耍賴?”

  “怎么會?我只是驚嘆你記性好,”彭旭尬笑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維烈。”周維烈道。

  眾人面面相覷,終于有人說:“就是那個12歲考進聯大,讓五個教授當場鞠躬道歉的周維烈?”

  “是我。”

  “令尊是周赫煊先生?”

  “是的。”

  “牌技也是周先生教的?”

  “不是,今天我才第一次玩打沙蟹。”

  “那你怎么總是贏?”

  “因為我把牌都記下了啊。這幅撲克很舊了,背面有許多痕跡,一眼就能認出來,你們的底牌我都知道。”

  “我怎么認不出來?”

  “可能是你沒有仔細觀察吧,那些痕跡雖然很細微,但只要用心記住就行了。”

  “廢話,要是能記住我早記了,看起來都一樣的啊!”

  周維烈的“賭王”稱號不脛而走,從此這間宿舍再也沒人玩牌了,因為一有牌局他就會加入其中。當然也有不信邪的,其他宿舍的同學慕名而來,最后灰溜溜的承諾幫周維烈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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