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現場共有29個省(市)代表隊,不過由于東北四省被日寇占領,來自黑龍江、吉林、遼寧、熱河四省的運動員都流亡到了北平,運動員人數不多,可以統歸為東北代表隊。
也即是說,周赫煊每年捐給省(市)隊的錢,就足足有26萬大洋。或許以后還會更多,因為這次的全運會,有好幾個省沒派代表來參加。
就按每年30萬元的捐款來算吧,這些錢多嗎?
答案是:很多!
這些錢放在中原大戰時期,足夠收買一支數萬人的軍閥部隊了。
然而平攤到30個省市、幾千名運動員那里,則顯得非常少。即便中間沒人貪污,也頂多用來購買些體育器材,略微修繕訓練場地,每頓飯給運動員們多加幾塊肥肉而已。
體育事業如同教育事業一樣,屬于非常燒錢的領域。周赫煊能做的,也僅僅只能改善一下運動員的生活條件,這玩意兒本來就需要國家來推動。
可此時的南京政府會大力支持體育嗎?
當然不可能。
花85萬元修建一個中央體育場,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此時偌大的中國,連一個國家體育總局都沒有,只在某些部門設立了體育管理機構。而“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中國奧委會),竟然只是一個民間機構,南京政府一分錢都不會投到體育事業。
就說去年劉長春參加奧運會吧,這可是中國人第一次參加奧運會。可劉長春比賽結束后,連回國的船票都買不起,還需要當地華僑幫忙籌款。
至于各省(市)隊的運動員,也并非哪個專門的體育機構培養出來的,他們基本上都出自于大學的體育系。比如劉長春,就是東北大學體育系畢業的,他的專業訓練來自于大學體育老師,訓練場地也僅是大學的操場。
因此周赫煊不怕自己捐出的錢被貪污,各省領隊、教練和運動員并非從屬關系,他們可以私底下自行協商分配資金。
周赫煊覺得這些錢很少,屬于杯水車薪,但在運動員們的眼中,無疑是一筆巨款。
還是拿劉長春來舉例,他去年已經從東北大學畢業,如今流亡在關內,需要一邊打工一邊訓練。別說保持每天的訓練量了,他有時候連飯都吃不起,有了周赫煊的捐款,劉長春至少能不餓肚子。
更何況,周赫煊還捐款組建國家隊,并且承擔運動員在奧運期間的所有費用。這讓他們沒有了后顧之憂,至少不怕沒錢出國比賽,不怕比賽后沒錢坐船回國。
劉長春想起自己去年的奧運經歷,瞬間激動得熱淚盈眶,“周先生萬歲”這句口號喊得格外起勁。
王正廷笑呵呵地看著大家的反應,說道:“下面,就請周先生給大家說幾句。”
周赫煊站起來,舉杯道:“我就不多說了,只希望諸位刻苦訓練,來日為國爭光,讓洋人也看看咱們中華健兒的實力。來,干杯!大家體育報國!”
“體育報國!干杯!”眾人激動大喊。
周赫煊又說:“還有不到三年的時間,柏林奧運會就要開幕了。明年底,我會從美國聘請一些體育教練過來,成為中國國家隊的教練。到時候,將會從全國各地的優秀運動員當中,選取一些健兒組建國家隊。這些人將接受最科學的訓練,集訓一年后,代表中國參加德國柏林奧運會。我相信,咱們中國人并不輸給任何民族,一定能夠拿到下一屆奧運會的獎牌!”
“啪啪啪啪!”
全場掌聲雷動,許多全運會冠軍已經躍躍欲試了,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柏林去比賽。
體育,那是真的很重要啊,能夠極大的提升民族自信心。
就拿下一屆奧運會來說,由于德國在金牌榜上升到第一位,立即就為希特勒提高了恐怖的民眾支持率。賽后,希特勒大肆宣揚雅利安人種優越論,全體德國民眾就跟打雞血一樣歡呼。
現在全世界的體育發展都不完善,只要認真安排訓練和比賽,中國是很有機會在柏林奧運會拿獎的。
比如來自埃塞俄比亞的選手,就將在自由摔跤和古典摔跤兩個項目贏得金牌。而朝鮮選手孫基禎,甚至在馬拉松項目拿到金牌,成為首個獲得奧運金牌的朝鮮人。
淪為日本殖民地的朝鮮都可以獲得柏林奧運會金牌,中國人憑什么不可以?
講話結束以后,慶功宴正式開始,運動員們吃著肥肉大快朵頤。
周赫煊則跟褚民誼、王正廷一起去敬酒,他們首先來到獲金牌最多的上海代表隊那兩桌。接著又去了東北代表團那邊,周赫煊鄭重地對劉長春說:“劉先生,鄙人非常佩服你在全運會上的發言,我敬你!”
“不敢不敢,周先生言重了。”劉長春連忙以水代酒回敬。
劉長春在剛剛結束的全運會說了什么?
可不僅僅是開幕式的那點講話,還有閉幕式上的講話,他說:“諸位比賽結束可以回家,我等東北隊員卻是有家難回。我希望,下次中華民國全國運動大會,能夠在沈陽北陵運動場舉行。下次全運會之總錦標,為恢復東北河山之顏色。”
這話說得一語雙關,“下次全運會之總錦標,為恢復東北河山之顏色”,可以理解為比賽錦標旗的顏色(錦標相當于獎牌),更可以理解成收復東北國土者方為冠軍。
當時閉幕式的觀眾紛紛流下熱淚,高喊“抗日救國,還我河山”的口號。事后引起日本駐華公使的強烈抗議,對方要求嚴懲劉長春,取消其比賽成績。
全運會籌委會因此受到行政院的批評,劉長春本人也受到嚴重警告,勒令他不得再公然喊出破壞外交關系的口號。
這事情很可笑,但確實發生了,日本人就這么小心眼兒。
更惡心的還有明年的華北運動會,當時南開拉拉隊500位學生高舉旗幟,排列出“勿忘國恥”四個大字。就這樣的舉動,居然引起日本天津駐屯軍司令梅津美治郎的抗議,隨即還向天津市政府交涉司發出外交照會。
尼瑪到底誰是受害者?誰是侵略者?
南開校長張伯苓先生還是很萌的,他把學生領袖們叫來,嚴厲的批評道:“你們很討厭!你們討厭得好!下回還這么討厭!但要更巧妙的討厭!”
學生們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誠懇地接受了校長的批評,然后回去認真地研究“更巧妙”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