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9時9分9秒,閻錫山在北平另立新政府,于懷仁堂自任國家元首。
閻錫山任命的河南省代主席李筱蘭,卻完全沒有“從龍功臣”的欣喜。就在這兩天,對面的中央軍攻勢猛烈,一個個都跟吃了藥一樣,讓李筱蘭根本招架不住。
“字逸兄,撤吧,再不撤的話,兄弟們就都要死光了!”第六路軍代總指揮石振清勸道。
李筱蘭皺眉說:“不能撤,一徹就全完了。只要再堅持幾天,馮司令就能派來援軍。對了,這兩天是怎么回事,蔣軍的火力突然變強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啊,”石振清說道,“旁邊的孫殿英那邊,倒是很安靜,炮聲都沒響過。”
“孫殿英該不會倒戈了吧?”李筱蘭驚道。
“難說,”石振清道,“孫殿英就是個土匪,他這些年倒戈好幾回了,在安徽就差點投降對面。”
就在此時,傳令官突然匆匆跑來報告:“蔣軍停火了,還來了個使者,說是叫周赫煊。”
“當真不怕死,又是來勸降的,”李筱蘭下令道,“帶他進來!”
不到片刻,周赫煊哈哈大笑著走進指揮室:“李將軍,石將軍,我來給二位報喜了!”
李筱蘭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槍斃你?”
“怕啊,我最怕死了,”周赫煊面容一肅,“如果我死了,你們的萬長官恐怕也活不成。”
“你還敢威脅我?”石振清突然掏槍頂在周赫煊腦門上,厲聲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周赫煊背心冒汗、從容不迫道:“你們就真想害死萬長官?”
李筱蘭聞言變色,喊道:“振清,把槍放下,有話好說。”
中原大戰剛剛爆發時,萬選才被任命為河南省長兼第六路軍總指揮,李筱蘭是參謀長,石振清是師長。結果仗沒打幾天,萬選才的老爹去世了,萬選才居然扔下部隊回家鄉奔喪。
喪事還沒辦完,萬選才的駐地就遭到偷襲,連師長萬殿尊都被俘虜,他只能連夜趕回來。
在經過劉茂恩(前段時間投蔣那位)的駐地時,劉茂恩假意“歡迎”萬選才,結果卻趁機將其扣押,交給中央軍解送去南京了。
萬選才被中央軍俘虜后,參謀長李筱蘭代理河南省主席之位,石振清代理第六路軍總指揮之位。說白了,這只部隊是沒有主將的,之所以不投降,是因為他們的死敵劉茂恩已經投降過去。
劉茂恩跟萬選才其實沒有深仇大恨,只因當初馮玉祥說,先攻下開封者擔任河南省主席。結果萬選才先行攻占開封,劉茂恩氣不過,干脆把劉茂恩綁了投靠中央,他的投降要求就是擔任河南省主席。
也即是說,這個陣地戰斗的雙方主將,都特么是河南省主席。一個是馮玉祥任命的,一個是常凱申任命的。
石振清皮笑肉不笑地說:“周先生,前段時間我們可是把顧祝同打得灰頭土臉,老蔣會饒了我們?”
萬選才被抓去南京后,寫了封信回來讓老部下李筱蘭和石振清投降。李筱蘭和石振清假意答應,卻在顧祝同前來接收部隊時開火,導致顧祝同部一場慘敗。
至于李筱蘭、石振清為什么不投降,很簡單,因為死對頭劉茂恩已經投降,而且還當了河南省主席,他們投過去必然屈居劉茂恩之下。
周赫煊笑著拿出張鈁的任命書:“兩位請看。”
李筱蘭、石振清湊過來一瞧,頓時驚訝道:“這又是什么把戲?”
張鈁此時的職務,同樣是河南省主席,這年頭居然有三個河南省主席。
周赫煊打消二人的疑慮說:“蔣總司令知道劉茂恩靠不住,那個河南省主席的職務只是暫時的,真正的河南省主席乃是張鈁將軍。你們盡管投過來,絕對不會讓你們受委屈,只要立下戰功,不但能救助萬選才長官,還能給劉茂恩好看。”
李筱蘭和石振清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石振清問:“蔣總司令真不計較我們假投降之事?”
“當然計較,”周赫煊恐嚇道,“如果二位負隅頑抗,死不投降,萬長官在南京就危險了。即便蔣總司令不殺他,劉茂恩也不會放過他,你們想萬長官死,還是活?”
李筱蘭和石振清沉默不語,他們并非馮玉祥嫡系,而是在年初才投靠馮玉祥的。馮玉祥的嫡系都吃不飽飯,他們的待遇就更加糟糕,如今錢糧子彈奇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周赫煊又指著西邊說:“孫殿英已經答應投降了,我給你們最后一天考慮時間。如果今天不歸附中央,明天孫殿英就會從側翼對你們發起攻擊,到時候兩邊夾攻,二位自己看著辦。”
李筱蘭和石振清本就懷疑孫殿英已經投降,此時更加驚疑不定。
李筱蘭拿起電話,撥通孫殿英的陣地,質問道:“孫將軍,你怎么不進攻,難道你投降將軍了嗎?”
孫殿英沒好氣道:“投降個屁,老子沒子彈了,要打你們打。”
“你真沒投降?”李筱蘭重復道。
“沒有!”孫殿英說完就掛斷。
李筱蘭放下電話,笑道:“周赫煊,孫殿英說他沒有投降。”
“或許吧,”周赫煊也笑道,“但這有區別嗎?他的陣地前面是空的,中央軍都調來攻打你們二位了,孫殿英卻不趁機進攻,這跟投降有什么區別?”
周赫煊掏出兩張空白委任狀,拍在桌子上說:“職務你們自己填,官職最高是副省長,軍職最高是副軍長。只要歸附中央,每人獎勵30萬元大洋!”
見兩人還在猶豫,周赫煊說:“萬長官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你們手里。兩位追隨萬長官多年,總不能把他給逼死吧?”
“容我,考慮考慮。”李筱蘭松口道。
周赫煊步步緊逼,走到作戰地圖前說:“津浦線晉軍已經潰退,反蔣聯軍被逼到黃河以北。中央軍的山東精銳已經悉數調至河南戰場,豫南、豫東戰線是根本無法抵抗的。這里,這里,還有這里,中央軍已經發起全面總攻,只要洛陽和潼關失守,馮玉祥的后路都要被斷掉。馮玉祥不能放著后路不管,已經抽調大軍增援洛陽了,你們這里屬于孤軍,就憑這點人可以抵擋嗎?”
李筱蘭和石振清聞言大驚,難怪他們遲遲見不到援軍,原來援軍都去洛陽了。
“歸附中央,平息戰亂,這是國家大義。援救萬長官,這是個人報恩。你們升官發財,這是為自身前途考慮,”周赫煊喝道,“大義在先,私恩在后,加官進爵,光耀祖宗,還有什么好想的!不說這場大仗最后誰勝利,你們眼下的難關就沒法度過,沒有糧餉和子彈,沒有援軍相助,你們難道要讓部下官兵都去死?你們的良心呢?”
李筱蘭額頭冒汗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周赫煊大吼道:“不能再想了,遲一天歸附中央,部下官兵又要徒增傷亡,你忍心看著他們的父母妻兒失去兒子、失去丈夫、失去父親嗎?遲一日歸附中央,你們的功勞就減少一分,難道想以后被劉茂恩壓得抬不起頭?”
“干了!”石振清拿起空白委任狀,拍桌子道,“周先生,請你回去稟告蔣總司令,我們答應反正,歸附中央政府。如果總司令信不過,怕我們再次假投降,我們可以率先進攻孫殿英。”
李筱蘭猶豫道:“振清,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老哥,再考慮就晚了,萬長官還被關押在南京呢。”石振清苦勸道。
李筱蘭沉默半晌,終于嘆氣說:“那就投降吧。”
周赫煊臉上終于浮出微笑,李筱蘭、石振清部一旦投降,側翼的孫殿英就只剩下兩個選擇:要么投降,要么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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