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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詩與情】

  林徽因的主要身份是建筑師,是中國古建筑研究的奠基人之一。但她的才名卻跟建筑師的身份沒多大關系,她是作家,散文、、劇本和文學翻譯都極為精通,她還是詩人,屬于新月派詩人之一。

  林徽因的詩歌代表作《你是人間四月天》,此時還沒創作出來,這首詩是她在兒子出生后寫下的。

  此刻林徽因手執鉛筆,似笑非笑地站在樹下。梁思成則取出照相機,對著周赫煊等人拍下一張照片,其實這照相機是用來拍古建筑的。

  巴金順勢一倒,完全不顧形象,悠閑的躺在石階上閉目養神。

  就在周赫煊冥思苦想時,馬玨抬頭望著天空云彩,時而又低頭看看周赫煊,臉上洋溢著動人的微笑。

  周赫煊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抄什么詩才好,馬玨的舉動突然給了他靈感。

  周赫煊撿起一塊小石子,眾人紛紛圍過來,只見他在泥地上寫到——

  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哇,這是首愛情詩,寫得真好!”姚薇薇已經犯花癡了,兩眼冒光地看向周赫煊。

  陳子亞說:“細細品味,這首詩好像不簡單,并非只是表達愛慕之情。”

  巴金評價道:“這首詩好像在講人性,人與人之間總帶著疏離和戒備,人對自然反而有著原始的親切感,它隱含著人性回歸自然的渴望。”

  “也是在講距離和得失吧。”林徽因頗為感觸,她想起遠在上海的徐志摩。

  梁思成笑得有些不自然,感覺這首詩把他和林徽因、徐志摩的關系全寫出來了。有些人隔得很遠,心與心的距離卻很近;有些人隔得很近,心與心的距離卻很遠。

  馬玨突然臉紅起來,因為她剛才正在看云,也在看周赫煊,這首詩明顯是寫的她。

  難道周先生喜歡我,只是不好說出口?

  馬玨忍不住胡思亂想,含羞帶怯的偷偷朝周赫煊看去,心兒砰砰直跳。

  就在馬玨偷看周赫煊時,那個叫陳棟男生也在凝視著馬玨。他感覺這首詩寫出了自己的心聲:喜歡的人僅在咫尺,卻猶如遠在天邊,可望而不可即。天上的云彩在千萬里之外,卻和喜歡的人融為一體,已經走進他的心里。

  同一首詩,在不同的人眼里,有著完全不同的解讀。

  梁思成、林徽因、馬玨、陳棟他們對詩的理解,都跟愛情有關。這是一種情感折射,猶如一面鏡子,照出他們隱藏在心底的所思所想。

  巴金還沒有喜歡的戀人,他完全從哲學角度來分析這首詩,探尋生活與人性的本質。在的詩句中,人際關系被扭曲倒置,人與人因心靈的阻隔而疏遠,人與自然反而變得更加親近。

  在巴金看來,充斥著一種孤寂和凄涼,體現的是人性的矛盾。

  “這首詩,越讀越有意思。”巴金笑道。

  巴金也是會寫詩的,18歲就在上海《時事新報》發表新詩《被虐待者的哭聲》。九一八到抗戰勝利期間,他寫了許多抗戰詩,詩歌主題都比較大,并不糾結于個人那點小情緒。

  巴金在九一八時寫的詩是這樣的:“我說這是最后一次的眼淚了,哭泣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我們的眼淚已經流得夠多了!這給人做槍靶子的生活也過得夠多了…”

  而到全面抗戰爆發時,巴金的詩已經變成這樣:“我們再沒有眼淚為你們流,只有全量的赤血能洗盡我們的悔與羞;我們更沒有權利侮辱死者的光榮,只有我們還須忍受更大的慘痛和苦辛…”

  對于巴金來說,不管是詩歌還是,都是承載思想的工具,他似乎不屑于寫情詩和苦悶詩。

  幾個學生迅速地把詩歌抄錄好,馬玨沒有抄,她已經記住了詩歌的內容,接下來一直不怎么說話,只是偶爾偷偷看上周赫煊幾眼。

  陳棟問道:“周先生,前不久我讀到一首《我愛這土地》,結尾兩句非常精彩。你知道這首詩嗎?”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周赫煊笑問。

  “對對對,就是那首,”陳棟說,“我們班好多同學都會背誦,可惜‘夜風’沒有其他作品。你認識這位叫‘夜風’的詩人嗎?”

  周赫煊不想撒謊,模棱兩可道:“算是認識吧。”

  “他是誰?”其他幾個學生連忙詢問。

  “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也不能說。”周赫煊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陳棟遺憾道。

  巴金還沒讀過《我愛這土地》,他問:“你們在說哪首詩?”

  學生們立即把詩朗誦出來,巴金聽了之后拍掌贊道:“寫得真好,稱得上愛國詩當中的佳作!”

  林徽因沒有參與討論,繼續考察碧云寺古建筑去了。梁思成跟在她身后,兩人不發一言,卻極有默契,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樣了解彼此。

  日頭漸漸西斜,眾人結伴下山。

  天邊燃起絢麗的火燒云,將山嶺鍍上一層金色,人們的臉色也是一層金色。

  “馬玨你怎么了?一直都不說話。”趙芳好奇地問。

  “沒有啊,我只是有些累了。”馬玨語氣慌張地說,她手里捏著一首剛寫的詩,猶豫著要不要送出去。

  周赫煊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他叮囑說:“回家后用熱水泡泡腳,身體會感覺舒服許多。”

  馬玨低頭看著路面,輕聲應道:“嗯,我會的。”

  一直行至山下,眾人分開的時候,馬玨才突然將一張紙條,偷偷塞到周赫煊懷里,然后突然變得活躍起來,蹦蹦跳跳地跑開揮手道:“周先生再見,兩位李先生和孫女士再見!”

  周赫煊感覺不對勁,等進城坐上黃包車才把紙條拿出來,上面是一首詩:

  《他》

  他是一束光,

  在我漆黑的夢里照進光明。

  他是一片云,

  在我荒蕪的心里撒下雨露。

  他是一陣風,

  吹亂我的發絲和悲喜。

  他是一泓泉,

  洗凈我的…

  什么鬼?

  周赫煊看著這首倉促寫成的情詩,娟秀的筆跡中帶著些慌亂。但意思表達得明白而含蓄,這顯然是在向周赫煊示愛,又用“他”代替“你”來掩飾,免得被拒絕后感到尷尬。

  民國的女孩子,都這么熱情奔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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