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造反是要殺頭的(2)
集市上人來人往的,基本上沒有人看滕文虎的果子干跟杏子。
蔣天生說的沒錯,大旱年月里,糧食才是最精貴的,果子干跟杏子這種零嘴換不到糧食。
滕文虎就抱著腿蹲在集市上,腦子里全是蔣天生家里那些黃澄澄的麥子。
他昨日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從蔣天生家里走出來,不論是蔣天生許諾的好前景,還是人家準備的撈干面跟酒肉,都讓滕文虎掙扎了許久。
閨女大了,該有兩件花衣裳打扮打扮了,兒子七歲了,也該進學堂了,老婆子雖然是個碎嘴子,卻一心跟著自己吃苦受累,一句怨言都沒有。
他很想補償一下,可惜,家里一直很緊,事情多,沒顧上這些。
滕文虎以前的名字叫做滕文彬,自從練成了五虎斷門刀之后,師傅就把他名字的最后一個字給改成了虎。
論到武藝,蔣天生這些人加起來都不是他一個人的對手。
那些蠢貨都能拿到那么些錢糧,憑自己的本事…
“給,換杏子。”
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子給了滕文虎兩個土豆,滕文虎從籮筐里挑出兩個最大的杏子給了這個孩子。
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了,滕文虎繼續低著頭盤算憑借自己的武藝到底能弄來多少錢糧。
在滕文虎看來,蔣天生,劉春巴這些人根本就不夠看。
從蔣天生的話語中,滕文虎聽出來了一個消息,這些人居然在搶劫了那些商賈之后,居然饒了他們一命!
這就是取死之道!
他們以為這些被搶劫的商賈都是因為逃稅才走小路的,不敢報官…萬一有一個報官了呢?
師傅很久以前就說過,武人做事,要嘛不做,一旦做了就一定要做絕,既然搶劫這種事情是犯法的,那么,搶劫之后必定要殺人滅口才成!
而且,每次在搶劫之前,一定要查探清楚,選好目標之后要下手果斷,要迅速,不能像蔣天生他們一樣躲在樹林里等商賈送上門,一定要查探清楚的。
否則,夜路走多了,一定會碰上鬼!
另外,能走單幫的商賈一定也不是泛泛之輩,要做好準備,選擇好撤退路線,還要想好,一旦事發之后,自己的退路在那里才成。
就蔣天生他們這樣干,翻船是遲早的事情。
“你這個天殺的騙我家娃子拿土豆換這么小的兩顆杏子,黑了心的,把我家的土豆還給我們。”
滕文虎正在沉思中,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婦人的叫罵聲。
抬頭看,只見一個黑臉婦人拖著一個哭喊不休的娃子站在他的面前,且怒氣沖沖的。
“把杏子還我,我還你土豆。”
滕文虎淡淡的道。
婦人頓時來了脾氣,指著滕文虎對集市上的人大喊道:“都來看啊,都來看啊,這里有一個專門騙娃子的殺坯,看好自家的娃子,莫要讓他給騙了。”
鄉下人本來就喜歡看熱鬧,嘩啦一聲就圍攏過來,他們與這個婦人是本鄉本土的人,這時候自然站在一起指責滕文虎不該騙娃子。
滕文虎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噗噗直跳,一只手抓在地上,五指不知不覺得居然插進了泥土里。
那個婦人見滕文虎不做聲,像是自認沒理,就從筐子里又抓了一把杏子,覺得不滿足,用衣襟兜了更多的杏子,這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眾人見婦人占了老大的便宜,也就漸漸散去了。
滕文虎紅著眼睛瞅著那個婦人帶著一個嚷嚷著要吃杏子的娃子進了一扇木門,開門的時候,還有一個漢字特意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這戶人家院墻不高,滕文虎認為自己只要把手按在墻上就能無聲無息的進入他們家。
很明顯,這一家人沒有養狗,只要動作輕一些,就能用匕首撥開門栓,悄悄地進屋。
四更天進去要比三更天進去更好,這個時候是人睡得最香的時候。
只要用一塊帕子捂住他們的嘴巴,就能一個個的抹脖子,將這一家人無聲無息的殺掉…
即便是他家的漢子醒來,滕文虎也有把握在他喊叫之前殺了他。
考慮到今天跟這家的婆娘起了沖突,如果今晚就死了,捕快一定會找上門來,或許,可以放在一個月之后,等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小沖突,就可以下手了!!!
想到這里,滕文虎就特意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他忽然發現,在這戶人家的旁邊,就是一個銅匠鋪子!
鄉下的銅匠鋪子一般都很小,主要干的事情就是給同鄉人打造一些銅制首飾,或者把銀幣給融化了打造成銀首飾。
別看這間鋪子很小,可是,伏牛鎮周邊幾十里地之內的人都找他們家打造首飾,所以,店里一般都會存著很多銅,以及銀幣。
這家鋪子的人很少,滕文虎看了足足一個時辰,在這家店里也只看了一個師傅,一個徒弟,以及一個抱著娃子的婦人進出。
這該是一家人。
銅匠鋪子與那個婦人家是隔壁,可能是兩家人關系不錯的原因,兩家是被一堵矮墻隔開的,在收拾掉那個婦人一家之后,完全有時間收掉銅匠鋪子里的人。
肚子餓的咕咕叫,滕文虎就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紅薯干慢慢地嚼著哄騙肚子。
紅薯干吃多了,胃里不斷地向上翻酸水。
滕文虎打了幾個難受的嗝之后,就喝了一點涼水…
眼看著集市已經快要散了,自己的杏子,果子干依舊無人問津,滕文虎就挺著鼓脹的肚子,一路上放屁,推著雞公車一步步的向家里挨。
肚子憋了,終于不放屁了,滕文虎覺得自己的力氣也漸漸地消失了。
路過一塊土豆田的時候,茂盛的土豆秧子上正開著淡藍色的小花,此時,正是下午太陽最烈的時候,就連最勤快的農夫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田里干活。
滕文虎忍了好久,終于,在一個拐彎的地方,一頭撲進土豆田里。
既然土豆秧子已經開花了,就說明田壟里已經有土豆了。
一連拔了七八顆土豆秧子,滕文虎還是收獲了一簸箕小土豆。
匆匆回到路上,推著雞公車迅速離開。
又走了七八里路之后,滕文虎的胃里像是著火了一般,他來到一片小樹林的后邊,找了很多土坷垃壘成一個空心灶,又收集枯枝敗葉點了一堆火,等火將空心灶燒的滾燙之后,他就把小土豆丟進空心灶里,然后推倒這個空心灶,將土豆掩埋起來。
周邊空無一人,滕文虎抱著雙腿等那些土豆煨熟。
蔣天生他們的生計是不能參與的,太爛了,遲早會被官府一鍋端掉,這時候誰參與進去,誰就會死!
大明律法對于搶劫者一向是不友好的,尤其是這種結伙搶劫的,一般都會被判定為造反。
而造反從來都是要被砍頭的,這一點,滕文虎太清楚不過了。
所以,在官府圍剿蔣天生這些人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拼死反抗的,不過,這樣做,他們一定會死于亂槍之下的,朝廷那些捕快的武藝都不太好,除非動槍否則打不過蔣天生他們一伙。
滕文虎在考慮要不要將劫殺銅匠,以及那個婦人兩家的案子扣在蔣天生他們的頭上,反正他們是死定了,還不聽勸,可以拿來用一下…
在胡思亂想中,土豆已經煨熟了,滕文虎撥開那些黃土,迫不及待的找到一個被煨烤的焦黃的土豆,掰開之后,吸著涼氣就匆忙的將土豆吃掉了。
土豆跟紅薯不一樣,這東西下肚之后饑餓感頓時就消失了,所以,滕文虎在一口氣吃了二十幾個小土豆之后,終于覺得自己好像不餓了。
找到一處小溪,洗了黑乎乎的嘴巴,回首看了一眼隱約可見的伏牛鎮,決定一個月后再來一趟。
回到家里,老婆已經熬好了粥,見丈夫帶去的杏子跟果子干好像沒有動,就嘆了口氣。
滕文虎笑道:“再忍忍,過一陣子就好了。”
婆娘道:“今天我哥哥來了,帶來了一口袋小米,湊活著吃,還能吃一陣子,如果實在是抗不過去,我們就把那頭驢賣了。”
滕文虎搖頭道:“那是一頭草驢,還帶著崽子呢,這時候賣掉太虧了,再忍忍,我有辦法。”
婆娘又道:“劉里長來過了,見你不在,就留下話,要你回來之后去一遭他家。
滕文虎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瞅著婆娘道:”又是閨女的事情?”
婆娘連連搖頭道:“我哪里知道。”
滕文虎再次對老婆道:“告訴你,就是賣驢子,你也別打我閨女的主意。”
說罷,就氣咻咻的去了里長家。
里長家是馬蹄村不多的磚瓦結構的住房,所以很好找。
劉里長是一個很年輕的小伙子,笑起來一嘴的白牙很好看,待人也親和,與他那個弟弟完全是兩回事。
所以,滕文虎見到里長之后還是抱拳道:“聽說里長喚我呢。”
劉里長見滕文虎進門了,就親熱的拉著他的手道:“快進來,有好事。”
滕文虎強忍這怒火坐了下來,他想看看這個里長到底要干什么,如果強迫他嫁閨女給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的話,這件事以后一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里長給滕文虎倒了一杯茶之后輕聲道:“你去年糶賣的糧食太多了,雖說家里多了一頭驢子,可是,遇到今年大旱,家里抗不過去了吧?”
滕文虎拱手道:“多謝里長關心,粥熬得稀薄一些,還能過。”
里長搖搖頭道:“餓肚子的日子還能是日子嗎?不過,你走運了。”
滕文虎眼中閃過一縷寒芒,再次抱拳道:“請里長給指一條活路。”
里長哈哈大笑道:“最近淅川縣不平安,聽說伏牛山里經常有商賈被人劫掠,已經告到南陽府去了。
你也知曉,咱們縣里的捕快們都是最早從流民堆里隨便招募的,不怎么頂事。
所以呢,大里長,就準備從本鄉本土的好漢中招募一些捕快,加強我們縣的治安。
文虎兄,你可是咱們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英雄好漢,一把五虎斷門刀耍的出神入化,我上個月已經把你的名字上報給了縣尊。
縣尊聽說咱們縣里還有你這樣的英雄好漢,特意發文下來,命我將你送到縣里,只要考核過關,你就是咱們縣的捕快了,錢糧比現在那些窩囊廢捕快多出來兩成。
以你的本事熬上兩年,捕頭的位置非你莫屬,在這里小弟先一步賀喜了。”
“啊?”滕文虎聞言,嘴巴張的如同河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