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失守,敲響了大明亡國的喪鐘。
漫長的崇禎十四年過去了,然而,新來的崇禎十五年并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如果說,崇禎十四年是地獄的第十四層,那么,崇禎十五年就是地獄的第十五層。
大明國土上的賊寇并沒有變少,反而多出來了無數的蟊賊,山賊,馬賊,強盜…
最讓人失望的是,大明疆土上已經出現了地方官員自發迎接,投靠李洪基的風潮,這股風潮同樣惠及了張秉忠,這讓艾能奇與楊文秀在很短的時間里就進入了江西。
李洪基派來了使者,跟云昭善良洛陽城的歸屬問題,因為來的人是無名小卒,這讓云昭認為這是李洪基看不起他的一個明證,所以,就殺了那個使者。
云昭喜歡殺使者的名頭已經傳遍天下了。
所以,也就沒人跟云昭說什么“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的廢話。
殺了使者,就等于告訴李洪基,洛陽問題沒的談。
牛金星通過云昭殺使者的事件,又推測出云昭此時對李洪基極為不滿。
洛陽不保,難道開封就能保住?難道河南就能保住?
于是,李洪基果斷放棄了進攻應天府的計劃,將矛頭轉向劉澤清。
劉澤清聽聞陳永福跟丁啟睿戰死菏澤府一事之后,嚇得魂飛天外,匆匆與剛剛崛起的悍將黃得功合兵一處,準備阻擋李洪基的大軍進入山東。
云昭上書言明洛陽已經沒有賊兵了,朝廷可以派來官員治理,朝廷很沉默,就在云昭失去耐心的時候,朝廷啟用了被廢黜王爵的朱存極,命他暫代洛陽知府。
朱存極接到這道旨意,嚇得魂飛魄散,連夜找到云昭,想要自殺明志。
“皇帝這是我殺我呀…”朱存極哭得極為凄慘。
“挺好的。”
云昭回答的云淡風輕。
幸好,朱存極知道云昭不是一個喜歡反話正說的人,這才放心。
云昭當著朱存極的面,找來了秘書監,政務司的頭頭,命他們為朱存極籌備一個強大的工作組,進駐洛陽,事事以朱存極的意見為主。
同時,命云楊的副將云舒,率領一萬兵馬進駐洛陽。
于是,藍田縣的界碑第一次出現在了洛陽以東。
新任洛陽知府朱存極,快馬加鞭的進入了洛陽城,宣布洛陽歸于藍田治下。
這個消息剛剛傳出去,洛陽一地的大小賊寇連夜收拾細軟逃亡。
可惜,他們得到消息的時間還是晚了。
早在朱存極還沒有抵達洛陽的時候,藍田縣的黑衣眾,密諜司,監察司的人已經鎖定了他們,等朱存極宣布洛陽歸屬之后,這些大小賊寇紛紛落網。
在縝密的安排之下,沒人逃出生天。
洛陽城外荒草萋萋,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這些被活捉的賊寇們,不得不戴上鎖鏈,清理洛陽城,以及周邊的白骨,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只能以洛陽周邊成群結隊的野狗為食。
二月,就要春播了,洛陽大地上黑煙滾滾,到處都是燒荒的農夫。
洛陽終于安定了,可以種糧食了。
或許是老天憐憫這里的百姓,在杏花還沒有開放的時候,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落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到了傍晚時分,小雨就變成了鵝毛大雪。
雪花落在土地上就融化了,隨著雪下的越來越大,暴雪就覆蓋了洛陽所有的悲傷。
早就人煙稀少的洛陽,不知怎么的,就有很多人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尤其是邙山,從這座山中走出來的百姓居然多達十余萬。
朱存極瞅著城外密密匝匝的人群問洛陽大里長楊雄:“不會是流寇吧?”
剛剛從漢中跑回來主持洛陽大局的楊雄道:“流民而已。”
“怎么辦呢?”
楊雄笑道:“早有準備,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天氣寒冷,他們總歸是要找一個暖和的地方過夜。”
“他們要是不安分怎么辦?”
“有糧食就會安定下來。”
“哦哦,我帶來了很多糧食。”
“借給百姓!”
“借?”
“對啊,借給他們,分三年還清。”
“他們拿什么來還?”
“我們會分土地給他們耕種。”
“哦哦,可是,他們什么都沒有,拿什么種地呢?”
“農具正在運過來,耕牛,騾馬,也在送來的途中。”
“這些東西也是借給百姓的?”
“不,是租用!將這些流民每百戶湊成一里,農具,牲畜,種子,錢糧統統租給里長,由里長統一分配,率領這一百戶百姓耕作土地。
每年都要支付一定的利息,直到他們的勞動所得超過了這些東西的價值之后,這些東西就會屬于這一百戶百姓,最終,會按照每戶的勞動產出,將耕牛,農具折算給百姓。
放心吧,不出三年,這里就會恢復生機。”
朱存極,終于完整的經歷了一次藍田縣的土地改革,因為,從現在起,除過一些沒有離開洛陽守著自家那點土地的百姓之外,其余的土地都成了藍田縣的土地。
藍田縣在拿到這些土地之后,就會按照重新編纂的名冊進行分配土地,不管以前這里的土地是誰的,這一刻,幾乎所有的土地統統歸官府說了算。
田畝不足的人家會被補足土地,至于田畝多出來的人家,不是逃亡,就是被流寇給殺了。
所以,每一家分到土地的流民,都把這些土地當成了命根子,這時候,即便是有賊寇來了,他們也能豁出性命去戰斗。
以前不戰斗,是沒有一個戰斗的理由。
現在,老子有四畝地!
文書就硬梆梆的揣在懷里,上面還有老子的手印哩。
分配土地的事情進行得非常快,從藍田抽調的人手不但忙的腳不沾地,那些從澠池借過來的人手,同樣忙的日夜不休。
這些人對于分配土地這種事非常的熟悉,辦事也非常的粗暴,遇到糾紛一律以抓鬮為主,一旦運氣不好,那就成為了永恒,沒法子更改。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也是相對公平的一種舉措,這一手法,曾經解決了無數的爭端。
當田野上出現第一頭耕牛的時候,杏花終于開放了。
杏花開放,洛陽陌上少了舉著傘游春的士子仕女,卻來了無數的商家。
藍田的商事之繁華,已經到了無法拓展的地步了,此次洛陽拿到了手中,這些商賈遠比云昭這個藍田主人還要興奮。
不過,此時的洛陽城還是空的…
城里的商鋪,房屋,雖然被流寇們糟蹋的不成樣子,不過,哪怕是廢墟,也有商賈扛著一箱箱的銀元開始購買,不僅僅是藍田商賈來了,甚至遠在江南的鹽商,也有人將重注壓在了洛陽。
殘破的白馬寺,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幾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他們喜滋滋的收拾著已經荒蕪的廟宇,并且滿懷期望的向官府遞送了自己的度牒,宣稱自己便是逃亡的白馬寺僧侶。
洛陽數目眾多的道觀,尼姑庵,也各自有逃散的道士,尼姑回來,他們期望著洛陽再次鼎盛起來,好讓他們廟宇的香火也鼎盛起來。
于此同時,玉山書院也派人前來勘察福王府,他們認為這里非常適合充當學校…就連明月樓也派人前來尋找開新店的好地方。
總之,官府的歸官府,軍隊的歸軍隊,書院的歸書院,和尚的歸和尚,道士的歸道士…
短短一個月之后,種子已經全部種下了土地,楊柳已經抽出新芽,百姓在原野上忙碌,商賈們在城里奔波,官員們更是忙碌著向洛陽周邊幾個縣深耕作業。
洛陽冒起的第一縷黑煙是磚瓦窯冒出來的。
一群極有遠見,以及開拓精神的窯工們,在洛陽城還沒有歸屬藍田縣之前,就冒險來到洛陽附近修建磚窯,現在,他們的冒險得到了巨大的回報。
不論他們產出多少磚瓦,都不夠填飽這座城市巨大的肚皮。
“我在洛陽弄了十幾個小院子。”
錢多多見丈夫砸閉目養神,就在說了一堆廢話之后,將這句話夾在里面說了出來。
“十個,還是十九個?”
“好吧,是三十七個。”
“你住,還是我住?”
“是留給你以后賞賜有功之臣的。”
“他們不需要賞賜,律法上有明文規定,什么樣的功勞有什么樣的獎勵。”
“即便是臣子們不需要,你總有收買人心的時候,萬一有一些高傲的人不愿意當官,你又需要他,這時候丟出去一套院子就能收到很好地功效。”
“真正有骨氣的人不是戰死,就是餓死了,活著的沒幾個有骨氣的。”
“萬一有呢?”
“那也是前來求我給他一個官當當的家伙,這種人不值得我收買,你小心獬豸的部下,他們正在洛陽到處審計呢,落到他們手里,沒有好果子吃。”
錢多多嗤的笑了一聲道:“我買的每一個院子,都是被法司確定是無主之物,錢進了財務司,院子就成我的了。”
藍田縣自從成建制以來,最殘酷的腐敗案子就發生在洛陽,為此,洛陽舊有的潛伏勢力幾乎被韓陵山這個先行者殺光。
因此,云昭并不擔心哪里會出什么太大的亂子,因為,韓陵山又去了洛陽。
拿下了洛陽,云昭終于可以翻翻身子了,并且很希望那個日子盡快到來。
(本卷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