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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站穩腳跟的藍田縣

  “寧夏當地的團練搞起來了沒有?”

  “沒有,李定國,張國鳳他們忙著驅逐襖爾都司荒原上的韃靼馬賊呢。”

  云昭聞言連忙往回翻一下文書,指著上面的數字道:“捕獲三千七百有余是什么意思?”

  楊雄干笑一聲道:“李定國說的意思是,斬殺了馬賊四千六,捕獲了馬賊三千七。”

  “那片鳥不拉屎的地方會有上萬馬賊?”

  楊雄低聲道:“主要是寧夏鎮開墾荒地用的牛馬大牲畜不足,段國仁請李定國想辦法,然后李定國就率軍從寧夏鎮虜堡到延安平安司橫著劃了一條四百多里長的線,不小心把襖爾都司靠南邊的地方全部都圈進我們陜西省了。

  這樣做的好處有二,一是解決了牛馬匱乏的問題,二來將延安府跟寧夏鎮連成了一體。

  讓我們管轄的地方變得方方正正,不像以前那樣兩邊突出,中間好大一塊地都是韃靼人在跑馬。

  李定國他們對馬賊的認定可能跟我們的標準不太一樣,李定國認為,只要是在荒原上騎馬的都可以歸類到馬賊類別里邊…可能,可能…騎駱駝的好像也算。”

  云昭聽完楊雄的解釋,也就不再說話,提起筆做了圈閱之后,這份文書就算是存檔了,李定國一群人在襖爾都司干的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沉沒在藍田縣浩如煙海的文牘之中了。

  段國仁要的大牲口…可不一定就是牛馬。

  以后的人們,只會記得李定國兵出寧夏鎮,在襖爾都司絞殺馬賊萬人…

  戰爭可能有正義跟非正義之分,可惜,只要是戰爭他的本質就是殘酷的。

  人們就是通過這種殘酷的戰爭,才一步步將威權豎立起來了。

  韓非子在《八說》中說的很是清楚——有道之方不求清潔之吏,而務必知之術。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治理地方,最重要的方法不是使用廉潔官吏,而是要使用懂得法術的官員,藍田縣現在的官員還處在既懂得法術,又廉潔的最好狀態中。

  韓非子的理論開啟了中華兩千多年來的貪官政治的大門。

  這是云昭在政治學習的時候經常被重點教育的知識點,每考必出的題目。

  對于這一點,云昭有很深的認識,僅僅是這個論點,他就做過不下六篇論文。

  開拓基業的時候部下的能力越強越好,而在一般情況下,能力越強的人要求就越高,等到基業成功之后,上位者卻不愿意給不下太高的期望值,所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杯酒釋兵權之類的事情就一遍又一遍的出現。

  云昭很喜歡自己這群部下…他不希望自己將來會有一天把屠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事情了,這將是云昭此生最大的失敗。

  所以,從現在起,云昭能扛的事情,他都會悄悄地扛下來,將所有不好的苗頭全部掐死在萌芽狀態中。

  馮英回來了。

  哭得已經沒有人樣子了。

  錢多多在一邊假惺惺的抱著云彰往馮英懷里送,云彰卻死死的抓著她的衣領子死活不愿意去找母親,不論馮英如何用東西哄騙都無濟于事。

  平日里堅強的如同石頭一般的馮英哭得肝腸寸斷。

  等云彰睡著了,云昭這才抱著兒子送到馮英身邊。

  看著熟睡的兒子,馮英低聲道:“多多不曾虧待我的孩子。”

  云昭道:“奶水都分一半給了這個孩子,再說虧待就過份了。”

  “我不該丟下這個孩子去夔門的。”

  “是不該,不過,你要是不去幫那些可憐人,你一輩子都不會安心,人吶,永遠都活在兩難之中,你的心在天下,注定你自己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蜀中人因你多活了十余萬人,這個賬老天會算清楚的,不會讓你太過吃虧。”

  馮英抬起淚水漣漣的面孔瞅著云昭道:“我不能什么都要…可是,這個孩子我委實舍不得。”

  云昭笑著將云彰往她懷里推推道:“你從來就沒有失去過他,何談舍不得呢。”

  馮英露出笑臉,蜷縮著身子將云彰圈在懷里,眼睛一霎不霎的瞅著眼前這個粉妝玉砌的胖孩子,瞬間就忘記了身在何處。

  云昭回到錢多多房間的時候,錢多多正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會爬起來看看云顯,過一會又爬起來看看云顯,如此幾次之后就沖著云昭發脾氣:“把我的孩子抱回來。”

  云昭懶懶的道:“那孩子今晚在陪母親呢。”

  “平日里我左右兩邊都是孩子,早就習慣了,現在突然間少了一個,你讓我如何能睡得著?”

  云昭挪挪身子躺在錢多多的另一邊道:“現在好了,一邊一個男人,你可以睡覺了。”

  “滾…”

  馮英回來了,立刻就打破了云氏后宅原本已經習慣的節奏,最難做的還是云昭跟云彰,云顯父子三人。

  尤其是在云彰跟云顯兩個小東西只要在一起就萬事大吉,哪怕是換一個母親也問題不大,所以,云顯被馮英借走之后,錢多多表面笑吟吟的,還勸告馮英兩個孩子一起帶很辛苦。

  轉過頭之后,就撲在云昭身上又撕又咬的,逼他一定要把兩個孩子都給她帶回來。

  兒子的苦惱云娘自然看在眼里,等兒子混到跟她在一起吃飯的地步的時候,就憐憫的對兒子道:“再生一個就好了。”

  云昭深以為然!

  馮英這一次占據的可不光是區區夔州,更不是一個小小的白帝城。

  而是從關中直達夔州這一片廣袤的天地,以及半截長江水道。

  有了這片地方,蜀中大門就已經為云氏洞開了,最重要的是云氏經營了許多年的漢中,終于不再是只用一根線牽著的飛地,終于跟關中連成了一片。

  尤其是駐守在武關的云福軍團,可以前進一大步由商南縣富水鎮出今陜西境,再經西峽、內鄉縣兵進紫荊關,窺伺南陽。

  且牢牢地將伏牛山一帶擁在懷中。

  關中云氏已經徹底的打開了前進的所有門路,出紫荊關過南陽可以直逼湖北,出潼關,對面便是一望無垠的大平原,進入河南如履平地。

  如果一路向西南越過夔州,蜀中就如同一顆成熟的大桃子,正沉甸甸的掛在枝頭,探手可摘。

  至此,關中云氏面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呈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狀態。

  自從云福在四月里移兵紫荊關之后,湖北的戰事也在云氏的威逼下不得不匆匆結束。

  李洪基擔憂襄陽有失,匆匆回兵進駐南陽,張秉忠面對楊嗣昌,王文貞強大的壓力,不得不停止猛攻武昌的軍事行動,后退到了荊州。

  崇禎十三年四月,天下安。

  五月,薊遼總督洪承疇奏陳:寧遠城有鎮守、監軍、巡撫、兵備等官,營伍紛雜,事權制肘。

  請命軍務聽總兵官節制。凡監軍、巡撫、鎮守等官同于一城的,亦依此例。

  崇禎帝允準。

  “洪承疇開始收攏遼東兵權,準備集遼東軍政大權于一身,并有放棄寧錦前線之企圖,寧錦之間散布的大明官吏或者百姓,已經準備撤離。”

  錢少少將手中文書放在云昭的桌案上,云昭想都不想的提筆圈閱之后就放置在一邊,似乎這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韓陵山已經買舟南下了。”

  “他怎么不回玉山?”

  “他說你一定會鄙視他,所以,準備多干一點讓你鄙視的事情,然后再回來,讓你一次性鄙視完。”

  云昭冷哼一聲道:“一個個都學會自作主張了,告訴他,太疲憊的話,就回玉山修整一段時間,藍田縣不缺他一個大牲口。”

  錢少少道:“我會告訴他的,另外,福王就是不肯給錢,哪怕我已經把他兒子剃光了頭發給他送去,他還是咬死了只肯給一萬兩銀子,秦王苦苦勸他,他置之不理。”

  云昭嘆口氣道:“這是吃定了我不敢殺他兒子啊。”

  錢少少道:“那就如你先前說的那樣,剁下來一條腿送給福王。”

  云昭搖頭道:“把他兒子的腿剁下來,他就只肯給五千兩了,算了,把人送回去吧,我們不能為了一點錢就讓天下人都知道云氏賊心難改。”

  “就這么算了?”

  “遇到了一個死要錢的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反正李洪基強攻武昌失敗,不能南下,就一定會東進,我這里已經有李洪基送來的和解文書,準備繞道安徽,再去取洛陽,開封呢。

  原本,福王要是交錢,我可以再拖一陣子,現在,這家伙不肯出錢,那就關閉藍田縣境,告訴李洪基,只要他不進犯我藍田縣,這天下之大,隨他的便。”

  錢少少瞪大眼睛道:“李洪基給我們送買路錢了?”

  云昭點點頭道:“很是誠懇,比福王大方多了。”

  錢少少又皺眉道:“可是周王的錢卻是全額給的,甚至還有多余。”

  “那就告訴周王,李洪基又要攻打開封了,讓他早做準備,我們收的錢只能保他一次,難道他出一份錢要我們保護他兩次不成?”

  錢少少連連點頭道:“人家就是這個意思。”

  “那就告訴孫傳庭,借故留在開封,直到來年二月。”

  錢少少笑道:“這就足夠交代了,不過,我們還是不能告訴周王李洪基將要經過安徽攻擊洛陽的事情,我還想趁著洛陽城破的機會,從福王那里拿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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