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基本上跑不掉了,所以,云昭才不會在他身上多花費時間呢。
說真的,當時拉洪承疇上藍田縣這艘船是一個意外,假如這一路不是這么順風順水的話,云昭早就把他干掉了。
回到家的時候,錢多多也很忙,兩個胖孩子坐在床上一人手里抓著一枚金幣在玩耍,如果不是云昭下手快,孩子就會把金幣塞嘴里。
“我兒子沒有那么傻!”
錢多多瞅了云昭一眼,繼續整理她的金幣。
云昭左右看看,沒發現何常氏跟云春,云花的影子。
“數錢的時候不好讓下人看見。”
云昭踢踢錢多多的箱子道:“誰送來的?”
錢多多煩躁的推開云昭發賤的腿道:“秦王妃,福王妃,慶王妃,以及大大小小六個什么王妃送來的,這錢是我的,我要給孩子們攢錢。”
云昭瞅著屋子里亂七八糟擺放著的六七個大木頭箱子道:“再這么下去,你很可能會被獬豸追究。”
錢多多怒道:“人家好心給我兩個兒子送來的壓歲錢他也要管嗎?”
云昭嘆口氣道:“這些壓歲錢可以壓死兩頭牛。”
“我的名字就叫錢多多,錢少了對不起你給我起的這個名字,告訴獬豸,他要是敢進我們家門,我會讓云春,云花打斷他的腿。”
“你這叫受賄啊!”
“受賄指的是收錢之后給人辦事,我光收錢不辦事怎么叫受賄?她們都說這是我兩個兒子的壓歲錢,既然是壓歲錢我為什么不收?”
錢多多說的很有道理,云昭發現自己找不到反駁的話,反正給孩子存錢是這個世上最虛偽的假話,也不知道錢多多說的算不算數。
云昭知道錢多多有一個金庫,不過,他從來沒有進去過,金庫鑰匙就被錢多多懸掛在腰間,很寶貝,從不給別人。
事實上馮英也有一個庫房,不過,她的庫房總是空蕩蕩的,就算偶爾裝了一些東西,很快就會變空,所以,沒什么看頭,自從馮英走了之后,她的庫房就成了錢多多放雜物的房間。
錢多多數錢完畢之后,就親自押送著讓云春,云花這兩個壯勞力幫她把箱子搬去金庫,這兩人表現的很是殷勤,不過,最后還是沒有拿到金幣。
“爹爹!”
云昭左右瞅瞅,忽然,身體僵住了,轉過身瞅著云彰慢慢走過去,抱著兒子道:“再喊一聲。”
孩子只是張開長了幾顆小牙的嘴巴呵呵笑。
錢多多回來的時候,云昭故作平靜的對她道:“我兒子剛才學會喊爹爹了。”
錢多多疑惑的瞅著云昭,見他不像是在騙人,就朝著云彰拍拍手道:“娘,娘娘。”
云彰轉過頭瞅著錢多多道:“爹爹!”
云昭很高興,錢多多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恨恨的將云彰塞給云昭,然后就把他們父子攆出了屋子。
云昭樂不可支。
天亮的時候,父子倆這才依依惜別,有這樣的好事情,云昭的心情非常好,以至于讓他忘記了錢多多的受賄行為。
尤其是早上錢多多親自過來抱走云彰之,且笑容滿面的美麗樣子,就讓云昭產生了要給錢多多更多錢的沖動。
昏君就是這么產生的。
好在,徐五想要錢從來都是獅子大張嘴,所以,云昭的錢很快就沒有了。
“李定國為什么會去草原?”
云昭查看了一下地圖,才找到“搭嘎的”這個充滿蒙族味道的地名。
徐五想沉吟片刻道:“有亂民。”
云昭皺著眉頭瞅瞅地圖上那一片代表著沙漠的地形道:“這里有亂民?”
徐五想道:“本來沒有,后來就有了。”
云昭左右看看低聲道:“如何處置的?”
徐五想道:“亂民逃遁無蹤。”
云昭又命楊雄拿來段國仁的文書,翻看幾張之后,指著其中的一行字對徐五想道:“有亂民焚燒縣衙,傷五人,其余逃遁無蹤…幾個人值得李定國親自出手?”
徐五想道:“六千多人…”
云昭點點頭,慢慢坐回座位,閉著眼睛沉思了良久之后對徐五想道:“怎么下得去手啊…”
徐五想道:“這就是段國仁以人命換時間的做法,不經鑒別,不經審判,人以群分,然后就下手,不過,那些人很倔強,在他們的神跟生命之間,選擇了神,頭都不回的走進了沙漠,據說,連哭喊聲都沒有。”
云昭呻吟一聲道:“我剛剛在大肆宣揚藍田縣的平和主張呢。”
徐五想沉默一下道:“會遮掩好的。”
云昭嘆口氣道:“寫入我的記錄,告訴段國仁,他在寧夏的工作不敘功,告訴李定國,他在寧夏的工作不敘功,告知張國鳳,他在寧夏的工作不敘功,把這份文書封檔,此三人今后敘功,都要考慮這份密檔。”
徐五想點點頭,就取過那份文書,當著云昭的面裝進牛皮筒子,用火漆封印好,親自放在大書房的隔間鐵柜子里。
“縣尊就不會饒了我!”
段國仁側耳聽聽風聲,然后對李定國道。
李定國道:“也不會放過我。”
張國鳳搖搖頭道:“太瘋狂了。”
段國仁道:“你是說我的建議太瘋狂了嗎?”
張國鳳道:“我是說那些人沒了寺廟,這些人寧愿進沙漠,也不愿意回到寧夏生活,只可憐了那些被別人做主的婦人跟孩童。”
段國仁道:“這樣的人本就不該留著,這里是人的土地,不是神的領地,他們應該是我藍田縣的子民,不應該是神的子民。
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張國鳳道:“藍田縣不該是這樣的。”
李定國笑道:“婦人之仁!”
張國鳳道:“就是因為婦人之仁這一點,我才愿意跟著縣尊,我可不敢繼續跟著八大王,萬一他那一天殺人殺的起性了,會把我們一起干掉。
我建議,在這里等三天,三天之后,我們再回軍。”
“等什么?”段國仁的目光如同刀劍一般寒光閃閃。
張國鳳對段國仁的目光毫無感覺揮手道:“等一些后悔想回來的人。”
“他們不會回來的。”
“至少我等過!”張國鳳毫無退讓的意思。
風從沙漠里吹過來,十月的沙漠邊緣已經寒風刺骨了,三個人圍著火堆坐定,卻感受不到半點火焰帶來的暖意,段國仁盤腿坐著,穩如泰山,李定國面無表情的躺在羊皮襖里,一口一口的喝著酒,只有張國鳳一直瞅著沙漠,他很希望能出現一些向現實低頭的人。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沒有人從沙漠里走出來,沙漠中的風越來越大,裹著沙塵漫天飛舞,大軍再不離開,就要遭遇風暴了。
在這樣的風暴下,即便是耐勞的駱駝,也只會把身軀放低,匍匐在固定沙丘后邊,等待風暴過去。
“滿意了嗎?”段國仁的眼中滿是嘲諷之意。
張國鳳道:“滿意了,至少我的心沒有那么難受了。”
“為了你一時心安,你讓兩千騎兵陪著你在沙漠邊上吃了三天的沙子,你看,定國將軍就沒有你這種婦人之仁。”
張國鳳瞅一眼李定國,然后沖著段國仁笑道:“這種事自然是我這個副將做主,定國只管打仗,段國仁我告訴你,政務上的事情你只管找我。”
段國仁仰天笑道:“果然是好兄弟!如果你們一個個都想當好人,那就讓我來當惡人好了,我們今日的所作所為,你以為我非要把這些人驅趕進沙漠嗎?
我是在為將來進入西域之后做準備,自從高仙芝在怛羅斯戰敗之后,我漢人的大軍就在西域節節敗退,除過鐵木真的軍橫掃過西域之外,我們漢人再也沒有踏足西域。
一座嘉峪關,一道河西走廊不足以護衛我們漢人的疆土,就像一道山海關一座燕山無法護衛京城一樣,要未雨綢繆啊。
翻看歷朝歷代的史書,如果不能在開國之初就定下國家的疆域,以后,再想拓展就難上加難了,我中華的國土永遠都是先擴大,然后再慢慢收縮的一個過程。
我無法為千年之后的子孫做什么,只能在我們還有實力的時候,盡量的把疆域擴大,哪怕子孫不爭氣,也能多敗退幾次,多支撐幾年,這就夠了。
區區個人的榮辱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們能把邊疆向外推出一千里,兩千里,三千里,我段國仁粉身碎骨都無所謂。
你張國鳳想在我面前充什么智者,告訴你,你還不夠格,我不是不會做官,是不愿意做你們這種唯唯諾諾的昏官,真不知道縣尊把你們捧這么高有屁用。”
張國鳳朝領頭的李定國瞅瞅,湊到段國仁身邊低聲咆哮道:“你我干什么事情都無所謂,反正我們的命是縣尊給了,了不起還給他就是了。
定國不一樣,我說過要做他的兄弟,我已經心中有愧了,你不要讓我更加對不起他。”
段國仁吐一口沙塵同樣低聲道:“你本就是細作,最后弄得跟策反對象成了兄弟,本就是失職,你騙了他這么長時間,難道說還要騙他一輩子不成?”
張國鳳酸澀的道:“縣尊告訴我說,騙一輩子,騙到死就不算騙了。”
段國仁吃驚的道:“還有這說法?我八歲就認識你,你總是能干出讓我吃驚的事情來,我就不信縣尊能說出這么無恥的話。”
張國鳳抽抽鼻子道:“他可能比你以為的更加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