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洪承疇的要求,云昭僅僅愣了片刻,就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你把糧食運來,我把商南縣的糧食賣給黃永發。”
洪承疇似乎迷上了紅薯,吃完了一個,又拿起一個繼續吃,對云昭的建議似乎沒有聽見。
“兩成的收益對你來說應該足夠了,你不要太貪,我要給很多人分錢。”
云昭道:“我的利益會去跟黃永發拿,你的利益你全額拿走。”
洪承疇吃完最后一口,慢慢站起身道:“黃永發從你這里買走的糧食并沒有抵達邊軍手中。”
云昭道:“在殺虎口不攔截,這批糧食就進入草原了。”
洪承疇笑道:“你是一個明白人,如果再年長些,我們就能一起干大事。”
“什么事情能把你刺激成這個模樣,連你最看重的秩序都不顧了?”
洪承疇慢慢坐下來,對云昭道:“有酒嗎?”
錢少少很快就端來了酒。
洪承疇道:“跟我對飲一杯,我實在是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了。”
云昭就坐了下來,端起酒杯跟洪承疇碰了一杯酒,而后一飲而盡。
“我的酒量不好,你有什么牢騷就快點說,免得一會我醉過去。”
洪承疇接連喝了三杯酒,這才吐一口酒氣道:“自楊鎬兵敗遼東之后,朝廷派去經略遼東的數人中,據我觀察,幾乎沒有一個酒囊飯袋。
熊廷弼受命巡按遼東,以兵部右侍郎代楊鎬經略遼東,招集流亡,整肅軍令,造戰車,治火器,浚壕繕城,守備大固。
在遼東巡撫任期間督造軍器,修繕城堡,調兵遣將扼守各沖要地點,互為應援,守備大固。他還親巡沈陽、撫順,相度形勢,召置流移,安定民心。
雖有遼陽之敗,那也是王化貞先逃的,算不上錯。”
云昭道:“我不了解這些事情,不知道該怎么說,你繼續!”
洪承疇似乎并不在意云昭的評價,他似乎也沒有想從云昭這里得到答案的意思,繼續道:“孫承宗天啟年間督師遼東四年。
前后修復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壘,招練兵馬十一萬,建立十二個車營、五個水營、兩個火器營,八個前鋒后勁營,制造甲胄、軍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裝備有幾百萬。
開疆擴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頃,年收入十五萬擔軍糧。
你認為做了這樣的事情算不算功績?”
云昭點頭道:“難得!”
洪承疇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說完又喝了一杯酒,云昭也舉起酒杯沾沾嘴唇。
“袁崇煥這個人啊,本事是有的,早年間連連獲得”寧遠,遼遠兩場大捷,當時真的是讓我輩胸懷激蕩,耳目一新。
后來,后來…算了,真真假假的沒法子明辨。
以上三人哪一個不是一代人杰。
只可惜,全部葬送在遼東這塊土地上了。”
“咦,人家孫承宗如今正在進逼大凌河呢,你怎么就說人家葬送了呢?莫非…”
云昭端起酒杯主動跟洪承疇碰一下。
“沒錯,今年七月,因先前高第盡撤寧錦防線,右屯、大凌河等城被毀,孫承宗派人對其進行重新修筑。
八月黃臺吉卻突然來圍攻。孫承宗趕赴錦州,派遣吳襄、宋偉前往救援…可惜吳襄、宋偉在長山被黃臺吉打敗。
只剩下孤軍守大凌河的祖大壽,
如今,黃臺吉圍城已經兩月有余,他軍中并無多少糧草,就算是吃戰馬,吃人,也維持不了半月。
不出十月,祖大壽必投降建奴…”
洪承疇說著話又喝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之后,不知哪來的脾氣將杯子重重的摔在地上,拿起酒壺咕咚,咕咚的痛飲起來。
云昭等洪承疇喝完了酒,從盤子里抓了一個肉丸子對洪承疇道:“我們打個賭如何?”
洪承疇抬起腦袋,用微微發紅的眼睛瞅著云昭笑道:“你想打什么賭?”
云昭道:“我賭祖大壽這次即便是投降了也是詐降!”
洪承疇嘿嘿笑道:“你不了解黃臺吉是個什么人。”
云昭也嘿嘿笑道:“你這種從升斗小民一步步走到如今高位的人,根本就不了解我們這種地方土豪。”
洪承疇斜著眼睛見著云昭道:“何解?”
云昭搖搖頭道:“這是我們這種人的秘密,不能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只要祖大壽的老巢錦州沒有丟掉,他就不會投降,即便是投降,也是詐降!”
“賭什么?”洪承疇沒有追問,而是直接問賭注是什么。
“你下次再從黃永發手里搶來的糧食我要一半!”
“你如果輸了呢?”
“我給你十萬斤紅薯,補充你的軍糧。”
洪承疇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跟云昭擊一下掌,吐一口酒氣道:“但愿你能贏!”
說完,就被親將攙扶著走出了云氏大宅,乘坐一輛馬車朝著夕陽的方向走了。
云昭瞅著遠去的洪承疇輕聲嘆口氣道:“再挺挺啊,別垮掉啊,你總要支撐到我長大吧?”
直到洪承疇不見了蹤影,云昭才回到家里。
云猛匆匆的走進來道:“黃永發還要買三萬擔糧食,我們沒有,要不要回絕他?”
云昭搖頭道:“不用回絕,告訴他,商南縣還有一些存糧,應該夠三萬擔,可以賣給他,但是,也要告訴他,這是商南縣百姓的口糧。
價錢要上浮八成!
你還要告訴他,這是我們在拿命在幫他。”
云猛的手哆嗦一下道:“我們不能拿走百姓的口糧!”
云昭看著云猛道:“我從洪承疇那里弄到了三萬擔糧食,可是呢,這批糧食不能給黃永發,只能從商南縣百姓手里倒一手。”
“洪承疇怎么可能有糧食?”
云猛驚叫出聲,見云昭似笑非笑的樣子,怵然一驚道:“你是說?”
云昭道:“我什么都沒說。”
云猛只覺得雙腿發軟,幸好有錢少少把椅子給他推過來這才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平靜了片刻,云猛站起身道:“我這就去告訴黃永發,小昭,你以后打交道的人都是洪承疇這樣的奸賊嗎?”
云昭苦笑一聲道:“可能還要比洪承疇厲害些。”
“比如呢?”
“比如過幾年就要跟孫傳庭打交道!”
云猛顫聲道:“就是那個…”
“沒錯,就是抓了你們去修路,還把咱家的兵刃全部拿去鑄造成錘子,鋤頭之類工具的那個孫傳庭。”
云昭眼看著云猛額頭上瞬間就滲出來一層白毛汗,就小聲道:“猛叔放心,有我呢。”
云猛默默地點點頭,擦試一把汗水,就去了花廳找黃永發商量賣糧食的事情。
錢少少輕聲道:“這個孫傳庭比洪承疇還要厲害嗎?”
云昭輕聲道:“各有所長,都是一代人杰,算是很厲害的人物了。”
錢少少砸吧一下嘴巴道:“我們碰見的都是妖怪嗎?這個洪承疇已經厲害成這個樣子了,那個孫傳庭還抓過猛叔他們,那該厲害成什么樣子啊?”
云昭嘿嘿笑道:“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不找些厲害的人物來過過招,如何能彰顯我們這群要干大事的人呢?”
錢少少被云昭陰森的笑聲給嚇了一跳,連忙給他倒了一杯茶道:“快潤潤嗓子,都笑出烏鴉的聲音了。”
云昭喝了茶水,就準備帶著錢少少上玉山書院去看錢多多,這個死孩子最近跋扈的厲害,據說,在玉山上她都快成禍害了。
至于云猛跟黃永發的交易,他是不關心的,這一次黃永發沒的選擇,哪怕他知道這批糧食原本就是買來的,在現實面前,他寧愿再出錢買一次,也不愿意跟云昭鬧翻。
果然,就在云昭跟錢少少騎上毛驢上路的時候,云猛匆匆的跑出來,拉住云昭坐騎的韁繩,低聲道:“黃永發感激不盡!”
云昭笑了一下,又對云猛道:“猛叔,如果你喜歡這個黃永發,就多說說話,這一次,他不可能再有命回到咱們家來買糧食了。”
云猛這一次可沒有錢少少往他屁股底下放椅子,忍不住驚聲尖叫道:“還來?”
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