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瘋狂的人 外邊的人越是狂歡,云昭就越是陰冷,即便是云娘在這一刻也覺得兒子雙眼似乎在冒綠光,他不像是一頭野豬精,更像是一匹擇人而噬的餓狼。
隨著調料包被賣的越來越多,即便是向來穩重的福伯,這一刻也被云昭制造的這個小小的奇跡弄得心神大亂。
“福伯,你說的韃子到底是建奴,還是蒙古韃子?”
云福吃了一驚,連忙道:“大帥以前總與蒙古人作戰,后來蒙古人消停了,就變成了建奴!”
云昭轉過頭怒道:“這是你改的是吧?”
云福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道:“為國戍邊,斬的自然是來犯之敵!”
“那幾個搗亂的人如何處置?”
云福隨著云昭的手指看去,只見幾個衣衫華貴的人正在用鞭子抽打那些還陷入狂歡中的人。
“那該是蒙古人中的貴人,烏斯藏人中的頭人,他們沒有那么好騙。”
“那就報官!說有人在西安隨意毆打良民!”
“官府怎么可能會管這種事?”
“那就告這些人壞了我的生意,給狗官塞點錢,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壞了我的場面!
另外,再給他們供應一批烈酒,真正的烈酒!”
云福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小心的道:“少爺,這些人如果喝的爛醉,會死人的。”
云昭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此時已經微微有些泛紅,揮舞著一雙胖胖的胳膊吼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讓他們歡快起來,場子不能散!
送酒,送酒,送肉,送肉,如果青樓里的歌姬愿意出來唱歌跳舞,我都邀請,我全要——我要西安城里的所有異族人都來——我現在有錢!!!”
云福一把捏住云昭的后脖頸道:“遇大事要冷靜!”
云昭艱難的轉過頭沖著云福怪怪的一笑道:“我這個發起人都不瘋狂,如何能讓別人瘋狂起來?我不管,現在就按照我說的去辦——猛叔,虎叔,豹叔,云楊,云卷,還有掌柜的你們都死哪里去了…
福伯,我告訴你,不準你把我弄的昏過去,你要是敢這么做,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云福聞言,已經抬起來的左手無奈的垂了下去,也緩緩地松開了云昭的后脖頸。
云昭站在地上,朝開始哭泣的云娘笑道:“娘,我沒瘋,我這時候清醒的很。
現在,這已經不是一場正常的買賣了,而是一場樹立我云氏在西安城頭面的戰爭。
云氏如果想要變得強大,這一仗就不能輸,我們必須盡快利用這次無意中得來的好機會,開始與蒙古人,與烏斯藏人做買賣,這是打通商道的絕佳機會,稍縱即逝!”
云娘抱住兒子流著淚道:“那好,你就好好地待在這里,只要你不出去,不離開娘,娘就陪你戰一場。”
云昭大喜,抱著母親重重的親了一口,然后看著云福道:“福伯,你參戰不?”
云福扭過頭,呆滯的瞅著窗戶外邊熱鬧的人群,淡淡的對云昭道:“官府的人開始抓那些打人的烏斯藏頭人跟蒙古貴人了。”
云昭站在凳子上朝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了洪承疇,嘴角不由得朝上咧咧道:“跟聰明人做事真是太讓人感到愉快了。”
“你認識這個人?”
“郝搖旗口中的督糧參政洪承疇!
福伯,現在你要信我,按照我說的去辦吧,你看,天色馬上就要黑了,這些人也跳累了,該換上新來的蒙古人跟烏斯藏人了,如果西安城里有善于領舞的歌姬統統請來,今天,我要讓這些異族人在西安度過一個難忘的日子!”
云福并沒有出去,而是掏出煙袋,慢慢的點著,抽了一口煙道:“云猛,云虎,云豹,云楊,云卷,包括糧店掌柜云石德已經被你搞出來的場面,以及龐大的收益弄昏了頭。
大娘子是你母親,自然是要幫助你的,少爺啊,云福只是云氏的一介老奴,你不用這般防備我。
我只想讓少爺你安靜下來,莫要被這場面給弄得沒了警惕之心。
老奴在老太爺帳下有幸見過戚帥一面,當時戚帥正在訓斥軍官,其中就有咱家老祖,別的話老奴沒有聽進去,只有一句話聽得真真的,那就是“每逢大事要靜氣!
少爺從醒過來之后,就變得聰慧,這是上天垂青我云氏,老奴即便是做夢,都是笑的。
少爺聰慧,卻也年幼,只看到眼前的機遇,卻沒有看到眼前的危機。
洪承疇既然已經參與了,他一定想要從中分一杯羹,看他連過橋錢這樣的小錢都不肯放過,你說,他如何會放過這場大財?
秦家沒有少爺想的那般有實力,自從秦府太爺從學政位置上下來之后,秦氏基本上就沒了什么力量,什么門生故吏對一個告老的官員來說就是一個大笑話。
如果洪承疇想要動我們家,絕對不可能顧忌秦府面子的,而秦府也未必會幫我們!
最重要的——少爺,你以為云氏數百年來分出陰族一枝為盜的事情真的做的天衣無縫嗎?”
聽了云福這一大串話,云昭慢慢的安靜下來,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冰水,低著頭不再說話。
“砰”的一聲響,渾身濕透的錢多多從門外闖進來,搶過云昭手里的水杯一口氣把水喝光,這才沙啞著嗓子道:“官兵已經包圍了大差市,只許人進來,不許人出去。”
云昭把錢多多按在椅子上,自己朝云福笑了一下道:“福伯是不是已經安排好了?”
云福滿是褶子的臉上終于浮出一絲笑意,緊接著這一絲笑意就蕩漾了全臉。
在鞋幫子上磕一磕煙鍋子,對云昭道:“到底沒有瞞過少爺,今日弄到的四十二匹馬此時已經出城了,前期收到的金子,銀子,已經分送到跟云氏關系密切的商家,這里只有銅錢跟一些羊只。”
云昭拍拍腦門道:“我以為自己已經考慮了所有關節,沒想到還是遺漏了官府這一遭。
以前,我總以為只要給官府繳納錢糧,官府就該保護我的生意,沒想到還有官府搶劫這一說。”
云福笑道:“如今的陜西官府早就焦頭爛額了,西北之地已經糜爛,土匪,馬賊,軍隊,異族馬隊在這一帶走馬燈一般的來回轉悠,官府稍有不慎,就是潑天的災難。
這個時候,你指望官府要臉面,那是妄想。”
云昭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似乎將剛才積累的所有勇氣,郁悶之氣全部吐了出去。
背著手在地上來回走了兩圈之后,對云福道:“我出面不好,福伯去跟洪承疇談吧。
我是真的想跟蒙古人,烏斯藏人做生意,這是我們家日后重要的財源。”
云福沉思一下道:“到底是烏斯藏人重要,還是蒙古人重要?”
云昭迅速堅定的道:“蒙古人!”
云福將煙袋插回腰間,推開門回頭對云昭道:“我這就去,那位官爺說不定早就等急了。”
云福關上了大門,也將外邊的喧鬧關在外面。
云娘臉上的淚痕沒了,瞅著云昭道:“我兒將來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云昭笑道:“這是必然,我是野豬精嘛。”
錢多多笑道:“少爺今天應該賺了很多錢!”
云昭苦笑一聲道:“不到我預想的三成!
如果福伯跟人家談的愉快,說不定就能達到我預料的一半,不能再多了。”
本來疲憊至極的錢多多一下子從椅子上躥起來吼道:“憑什么,我們累死累活的,沒見別人出力氣,另一半去那里了?”
云昭嘆口氣道:“給官府交了保護費!”
聽云昭這樣說,錢多多再次倒在椅子上,一雙大眼睛看著屋頂滿是怨氣。
云娘在一邊笑道:“為娘已經很滿意了哦,福伯也滿意,云猛他們高興地鼻涕泡都出來了,就你們兩個小人不滿意。”
云昭點頭道:“娘說的很對,我們現在有多大的力氣就拿多少錢,我們還小,等我們變得強大了,就沒人敢動我們的東西了…我們的不但是我們的,就算是別人的我也想問問有沒有我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