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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安寧4

  回到徐州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五月末,天氣已經算比較暖和了,甚至對宋慶這種極度耐寒,卻非常不喜歡溫暖的人來說,已經覺得有那么點熱了,加上回到徐州之后,他幾乎就沒有能夠閑下來的時候,忙得像頭奔跑中的驢子,因此從內到外都覺得有些燥熱,而且心情還格外的郁悶,這種郁悶來自于不被理解,卻還不能多說什么,萬幸的是如今的徐州他一言九鼎,倒是也沒人會反對他的意見。

  宋慶不被人理解的地方在于他回來之后的所作所為,幾乎全都是按照戰爭模式在進行的,無論是從物資的儲備工作,還是軍隊的訓練計劃改變,幾乎都是從和平模式轉化到戰爭模式的路數,這讓很多人感覺到非常吃驚,同時也很不理解,因為目前徐州所處的狀態是絕對和平的,哪怕那些職業軍人,也是剛剛從河南那邊的戰爭模式中走出來,進入了和平階段,因此這種行為是非常不能夠被理解的。

  不過如今在徐州他的話就是圣旨,哪怕不理解大家也會照做,這是宋慶在多年來屢戰屢勝,幾乎從無敗績的戰斗中積累所致,哪怕有人覺得他的話跟自己的想法不同,也會下意識的改變想法,因為事實證明每一次宋慶總是對的,跟他意見不同的則是錯的,這在徐州已經形成了慣性思維,加上宣傳的足夠到位,很多年輕人甚至已經開始將宋慶神話,就差立個生祠,弄個塑像,供他們每日膜拜了。

  好在宋慶自己還很清醒,知道如果按照這樣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真覺得英明神武。毫無缺點了,弄不好最后的下場比九千歲魏忠賢還要凄慘,因此他愈發開始注意與丁魁和薛五等重將的交流活動,尤其是一直都能保持給他提意見習慣的丁大官人,更是成為了宋慶重點關注的目標,幾乎是每隔幾天就會專程拜訪,然后跟丁大官人進行一場觸及靈魂的談話,內容則是隨著時間和事務而自動變更。

  這么一來的話,宋慶倒是輕松多了,他每隔幾天所積累的種種問題。都會經過這種談話方式解決掉,但丁大官人卻是慘爆了,因為他不能像宋慶那樣做個甩手掌柜,每天只是下達些命令,批閱一些文件,然后去校場跟士兵們共同參加操練就行,他每天需要處理的東西多如牛毛,原本就覺得時間不夠用了,現在居然還要拿出一部分來跟宋慶交流心得。這種痛苦的感覺實在非常人所能夠體會到。

  的確,常人真是體會不到的,因為常人對丁魁羨慕到家了,沒什么比在某個體系中和老大關系莫逆更好的境遇了。宋慶就是徐州系的老大,是所有人的天,而丁魁就是總能跟老大肆無忌憚聊天的人,這種待遇又怎么可能不被人所羨慕。這是正常人群的最正常反應了,也就是他資格實在太老,不然都有人會因為羨慕嫉妒而產生恨意。保不齊丁大官人什么時候都有可能遭到刺殺之類的行為。

  但就丁魁自己而言,這種感覺真心沒什么可羨慕的,他跟宋慶實在是太熟悉了,從原來那個懦弱的宋慶開始,一直到這個心口碎大石,胳膊能跑馬的家伙,他都太熟悉了,熟悉到根本不覺得和此人說話有什么榮譽感,反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因為他聊天耽誤的時間最后都要自己補上,而彌補的方式就是減少他最喜歡的睡眠,用自己的休息時間來做完沒有完成得工作,這實在是讓他痛苦不堪。

  如果說這種聊天有什么正經事也還罷了,但大多數時候都沒什么需要認真談的,全都是宋慶本人對前幾天工作生活得一些總結,雖然作為朋友,他聽聽也無所謂,還能夠提出些意見什么的,但總是聽這個也不是個事兒,尤其他現在的工作越來越繁忙,真心是想多點時間放在工作上面。

  不過很顯然,這只是個奢望,宋慶在徐州系中擁有最終選擇權和最終解釋權,同樣也有無限度讓某人做什么的權利,哪怕內心深處十分不愿意,但丁大官人也不得不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陪宋慶聊天。

  今天同樣是如此,丁魁剛剛吃過午飯,宋將軍便已經登門了,他只能將手頭的事情放下,苦著臉道:“慶哥兒,今天又有什么事情啊?我這里事情很多的,要不找別人陪你聊?”

  “別人沒空。”宋慶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別人沒空難道我就有空?丁魁的臉色更苦了,幾乎用受害者的表情唉聲嘆氣道:“說說吧,這次你又有什么人生體會了,體會完了我好趕緊做事,文宣隊那邊還有兩出新話劇讓我過去把關呢。”

  “不著急,你先看看我寫的這個備戰計劃,都是這幾天剛寫好的,有什么問題你幫我找找,然后再給我畫個圈,回去我再仔細琢磨。”宋慶說完,拿出了一摞紙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見丁魁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笑道:“你放心,打仗的事情我自己處理,這里主要是后勤和宣傳方面的東西,都是給你和趙滿熊、周志安他們看的,這些原本也是你們的工作嘛,所以今天不算是閑聊天。”

  “好吧,那我幫你看看。”聽說是正經事,丁魁臉色總算是好了些,將宋慶那摞紙拿了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正要提出些自己的整改意見時,忽然間似有所悟,猛然抬頭問道:“你說這是戰備計劃?這也的確是個戰備計劃,問題是你要跟誰打仗?或者說什么地方要打仗,那些流寇出了車廂峽,不是已經又開始到處亂竄了,他們總不敢打到咱們徐州來吧?那你這是打算跟什么人打仗?”

  說著說著,丁魁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個念頭他其實早就已經有了,但一直以來宋慶表現雖然出格。卻勉強也能卡在他所能接受的范圍之內,因此他只是表示淡淡的擔憂,工作忙碌起來基本上就忘卻了,但今天他卻再次想到了這個問題,原因則是因為宋慶的這份戰備計劃。

  其實如果僅僅是一份戰備計劃,還不足以讓他如此失態,問題是這份計劃太成熟了些,幾乎是應對極強敵人的計劃書,顯然不是打流寇的,那么大明境內除了流寇之外。還有什么敵人可打?

  “我,我說慶哥兒,你這計劃書到底是用來對付誰的?”丁魁不知道自己問這問題的時候臉色如此,但他可以保證,一定不會太好看,因為他能夠察覺到自己的緊張程度,那是一種即將走向未知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難說得清,既有對未知的恐懼。同樣也有對未知的期待,兩者混雜在一起,也就是他這些年經受了無數類似的事情,鍛煉出了一副大神經。否則只怕此時已經抵擋不住這種恐懼了。

  宋慶當然明白丁魁在想什么,只是他真的沒打算這么做,馬上就是皇太極第二次入寇,進攻宣府大同等地了。在這時候掀起反旗攻擊大明,先別說徐州本地如何想,是否會有大批人支持他。哪怕是真的全民支持,他在其他地方也會變成漢奸,哪怕將來真的能夠成就帝業,這名號也不會太好聽,畢竟她不是流寇那種原本就跟朝廷沒關系的人,李自成只是個郵遞員,而他是大明重將,可謂深受國恩,如果反叛的話,那可就真正是妥妥的逆賊行為了,這種行為換個角度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雖然名聲之類的東西宋慶不是特別在乎,但他必須要牢牢把控起來,要讓自己的形象始終如一的完美,完美到哪怕將來他真的取代大明成為天下之主,官民人等也都是舉雙手贊成,覺得這是天命所歸的,而不是說把他當成一個篡權者,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因此在眼下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出現半點容易被人誤會的情況,反倒是還要將自己擺放在忠臣孝子的位置上,哪怕受點委屈都在所不惜。

  因此,他祭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丁魁的思想動向,笑呵呵的說道:“我判斷了好幾天,總覺得建奴那邊八成又快要入關了,這次只怕打的比之前還要慘,因為他們八成不會進攻京城,所以也就不會有什么天下兵馬勤王的盛況,但咱們徐州兵聲名在外,肯定還要被調去跟建奴打仗的,因此這才做了個戰備計劃,畢竟咱們如今家大業大了,萬一有個馬失前蹄的,不少人跟著遭殃啊。”

  如果這么解釋的話,丁大官人倒是好受多了,只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明白,宋慶究竟是怎么判斷出建奴將會第二次入關侵入中原地區的,不過宋慶今天過來找他也是因為這個,他已經琢磨出了一整套說辭,現在就指望著依靠丁魁薛五這些人,把他的說辭傳達出去,否則當皇太極第二次入寇的消息傳過來,而他又早早做出了相應的準備,未免有點未卜先知的神棍趨向,風言風語的指不定傳成什么樣。

  見丁魁露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宋慶立刻便興奮起來,將自己那份東西拿到手里,逐條的解釋起作用,隨后開始闡述自己為什么會判斷皇太極即將展開第二次南侵之類的想法,以他的口才和強辯能力,丁大官人當然不是對手,沒多長時間就已經陷落進去,到最后就只剩下點頭了,內心深處已經完全相信了宋慶,并且得出那條經常出現的‘他總是能想到前面’的念頭,從而徹底選擇服從。

  就在兩人聊天的兩里地之外,邱老虎正帶著他手下的弟兄們在吃喝,只是這次他手下的弟兄并不只是原來那四個老兄弟,而擴大到了整整五十個人,宋慶讓他做官的話沒有食言,回到徐州之后,他就被考功司叫了過去,最初他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在心里隱隱有那么點猜測和期待而已,可當他從考功司出來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總旗,手下管著五十個人,算是初步有了些前途。

  最讓他激動的是,他這個總旗的位置是宋慶做過的,也就是直接從徐州衛拉出來的那個位置,算是整個狗營的核心傳承之一,在宋慶做過之后是薛五,薛五之后則是洛小北,之后還經歷了兩任總旗,全都是很得宋慶看重的人才,如今能夠做到這個位置,足以證明他邱老虎的地位了,這讓他欣喜萬分。

  為此,他在接收了自己的新部下之后,立刻定了桌豐盛酒菜,請新老弟兄們一起來大吃一頓,當然以他的經濟條件而言,這所謂的豐盛酒菜也就那么回事,但對于當兵的來說,有酒有肉能吃痛快也就夠了,他們剛剛在河南經歷過大戰,雖然只是打流寇,但那二十幾萬人的大陣勢也夠唬人的,加上確實有人在河南戰死,再也不能像這樣吃喝了,這種劫后余生還能有酒有肉的生活,已經是很美好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邱老虎將筷子放下,清清嗓子道:“弟兄們,別的咱不多說,我邱老虎沒念過書,在宋將軍辦的那個掃盲班中勉強識了幾個字,算是會寫自己名字,會寫徐州兩個字了,如今又被將軍大人看重,提拔咱當了總旗,這份恩情是沒的說,不過咱是個粗人,也不會說什么漂亮話,往后帶著弟兄們努力報效便是,大伙兒湊在一起也是有緣,有我邱老虎一口肉吃,絕不會讓大家喝湯!”

  邱老虎如今的名氣已經不小,跟著他的這些人都是知道的,因此在老大表態之后,紛紛都將自己的酒碗舉了起來,痛痛快快的喝了下去,隨后就是胡天胡地的扯淡行為了,這基本上也是所有漢人的基準行為,別的民族喝多了都能歌善舞,唯獨漢人喝多了稱兄道弟吹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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