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血戰大凌河(二)
豪格身份尊貴，雖說如今皇太極還在chūn秋鼎盛，但眾人也都知道這汗位將來遲早得是他的，皇太極如今已經有了五個兒子，二十二歲的豪格是老大，可老二和老三都是幼年去世，老四老五還都在牙牙學語，生母也和豪格的母親沒得比，此時大家不知道幾年后會有個叫做福林的小孩兒出生，并且成功斗敗滿清初年頭號權臣多爾袞，都覺得豪格即位可能性極大。
遏必隆原本就是鑲黃旗下的奴才，跟著豪格應當應分，甚至還有幾分竊喜，這一趟鰲拜沒有跟來，兩黃旗下年輕輩的勇士以他為最，正是好好展示一下自己勇武的時候，蘇克薩哈雖說是正白旗，也可不覺得跟著豪格出征有什么不對，尤其在旗主多鐸受傷，而他當時卻不在場，或多或少為人所詬病的前提下，他就更加需要用自己的勇氣，來挽回所失去的名譽。
豪格的戰馬開始加速，很快便沖入戰陣之中，他原本是打算請纓當先鋒的，卻也知道自己位份尊貴，恐怕往后座先鋒的時候越來越少，手下那些人時不時就拿漢人的道理勸他，什么君子不立危墻，白龍魚服之類，他雖然不耐煩，可聽得多了想的自然也多，慢慢也明白那些人的道理，他既然想要做人，很多事情就該開始注意，做的像一個君王，而不是個沖鋒陷陣的戰將，也只有這樣去做，將來等到父汗離世的那天，他才有機會接掌這個位置，而不是跟那些叔叔一個下場。
明白歸明白，很多時候他還是耐不住性子，有些東西是老天爺給的，他自己根本就改不掉，平時還能學著做做，可到了這刀槍劍戟橫沖直撞的戰場上，還是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來，這就是個為打仗而生的人。
皇太極看著兒子急匆匆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只是自己年紀終歸也不算太大，很多事情都還來得及，無論是再生一個合適的，還是把這個不太合適，卻又勉強具備資格的扳正過來，都還有足夠的時間。
沖入陣中的豪格自然不知道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又了，盡管這種只是短時間的，但只要能夠讓他出陣，他的情緒就會憑空高漲不少，殺進兩軍陣中之后，他果斷選擇了王堅作為對手，因為王堅的兵器看起來非常豪勇，能夠讓他激起些興趣來，豪格武藝出眾，力氣也是不小，雖說比不上鰲拜，但比起多鐸來卻略勝幾分，自然喜歡和勇士較量。
王堅也很快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家伙，豪格的衣甲其實并不太惹眼，他除了擁有暴烈的脾氣，同時也遺傳了皇太極性格中的內斂，穿著打扮除了附和身份之外，并不顯得十分出眾，更不會像多鐸那樣喜歡明亮盔甲，素白長袍，總把自己打扮成趙子龍的模樣，只不過人在一定位置坐久了，總歸會有屬于那個位置獨特的氣質，豪格自然也不例外。
跟著宋慶走南闖北，如今的王堅也不再是徐州城外廝混的小門戶少爺，雖說他看人的眼光永遠比不得宋慶和丁魁，甚至比起走南闖北的薛五、眼睛毒辣的洛小北也差一籌，不過一些比較明顯的東西，總歸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就比如說眼前的豪格，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兒，更不是什么平常人，加上身后的遏必隆和蘇克薩哈兩員虎將，此人身份絕對不低，王堅之前跟莽古爾泰和多鐸都打過，當然不會怯場，反倒是多出了幾分亢奮之色，揮舞大斧便殺了過去，來到近前之后調整了一下姿勢，照準豪格當頭就是一招力劈華山，豪格性子冷硬，也是不閃不避，直接一招舉火燎天頂了上去。
兩邊兵器相交，頓時便是一生蜂鳴，豪格顯然沒想到這明軍將領力氣如此之大，握著大刀的雙手竟然隱隱有些發麻，王堅同樣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很尊貴的家伙，竟也是一個力大無窮的主兒，自己這一斧頭少說兩百來斤力氣，此人居然能夠平平穩穩的接下來，還用反震之力碰的他虎口生疼，至少也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當下不敢怠慢，左一下右一下的劈砍過去。
見對手勇猛，豪格也是興奮起來，根本不閃不避，直接跟王堅硬碰硬的斗了起來，遏必隆和蘇克薩哈知道這位少主子勇猛，根本不用自己擔心，也不在旁邊耽擱，直接找上了自己的對手，遏必隆對上薛五，蘇克薩則跟洛小北斗了起來。
遏必隆用刀，不但長兵器是大刀，短兵器同樣也是把刀，說起他那把腰間懸掛的兵器，居然還是個名品，刀鞘木質，外蒙綠鯊魚皮，紫呢刀套，也就是后世著名的遏必隆腰刀，有清一代一直都是伴隨著名臣大將度過的，在近代兵器之中絕對算是個很出挑的角色，只不過在此時的薛五看來，那把刀顯得窄小了些，他還是自己自己腰上掛著的那把大刀。
兩人交鋒沒幾個回合，便知道對方極不好斗，薛五倒還好些，畢竟他知道后金這邊猛將如云，倒也不如何奇怪，可遏必隆卻沒那么輕松，薛五身上服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官，就這么個小角色，竟然能跟他打成平手，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可難以接受也要學著接受，因為他真的拿不下對方，他沒跟宋慶交過手，不知道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明軍將領究竟厲害到什么程度，眼前此人應該就是宋慶麾下軍官，他卻只能打個平手，要照這么看來的話，確實是比人家的主將差上一籌，不過想想倒也正常，宋慶可是能跟鰲拜打的人，他遏必隆再自負武藝，也沒想過自己能是鰲拜的對手。
遏必隆這邊心思萬千，蘇克薩哈卻被殺得汗流浹背，他武藝原本也算不錯，只是終究多了幾分沉穩，不太肯和人拼命，偏偏找上的洛小北是個最喜歡拼命的，兩人武藝相差不大，蘇克薩哈略微強些，但每當他用自己稍稍強過對方的武藝取得一點優勢的時候，就會被洛小北拼命的打法給扳回來，蘇克薩哈手上也有不少人命，他能夠看得出來什么人是真拼命，什么人只是虛張聲勢，表現出一副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而眼前這個年輕的對手，就是那種真敢拼命的人。
什么是真敢拼命的人？就是寧可讓你一槍戳死，臨死前也要將你肚子扎透的主兒，就像那些為了搶塊骨頭，不惜跟比自己強壯的對象撕咬的野狗，洛小北就是以這種姿態，來面對比他稍稍強些的蘇克薩哈，并且一直不落下風。
大陣中的皇太極皺起了眉頭，他萬萬也沒想到，今rì的決戰會打到這個地步，在他之前的預計之中，決戰開始后不久，后金方面就會建立起一定優勢，隨后慢慢吞噬對手的生命力，直到孫承宗按捺不住，將整個大軍都投入進來，他再讓前鋒抵擋一陣，消耗對方的氣勢，待明軍銳氣喪盡之后，突然將手下全部兵馬投放進去，大凌河戰局反掌可定。
現在的局面卻跟他預計的不同，后金方面雖然面上占著點優勢，但誰都能看出這優勢并不明顯，大凌河這邊雖然他也能來去自如，但歸根結底卻還是關寧軍的地盤，孫承宗這次帶來三萬多人，卻不代表南邊就沒有人了，至少山海關那頭就能再支應個一兩萬，若是其他地方再出些人馬，他早晚是呆不住的，如果想要盡全功，只有正面擊敗孫承宗。
正面擊敗孫承宗，這個原本以為并不太難的事情，如今看起來竟然異常坎坷，后金大隊雖然還沒出陣，但現在出去的也都是精兵強將，對方卻都能一一招架住，巴布泰那邊甚至被遼東有名的祖二瘋子打得節節敗退，這種局面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樂觀，更重要的是對面還有個宋慶一直都沒有出陣，那個豎著狗旗的營頭也同樣在養精蓄銳，完全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皇太極知道，宋慶和他的狗營，都是孫承宗留到最后決戰時候使用的，如果不能將對方打到傷筋動骨，是不會將宋慶逼出來的，而只要這人不出來，或者沒有被徹底擊敗，他就不能完全放心。
回身看看左右，精兵強將還有不少，但就這樣派出去的話，效果似乎也不會太好，孫承宗那邊同樣也有不少能人，包括憋了一肚子氣，就想找自己拼命的祖大壽，如果再繼續這樣稀稀拉拉的打下去，天知道到什么時候是個了局。
“索尼，傳令擂鼓，全軍跟隨本汗出陣！”
“大汗，早了些吧？”索尼有些不解的問道。
“不早了，再打下去也就是這樣，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前頭兵力已經有一萬多了，雖說不少是包衣，可終歸也是我大金國的兵，若是再這么打下去，看不到一點打贏的希望，下面軍心會亂的。”
“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索尼也是心思玲瓏，片刻之后便明白過來，趕忙叫人出去傳令。
震耳yù聾的戰鼓聲中，皇太極本陣終于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