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首戰(下)
包衣們傻了眼，宋慶卻是興奮異常，雖然三輪齊射也就干掉對方不到一百人，效果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但這畢竟只是小股火銃隊，雖然效果并非開山裂石，但卻證明這么打是有效果的，等自己有了大隊之后，自然可以對抗后金，至少對付這些步兵不成問題，至于說后金的騎兵，還是要火銃和大炮甚至弓箭聯手，單指望一種東西對付不太現實。
火銃依舊沒有停歇，八百火銃兵經過兩次輪射之后，已經對這棟愈發熟練，其實原本也很熟練，只是頭一次真正在戰場上使用，緊張造成了原本不該出現的生澀，可如今兩輪齊射全部達標，效果看上去也還不錯，對方最后竟然被打到失了魂，火銃兵們再也沒有絲毫緊張感，在軍官的帶領下開始瘋狂射擊，不斷給那些包衣造成殺傷，效果竟然愈發好了起來。
效果沒法不好，最前端的包衣們被打死之后，前進的道路也被堵住，加上不少人在地上大勝慘呼，讓后面的人都是心頭發寒，腳步也便跟著慢了下來，原本還算比較松散的隊形，竟然一時間緊湊起來，幾百上千號人都團在一起，火銃手們幾乎不需要尋找什么目標，直接放開了打就行，直到損失了兩百多人，包衣們才忽然猛醒過來，不知哪個先慘叫一聲，所有人都開始向后跑去，可沒跑多遠卻又被滿洲大爺們拿著刀子逼了回來，重新跑回火銃的射程之內挨打。
厄爾赫已經傻了。他也是正經見識過明軍火銃射擊的，當初跟關寧軍交手的時候。對方就有那么一支火銃隊伍，最初遇到時曾嚇了他一跳，畢竟那東西動靜太大，而且又是煙霧又是鐵砂子的，還有股子讓人不安的嗆鼻味道。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東西屁用都沒有，完全就是個擺設，而且裝填速度非常慢。除了極少數運氣不好的被擊中之外，大多數人都能在平安度過第一輪之后，奮勇的沖殺過去，隨后這支明軍會以最快速度被消滅掉。
可今天這支明軍卻似乎不大一樣，他們比從前見過的隊伍都沉著，根本不會在射程之外開火，都是將人放近了再打。效果如何他也看到了，盡管他不覺得這玩意比弓弩更強，但訓練一個合格的弓箭手，沒幾年苦功根本沒戲，眼前這東西卻是幾天就能學會，稍微有點力氣就能用。若是對方大批武裝起來，也都有眼前這些明軍的素質，只怕還真是大金之禍了。
想到這里，厄爾赫頓時有了種危機感，話說腦筋簡單的人并不是沒腦子。他們只是平時懶得想這么多而已，如今這作戰是厄爾赫看家的本事。他自然會想得多些，立刻便想到了此節，盡管很多地方依然想不通透，可他卻打算將這些人全都滅殺在這里，至少要把這支火銃兵隊殺掉，絕不能讓這些人繼續擴大，那樣會威脅到大金國和皇太極大汗的事業。
“兒郎們，跟老子殺漢狗！”厄爾赫的勇氣頓時滿溢，揮舞著大刀親自沖殺上去，身邊的八百真夷也都是怪叫著縱馬沖鋒，要知道如今整個滿八旗才四萬來人，他手下這八百人可是很重要的，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厄爾赫才覺得自己很有義務領著這些旗下兒郎們干掉對面那支怪模怪樣的火銃隊，將可能威脅到大漢事業的人扼殺在萌芽狀態之中，因此在沖鋒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巴圖魯附身了，老汗奴兒哈赤也在天空中用鼓勵的目光看向他，這種感覺叫他熱血沸騰。
“火銃兵加速射，虎爾哈的人壓住陣腳，后面的弓箭手都上來，薛五準備跟我沖鋒！”見對面沖來幾百甲兵，宋慶多少也有些意外，在他看來這些滿洲太君可都是挺值錢的，不光在大明這邊值銀子，在后金那頭更加值錢，畢竟他們闔族老少都堆在一起也就二十來萬人，能夠作為甲兵的數量最多五萬，八百真夷可是個不小的數字，自己在京城時候除了沖擊皇太極大陣，其他戰場可都沒碰到過這么多，當下也不敢怠慢，吩咐一通后對身后傳令兵道：“你去找鎮東將軍，讓她老人家派些白桿兵過來增援，咱自己未必擋得住！”
傳令兵應聲而去，宋慶立刻端起自己的長槍，招呼著薛五的騎兵，只等前方頂不住了，立刻就要親自沖鋒，事實證明他的預測非常準確，八百騎兵沖鋒上來，火銃手們只打過一輪便沒時間繼續，只得匆匆撤到后面，若不是有刀盾兵護著，又要虎爾哈的游騎跟敵軍對射，怕是撤退途中還要損失些人手，好在撤下來的時間還早，勉強算是安全交接過渡。
火銃兵撤退下去，長槍陣立刻頂了上來，刀盾兵們則在兩邊來回奔跑，將火銃手護送回后隊，隨即再次沖回來幫著長槍兵擋箭，只是這一來一回的工夫，原本嚴正的長槍陣，已經被射到了幾十號人，虎爾哈的獵人們雖然勇猛，可人數相差太多，自己尚且顧不過來，也實在是沒工夫去管那些長槍兵，只得且戰且退的向中心方向集結。
厄爾赫作戰經驗極為豐富，雖然不屑于擁擠，可對各種戰陣卻頗為精熟，見對方擺出長槍陣列，立刻在馬上打了個呼哨，八百騎兵瞬間分作兩隊，一左一右展開奔襲，箭雨不斷朝著中心方向的長槍陣襲來，好在刀盾兵此時已經回了位置，總算能擋住一些，不至于讓損失變得太大，宋慶破口大罵道：“虎爾哈，這是建州部嗎？他娘的怎么像是蒙古騎兵的打法？”
虎爾哈自己也有些納悶，女真人雖說早年都是獵戶，可建州部脫離漁獵生活已經有年頭了，如今的騎兵大多都是重騎兵，他們虎爾哈部因為常年打獵，所以才經常使用弓箭，可即便這樣在整個女真中也算少數，倒是蒙古人都是騎馬射箭的好手，眼前這些顯然都是建州部的，可打法卻還真像是蒙古騎射，一時間也真摸不清頭腦，只好領著自己的人慢慢游蕩。
宋慶更是郁悶，他之所以發明長槍陣，主要就是為了對付滿洲騎兵的沖鋒，誰想到在這里遇到個不走尋常路的，而且還是整整八百人，沒奈何也只好將弓箭手們全都集中上來，在刀盾兵的扈從下展開對射，沒多會兒川兵那邊的弓箭手也都上來了，仗著自己這邊人多，總算是將對方壓了下去，雖說損失要超過對面，但好歹那些騎兵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靠近射箭了。
好在厄爾赫部下都是純粹的重騎兵，剛才變陣不過是臨時想出的辦法，如今見這法子不能用了，只得重新退了回去，將馬頭，對正位置，一手長刀一手盾牌，雙腿狠狠夾了下馬腹，一馬當先的沖了過來。
見對方終于摒棄邪路，走回正途，宋慶總算松了口氣，再次讓長槍兵壓上，火銃兵剛剛裝填完畢，還上來打了一輪，擊斃二十人左右，弓箭手們則瘋狂朝前方射箭，多少延緩了對方的速度，可雙方還是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
長槍戳騎兵，狗營的人已經不是頭一次干這種事情了，相比較在京城初戰的忐忑不安，如今在遼東的首戰，他們變得沉穩了許多，更何況這次跟他們共同作戰的，還有拿著幾乎相同長度白桿槍，同樣喪心病狂的白桿兵們。
說起明朝末年成建制玩長槍的，秦良玉的白桿兵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宋慶的狗營最初時候倒是沒模擬這位老太太，他的目標是馬其頓方陣，或者更加復雜版的西班牙方陣，不過看了白桿兵的打法之后，才發現原來聰明人都是差不多的，或者說這種戰法的確有效，沒見老太太偌大名聲，手下兵馬也都跟狗營的打法類似嘛。
兩軍狠狠撞在一起，最前排的兵士們立刻被戰馬撞得飛了出去，運氣好些的嘔血三升倒在地上等待救治，運氣不好的直接就橫死當場，無論狗營還是白桿兵，都無法逃脫這樣的命運，或許這些人敢于站在最前頭，早就已經不把命當回事了。
也正是這些排頭兵的犧牲，換來了后面的反擊，后金騎兵的速度被降了下來，盡管很多依然是馬力不消，但總算沒有之前那種當者立斃的氣勢，哪怕是依然在萬千沖鋒舞刀的，也都在長槍的威逼下陷入苦戰。
“到時候了，跟我殺敵！”宋慶長槍朝前一指，也是頭一個沖了出去，身后跟著薛五的三百馬隊，以及那支百余人的川軍騎兵，頃刻間已經沖到陣前，和被長槍陣頂住的后金騎兵廝殺起來。
不過片刻工夫，滿頭灰白頭發，已經年近六旬的秦老太太也挺著長槍加入戰陣，手腕抖動之間，已經挑死兩人，朝不遠處的宋慶喊道：“小子，敢不敢跟老身比比，看誰殺的建奴多？”
宋慶大笑道：“末將有何不敢，只盼將軍輸了不要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