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調查方向

　　李天華轉而重點調查河南都司都指使覃恩成。

　　都指揮使是本朝“都指揮使司”的一把手，“都指揮使司”在明初期是省級長官，他的職責是管理省內衛所兵的后勤保障，日常訓練等等事宜。都指揮使司隸屬于五軍都督府，聽命于兵部，河南都司歸中軍都督府管轄。

　　總兵則是在戰時由中央下派到戰區指揮作戰的總指揮。下派的總兵掛將軍印兼領總兵官，戰爭狀態結束后回中央，一般由勛貴或地方都督充任，他是一個職責稱謂，并沒有品級。

　　戰爭狀態下，他的排兵布陣則是通過地方的都指揮使司來實現。可以說，在本朝初期，戰時狀態下，都指揮使聽命于總兵，但在條線上并沒有直接的從屬，因為總兵沒有對都指揮使的人事權及獎懲權。

　　總兵官成為鎮守地方的最高軍事長官后，改變了練兵將領不指揮作戰，指揮作戰的將領不管練兵的問題，有利提高軍隊的戰斗力，形成事權專一的局面，但也存在著總兵稱霸一方、擁兵自重的可能。

　　為維護中央集權，再有戰爭時，朝廷又要往下派員，稱為巡撫，參與軍隊管理，削弱總兵官的權力。開始巡撫只為臨時性的工作，后來才成定職，常駐地方。這樣一來，不僅原來的都指揮使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要受其節制，就連總兵官也要聽其指揮。

　　不過覃恩成的情況有些特別，他們家幾代為官，都任職都指揮使，又與周王府關系密切，所以只手遮天，幾任總兵，都讓他們擠得沒地方站，指揮不了兵，任免不了將，在河南衛、弘農衛、陳州衛、睢陽衛、宣武衛、信陽衛、彰德衛、南陽衛、懷慶衛、潁川衛、南陽中護衛，汝州衛十二個衛中，衛指揮使大多出自他的門生故吏，張續我名義上掌握了兵權，沒有他的點頭，很難指揮這些兵馬，這種情況，在大明十六個都司中，都相當少見。

　　李天華第一個拿的就是這位名震一方的都司指揮使，不過他又放了幾天，晾他幾天再審，覃恩成表現得相當冷靜，也沒有主使他手下的家丁們鬧事。

　　覃恩成手下可是有一千家丁，比之許多邊關大將，都毫不遜色。

　　李天華親自問話：“黃河缺口后，覃大人在干什么？”

　　覃恩成道：“本官知道黃河決口后，由張社保總兵率領河南中衛所、右衛所的人前去河堤上搶險，本官則率領另外三衛所和家丁尋找船只，前往決口的柳園口下游河段救人，當晚，事發突然，本官只是找到了一百多艘小船，加之河水又大又急，救的人有限，直至張大人他們堵住了決口后，情況才有所改觀。”

　　李天華道：“也就是說，河防營屬于你部搜救的區域？”

　　覃恩成道：“是的。”

　　李天華道：“在搜救的過程中，你們救了多少河防營的人？”

　　覃恩成道：“沒有！”

　　李天華道：“丑中決口，你們是什么時侯才出發救人？”

　　覃恩成道：“集結部隊，搜尋船只需要時間，我們在辰初（早上七點）出發，也就是兩個半時辰后。”

　　李天華道：“也是堵住決口后的一個時辰后，你們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覃恩成道：“有人，河防營沒有活口，這不常見，應該有人逃出生天才對，而且過半的死者身上有刀傷，腹中無水，可以斷定是被人殺死的。”

　　李天華道：“現在廠衛找到二千五百三十六具河防營士兵的尸體，其中一千四百三十六具是溺死的，一千一百具死于刀劍，可以斷定，在丑中至辰初的兩個半時辰中，有人襲擊了河防營，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覃大人認為是誰干的？”

　　覃恩成道：“本官不知，當時決堤，水流湍急，本官手中船只不足，并不敢貿然出手。”

　　李天華道：“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出擊，應該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人數不會低于二千，覃大人久掌河南，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你知道有誰可以做到？”

　　覃恩成道：“本官不敢妄自猜測。”這里面水極深，他怎么敢亂說話？

　　李天華道：“你不敢猜，本官就猜一猜吧？福王、周王、張巡撫、張總兵、還有覃大人你。”

　　覃恩成嚇了一大跳，說道：“大人慎言。”

　　李天華道：“本官在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管幕后黑手是誰，一定會揪出來，繩之于法，為兄弟們報仇。”

　　覃恩成道：“這種事，必須講證據，大人所謂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有些誅心了。”

　　李天華道：“本官但凡有一口氣在，必定會給冤死的三萬人一個交待，不會在乎他是誰？”

　　這一次，覃恩成不敢回答和說話了。

　　李天華道：“這里有一份幸存者士兵的證詞，他是東廠力士，李國安大人侍從官，他看見李國安大人為官兵所俘，在組織同僚去營救時又中了埋伏折了二十三人，對于這一點，覃大人有什么解釋？”

　　覃恩成道：“本官出動了將近四千人，搜救范圍達三十里之廣，還有許多百姓，也自動加入搜救隊伍，人數更多，本官不可能知道手下們在干什么？也不能為他們的行為負責。”

　　李天華道：“你們在發現隊伍中混入了賊人，有什么應對措施？”

　　覃恩成道：“我們只是懷疑，沒有什么證據，我們在內部展開排查，但當時環境惡劣，形勢又復雜混亂，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本官知道有一些似而非的東西指向本官，但是大人必須明白，這對本官有什么好處？米大人來河南有一百個理由，但肯定不是沖著本官來，本官有什么理由冒著全族的生命危險，做這種于自己沒有任何好事的事？大人何不從米大人來河南的目的查起？捕獵者驚動獵物被反撲，這是很正常的事，許多事，很難找到證據，但是利高者疑，本官沒有任何利？”

　　李天華道：“本官正在尋找更多的證據，有一千多名廠衛辦事官校也在做事，我們會找出更多的人證和物證，這里有十一份宗卷，大人先看看內容，再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在此期間，覃大人暫時停止一切工作，在大營中休息。”

　　覃恩成道：“好！”

　　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是亓詩教，他負責善后事宜，這工作內容和權責大了去，但主要的還是負責賑災、安撫災民，恢復生產，穩定地方。

　　負責查案的則是李天華和米柱的助理汪文言，孔德興負責掌兵，鎮守大營。

　　他們找到了二千五百三十六具尸體，其中包括了李國安的，馬祥麟和李立己歸隊，他們搞了一個龐大的棚，將遺體存放在這里，對遺體進行勘驗，確認死因，幸好天氣寒冷，大概是十二度左右，所以遺體還沒有發臭，但是營地里堆放這么多遺體，也不是個事，空氣中都有一種怪怪的味道，許多人都戴著口罩，極其的壓抑。

　　汪文言道：“覃恩成說得對，利高者疑，策劃這么一次行動，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資源，一旦事敗，誅滅九族都是輕的，大人又不是為他而來，覃恩成沒有任何理由這么做？咱們不能只看表面的證據，而是往利高者疑方向查，宋宮燭光斧影，小明王溺死河中，這又有什么證據？”

　　李天華道：“本官可以保證，他們逃不了，一個也逃不了。”

　　汪文言道：“這些人很狡猾，沒留下什么證據，還懂得嫁禍別人，他們這是真當錦衣衛是傻的？誰知因此而露出馬腳，這一次，他們必定會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皇室與誰有仇，米柱因何而來，按覃恩成捕獵者驚動獵物被反噬的理論，這幕后賊人差不多浮出水面，汪文言道：“全力查他們，本官就不相信，這么大的事，他們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一旦他們露出馬腳，就是我們收網之時。”

　　欽差的一系列措施，針對性極強，大大的壓縮了賊人們的生存空間和行動自由，他們不敢再行動，而是轉入地下，他們是地頭蛇，轉入地下也有正式的身份掩護，也不怕這些外來人查。

　　可惜者，現在還沒有米柱的消息，賊人沒有，官府方面也沒有，他們可以大膽的假設，這米柱可能是讓洪水沖進黃河里，葬身魚腹了，不過這想法，未免過于天真，米柱身邊高手如云，力抗洪水不行，但是逃命不是問題。

　　但奇怪的是，米柱至今，沒有任何消息，沒有人知道他在那里，如果不是官府派出大量密探，日夜追查，李無忌都要懷疑，米柱我在皇家衛隊大營之中了。

　　李無忌讓手下們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目前他們搶占了先手，立于不敗之地，但這先手，也不好說，因為他們一隅之地，即使滅了對方的先頭部隊，對方隨時可以調來更多的部隊，目前以保存實力為上，在皇位沒有變，在沒有出現大亂之時，他們不宜亂動，否則肯定會吃大虧。

　　現在只有找到米柱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