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淮揚地處江北,是南明長江防線的重要屏障,而南明也把各鎮重兵駐防在此區域內。可以想象,一旦遲明的山東軍開始行動,必將會爆發與南明的全面戰爭。
而大平朝也立刻將面臨兩線作戰的窘境。無論兵力和補給都安排不過來。所以吳世恭才會嚴令遲明,讓其不得輕舉妄動。
而接到了此嚴令后,遲明只能放棄直取揚州。但其年輕的心靈無疑也是充滿了郁悶。為了發泄,他只能加大演習的烈度,反正權當是練兵嘛!而見到了大平軍愈演愈烈的演習,又看到他們不敢越雷池一步,對峙的南明各鎮也就——更放心了。
此景一直持續到了五月中旬。當大平軍攻入陜西,橫掃西北幾省,并尾追李自成的殘軍,向東而來的消息傳過來后,遲明等大平軍將領和南明各鎮武將的心,一下子都就揪了起來。
當六月,周巡、薛勇率領的十三萬大平軍在九江附近殲滅了大順軍主力之后,大順軍為東下南京而準備的幾萬條船只也同樣被大平軍繳獲。
而在這時候,兵強馬壯、有船有糧的周巡、薛勇等人也開始活了心思,他們想一鼓作氣順江而下,直取南京,徹底消滅南明。
而在此時,深知前線驕兵悍將脾氣的吳世恭,深怕他們以“將在外”的理由違令不遵,頻發嚴令,勒令不得與南明軍交戰。而正準備以“將在外”的理由違令不遵的周巡、薛勇等人,也只能無奈地按兵不動,暫時停止了向東的軍事行動。
從山東、湖廣這兩個戰場來看,南明似乎能在大平軍的按兵不動之下,能夠喘息上一陣子了。可誰也沒想到,這兩個戰場相繼出現了驚變,導致了山東軍和湖廣軍接連展開了全面軍事行動。
先說山東戰場:
六月初二日,在山東、蘇北交界處,一小隊幾十人的南明軍在一名把總的率領下。在楊集鎮向遲明的山東軍集體投降。同時,他們也向山東軍獻上了自己駐守的楊集鎮。
在當時,在江北各鎮的南明軍,大多數都駐守在城池之中。而這一小隊的士兵無非是安排在最前線的“耳目”和炮灰,當然也不是嫡系人馬。所以他們投降的主要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不過,湖廣周巡部的大平軍向東而來的消息,也是摧毀這些士兵信心的一大主要原因。
也不分析這些士兵投降的原因了,而且在這些日子,投誠過來的、零零碎碎的南明軍士兵也不算少,但這次可是個例外,因為這隊士兵竟然把他們駐防的楊集鎮都獻了過來。
而這一狀況就讓對峙的兩軍尷尬了。對于遲明的山東軍來說,都是送上門來的肉了,那肯定是不吃白不吃。
可是對于南明軍來說。這楊集鎮也算是重要,但也不是特別重要,真的放棄了,并不算是什么。但山東軍接收楊集鎮的舉動卻開了一個很惡劣的先例——大平軍第一次打破了兩軍默認的事實停火線,突入到了南明軍的防線之中。
然而南明的官員和武將們也是苦不堪言。畢竟這個楊集鎮不是大平軍攻打下的,而是自己的士兵投降主動獻上的。如果硬要說大平軍打破了默契,也有些說不過去。難道要派人到大平軍那里去談一談,讓他們主動交還楊集鎮嗎?這顯然就是不可能的。
于是兩軍足足保持了五天沉默,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一突發情況。可是到了六月初七日,第二隊南明軍見有了榜樣,他們也獻鎮投降了。接著就是第三隊…。
遲明雖然對吳世恭言聽計從,但他畢竟有著自己的小腦筋。這是送上門來歸降投獻的,不是自己主動攻取的,這總不算是違反了皇上的圣旨吧!于是他就順勢指揮著山東軍,向前壓進,占據了這些天歸降南明軍獻上的地盤。
可這么一來。卻讓南明軍更是人心惶惶,因為大平軍終于出兵了。六月初十,駐守宿遷的一名南明軍參將,帶其部三千余人,獻城投降。于是形勢一下子失控了。
而湖廣戰場的情況就更為奇葩了:
國難之時。小鬼妖孽都跳了出來。
崇禎十六年十二月,鴻臚寺少卿高夢箕的奴仆穆虎從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一位少年,結伴而行。可在晚上就寢時,他卻驚訝地發現,少年內衣織有龍紋,于是驚問其身分,少年自稱是皇太子。
抵南京后,穆虎送此少年至高夢箕處,高夢箕難辨真假,急忙送往蘇州、杭州一帶隱蔽。應該說,高夢箕還算是有良心。這時候的弘光帝剛坐上寶座,絕不允許有他人窺視。而皇太子朱慈烺即位的身份可是比朱由崧有資格的多,所以一旦這少年身份為真,肯定會惹來殺身之禍的。所以說,高夢箕其實是給了那少年一條活路。
可是,這少年卻不知隱蔽,經常招搖于眾,露出貴倨的樣子。這就引起人們的注意,都在背后竊竊私議。在不得已之下,高夢箕只能密奏朝廷,于是弘光帝派遣內官持御札宣召。
穹源元年三月初一日,這個少年從浙江金華到了南京,被交付錦衣衛馮可宗處看管。第二天,弘光帝面諭群臣道:“有一稚子言是先帝東宮,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當撫養優恤,不令失所。”并隨令侯、伯、九卿、翰林、科、道等官同往審視。
而大學士王鐸曾經擔任東宮教官三年,自然熟悉太子的模樣,一眼就看出是奸人假冒。,弘光立國之時,許多官員曾經在崇禎朝廷上任職,見過太子朱慈烺的也并不止王鐸一個。其他如曾經擔任東宮講官的劉正宗、李景廉、舊東宮伴讀太監丘執中等都與否認。
而當時在弘光朝廷上的官員,也都知道北來“太子”純屬假冒,并沒有人提出過異議。
本來這一詐騙案也就這么水落石出了,可是這一案件卻被野心家們有利地利用了起來。
坐鎮南京南京上流的左良玉,他扼據戰略要地,部下實力又比較強大。當朱由崧登極詔書頒發到武昌時,他開始不愿承認,只是在湖廣巡撫何騰蛟、巡按黃澍等人的勸說下,才同意開讀,表示擁戴。
由于弘光帝主要是依靠黃得功、高杰、劉良佐等各鎮武將擁立的,左良玉并沒有參與,算不上定策功臣。所以這也成了左良玉的一塊心病。于是他在鎮守之地也就愈加桀驁。
而朝廷視其他各鎮武將如驕子,也引起了左良玉的反感。湖廣巡按御史黃澍本是個齷齪小人,在左良玉同弘光朝廷之間猜忌日深的情況下,不僅沒有居中調停,反而以左良玉的兵力為后盾,企圖在弘光朝廷中提高自己的地位。
穹源元年五月末,當李自成的大順軍殘部在大平軍周巡、薛勇部的追擊下,進入到江西地區時,左良玉不敢同大順軍主力作戰,又故伎重演,率部順江東竄。
六月初三日,左良玉偽稱奉先帝太子密諭前往南京救護,以清君側為名,全軍乘船順江東下。臨行之時,他下令把鄂州百姓屠戮一空。
六月初五日,左良玉兵至九江,邀江督袁繼咸到舟中相見。左良玉從衣袖中取出“皇太子”密諭,并設壇刑牲,與諸將歃盟。
而追隨著左良玉的那些武將當然都是欣然附和,左良玉逼勒袁繼咸一同前往南京“清君側,救太子”。
可是袁繼咸認為:“皇太子”真偽未定,密諭不知何人傳來,正言厲色道:“先帝之舊德不可忘,今上之新恩不可負。”,并且向諸將下拜,請求他們愛惜百姓。
左良玉就回答道:“謀陷太子,臣下所為,與今上無干。若愛惜百姓,大家本心,先生何必過慮?”隨即拿出“誓文、檄文”給袁繼咸看了一遍。
袁繼咸對這種莫須有的證據怎么會相信呢?他回城后,命部將堅守九江,不準左兵進城。不料部將張世勛已經同左部將領私下勾結,夜間縱火焚燒全城,頓時大亂起來,袁部諸將不能存身,劈門而出,同左軍合營;左良玉部兵乘勢入城殺擄淫掠。袁繼咸于絕望當中準備一死了之。左良玉派部將張應元把他擄入舟中,袁繼咸一再投水自盡,都被救起。
左良玉竭力向他表達自己并沒有推翻弘光帝的意思,要袁繼咸一道東下“調護兵將”;監軍李猶龍也再三勸說徒死無益,不如見機行事。袁繼咸無可奈何,只好同左良玉及其麾下諸將約定嚴禁燒殺搶掠。
可是正當左軍由九江準備東下時,六月初七日,左良玉竟然暴病而亡了,結束了他這大造殺孽的一生。左良玉此人,正是位殘害大明百姓比殺害造反農民軍更厲害的“名將”!而這時候,距九江之變僅僅只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