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熊文燦當然也不會讓左良玉孤軍奮戰,他一方面加緊調集湖廣的官軍,另一方面傳令正好趕到南陽,本來準備參與圍剿張獻忠和羅汝才農民軍的河南總兵張任學,要其率領所部七千多人馬,加緊趕到房縣,讓其與左良玉部匯合。
汝寧府城邊上的官道上,兩隊人馬聚在一起。隊伍前,吳世恭和李祿在依依道別。
“李大哥!真有些舍不得你走啊!”吳世恭感嘆道。
“別婆婆媽媽的,我是回京城去做爺,哪像你還留在河南吃苦。羨慕死你。”開了幾句玩笑以后,李祿也長嘆道,“哎――!總算是解脫了。”
李祿上奏乞骸骨的奏章以罕見的高效率批復了下來,朝廷允許李祿回京城養老。其實吳世恭和李祿也都明白朝廷的用心,他們是要砍斷汝寧軍的左膀右臂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新任南陽總兵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
“在南陽這么大的家業,你真的舍得?”吳世恭問道。
李祿沒回答,他看著遠處兩只飛鳥在樹枝上歡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摸了摸他那瘸了的腿,說道:“本來我到南陽就是來養老的。這么十多年,卻覺得以前的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說句心里話,這些年和妹夫你待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最舒心。可是我已經沒雄心了,打仗,一直在打仗。到河間,一千五百多兄弟跟著我去,回來才七百多。我受不了了,回來后晚上成宿睡不著,一直睡不著啊!人老啦!”
看著李祿兩鬢的絲絲白發,吳世恭也有些唏噓,不過看著李祿滿臉滄桑,他還是說了句笑話。活躍一下氣氛:“你可沒老,還一直看著你活蹦亂跳呢。說實在話,河南這么多沒了丈夫的寡婦還等著你拯救呢!你就這么忍心拋下她們?”
李祿一下子沒防備。被這話嗆著咳嗽了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忍不住大笑,好不容易平靜以后,他指著吳世恭笑罵道:“妹夫你就笑話我吧!我都五十了,孫子、孫女都有仨,還怎么不老啊?算了,現在說什么也晚了,等你回京城。咱們哥倆再找好好喝酒。到了那個時候,總該天下太平了吧!”
“天下太平!哎――!天下太平!”吳世恭反復咀嚼著這個詞,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看了吳世恭的動作,李祿心中也明白。這天底下亂成這個樣,如果運氣差一些,這輩子也等不到天下太平的時候了。
再說,吳世恭也防備著朝廷對自己的不利,所以肯定不會回京城身陷險地的。所以這一離別。等于是倆人的永別,所以倆人的心中是十分惆悵。
“妹夫!留在南陽的兄弟你可要多費心,就把他們當成你自己的手下,如果做錯事也別客氣,打罵隨你。可是一定要安排好他們的后路。這年頭,有間房、有口吃食就是福氣了啊!”李祿叮囑道。
“這你放心,巡子已經在南陽安排了,都按照我們汝寧軍的標準來。不愿再隨軍的,也都分房分地,怎么樣也不會讓他們吃虧的。還有,你這次傷亡兄弟的燒埋銀也全部我來,都按照我們汝寧軍的標準,你就安心回京城當大爺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祿笑道,“沒想到臨走還能坑上你一筆,我的心中真是舒坦啊!”
笑了幾聲后,李祿收起了笑容,說道:“自己小心,別一直沖鋒陷陣了。如果真的手頭緊,我留在南陽的產業隨你支配。到時候真的別客氣。”
吳世恭沒有吭聲,話說到這里倆人也已經動了感情。吳世恭走上前,緊緊地和李祿擁抱了一下,低聲說了聲:“保重!”
“保重!”
說完以后,李祿壓抑住流淚,不愿意在眾人面前露出那小兒女狀,于是他立刻轉身,一瘸一拐地向著馬車走去。一邊走,他還一邊胡言亂語道:“騎了一輩子的馬,總算可以躺馬車上了。享受啊!可憐我這個瘸子。”
目送著李祿上了馬車,吳世恭向李祿的親兵隊長招了招手。那親兵隊長立刻向吳世恭行了一個單跪禮:“吳爺!”,卻畏畏縮縮的不肯靠近。
“怎么!還怕我揍你?”吳世恭吼道。
“不敢!吳爺!小的…”在四周人的哄笑聲中,那親兵隊長靠近了吳世恭幾步。
“小子!你可聽好了,照顧好你的老爺!要不然…”吳世恭一邊說,一邊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那親兵隊長。
“吳爺您就放心吧!小的絕不讓老爺累著!”那親兵隊長立刻保證道。
吳世恭點點頭,揮揮手讓那親兵隊長退開。李祿也在馬車里沒再露面,直到他們的車隊越行越遠…。
直到車隊變成了天邊的一個個黑點,吳世恭才收回心思。他對身邊一位三十多歲,武官打扮的人說道:“這次老將主把你送來,就存著歷練你的心思。給你交個底,李總兵致仕回京,本官就想把你推到南陽掌軍。事成不成不敢說,但總得先給你立些軍功。可沙場上刀槍無眼,總有風險,你可愿意沙場建功?”
眼見著吳世恭的汝寧軍屢立戰功,歸德衛指揮使趙銘老頭也終于按捺不住了,他也想搭上汝寧軍這艘順篷船。所以這次他就把其長子千戶趙德功送至汝寧,想要讓吳世恭好好提攜一番,使趙銘的家世更上一層樓。
吳世恭當然不會拒絕趙銘的相托,而且在與鄧啟帆他們商議以后,覺得趙德功是位接任李祿的合適人選。現在接任李祿職位的,汝寧軍系統的武官肯定不合適,要不然,朝廷也不會這么迅速地批準李祿致仕的奏章。那么從官職、年歲和交情上來看,趙德功的接任是最符合汝寧軍利益的。
當然,趙德功的官職還低一些,所以吳世恭準備給其一些軍功,把他超拔到游擊以上,這樣一來,如果再利用銀子和關系在官場上活動一下,說不定能讓趙德功成為南陽的掌軍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