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風向的改變,當然就是要把“萊州大捷”通傳天下,當然還要對立功人員進行封賞啦。而這個時候,那些擬定封賞的大臣們突然想起,還有一場大捷還沒有封賞呢。那就是濟兗(濟寧州和兗州)大捷。
對于濟兗大捷的結果,倒是沒有任何官員提出異議。因為各地官員的奏章和上繳的首級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
但是當那些擬定封賞的官員把關于兩次大捷封賞的奏章,遞交到崇禎皇帝面前時,崇禎皇帝驚訝地發現,那個陰魂不散,名叫“吳世恭”的河南守備又出現了。
“王伴伴,此位吳世恭到底是何許人也?朕怎么聽的是這么耳熟?”崇禎皇帝問身邊的王承恩道。
“皇上的記性真好,他就是薛侯招贅的女婿啊!。”王承恩笑著回答道:“不過那個小子秉性不良,他在南城指揮使的任上也是貪財好色,聽說后來他又勾搭上了一名寡婦,被薛侯趕到河南地方上去了。”
“不過那小子在地方上為軍將倒也勤勉。雖不是良將,但也勇猛敢戰,上次勤王的時候,也跟隨著秦將軍收復了永平四城,立下了些許功勞。”
“但其依然本性不改,所以老奴估摸著這次他在登萊打仗,功勞是肯定有的,但那些地方上的軍將的惡習,那小子也肯定學了個八九不離十。真是污了其清貴出身啊!”
崇禎皇帝也笑了出來,能夠聽到別人的家丑總是令人很愉快的。于是他笑罵道:“薛侯的愛女所托非人啊!罷了。也要給薛侯一個臉面,朕也不計較這吳守備的事了。”
吳世恭是在山東無憂無慮,可是明白朝堂風向的薛濂卻為自己的女婿而憂心。因此在前些天,薛濂又送了王承恩一份厚禮,所以今天王承恩也就做了這個順水人情。
不過吳世恭倒也是夠倒霉的,應該說這次在山東剿滅孔有德的叛軍,也就是吳世恭汝寧營的表現可圈可點,但他卻莫明其妙地差一點被抓進詔獄。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是在吳世恭那些勝仗的無意推動下,首輔周延儒的下臺已經進入了倒計時。這其實也讓吳世恭最揪心的一個問題——戰后調離汝寧府,得到了根本上的解決。
之后,傳旨的內官來到了劉宇烈軍中宣讀了封賞的圣旨。除了答應劉宇烈可以便宜行事,繼續招撫叛軍以外,圣旨中只對三位武官進行了封賞。
一位就是河南的江游擊。當然這是追贈。這追贈是很豐厚,遠遠地超過了一般的追贈。但是也不會有武官去羨慕和妒忌江游擊。
另一位就是劉澤清,官升一級為曹州副將。而且這個升級是實職晉升。
最后一位就是吳世恭,官升一級為汝寧府都司。但這個晉升就是虛職晉升了。管轄地區和所定兵額都沒有增加。準確的說,就是享受都司的待遇,領汝寧府守備的職位罷了。
其實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劉澤清和吳世恭的晉升,都是因為在濟兗大捷中的立功。而登州大捷,除了陣亡的江游擊以外,所有的武官都沒有受賞。
當然圣旨中所說的原因就是:等剿滅叛賊以后,一并封賞。可劉宇烈以下都知道,崇禎皇帝已經知道了登萊大捷的真相了。
老板生氣了,后果很嚴重。周延儒和劉宇烈也就加緊著招撫了。
那么既然文官招撫叛軍不行,那就找個和東江鎮武官交好的遼東武將來招撫吧。在崇禎五年的五月底,遼將孫應龍因為與耿仲明舊交甚好,寫書信一封勸降耿仲明。
而耿仲明將計就計,隨便找了一個人頭送了過去,說他已經斬了孔有德,讓孫應龍迅速開船來受降。于是孫應龍很高興地率領水師艦隊從天津直奔登州。
可剛一上岸,孫應龍就被耿仲明斬殺,他所攜帶的大量戰船也成了叛軍的戰利品。接著憑借繳獲的戰船,叛軍又打退了皮島總兵黃龍從海路的進剿。
而在陸地的進攻中,叛軍攻克招遠,在當地繳獲大量的物資和銀兩。還有八千多兩的黃金。叛軍的兵丁私藏的黃金數量還數倍于此數。
招遠金礦直到現代也是赫赫有名。但是明朝的時候,卻因為上下欺瞞而用了礦源枯竭的理由被朝廷放棄了。但是當地官員和土豪卻相互勾結,大肆私自開采。不過現在這些黃金卻都肥了孔有德的叛軍。
所以雖然攻萊陽不克,而萊州城還在圍困中,但叛軍的氣焰還是在日益囂張。
可明朝朝廷還是不吸取教訓。為了攻克萊州城,叛軍故伎重演再次向總督劉宇烈請求投降,而且提出了只要萊州城內的幾位文武大員親自出城宣詔,他們就投降。
而在總督劉宇烈的壓力之下,又對招撫心存一線希望的登萊巡撫謝璉決定出城招降,他與萊州知府朱萬年一出城,孔有德就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說自己死罪。孔有德那逼真的表演真應該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啦。
孔有德還說第二天受降儀式時,請總兵楊御蕃一同出席。當謝璉回到城中,出身軍人世家的總兵楊御蕃深知叛軍反復無常的秉性,堅拒不出城。在這里,我們可以深刻地看明白,在有時候,武官的智商確實會比文官為高。
果然在第二天,也就是在這一年的七夕節,謝璉、朱萬成二人再次出城就被叛軍逮捕,叛軍挾二人為人質,令楊御蕃獻城投降。可朱萬成卻大呼:我們死了,你們一定要堅守住!圍在我身邊的是叛軍的精銳部隊,快向我這開炮!
楊御蕃也果斷下令向叛軍密集處開炮,叛軍死傷累累,但朱萬成也同樣死在了自己人的炮火下。
這象王成一樣的英勇雖然讓人不勝唏噓。但是我們也對叛軍詐降的屢屢得手而感到有些審美疲勞。
是個人,那總不會兩次踏入同一個糞坑里去吧。可是明朝最精英的一群士大夫,卻屢屢被幾個低劣的礦徒出身的叛軍將領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情形確實讓人無語啊!
可是就到了這個時候,周延儒這些主撫派還是堅持著招撫。不要說,周延儒的口才也確實不錯,而溫體仁也在一旁看著周延儒小丑一般的表演,等著他表演到什么時候。于是崇禎皇帝還是猶豫著是剿是撫。
但一些正直的大臣再也看不下去啦!萊州人、戶部侍郎、大書法家劉耳枝在兩派爭論的時候一頭撞死在朝堂的柱子上。他的死諫終于使崇禎帝下決心派出一支勁旅圍剿叛軍。而劉耳枝的死也徹底斷送了周延儒的首輔之夢。
此時,萊州城內碩果僅存的四大員之一,總兵楊御蕃獨自率領萊州軍民繼續堅守萊州城,他秉承了徐從治的不走、不降、不撫、死戰的信念,抗擊叛軍。他們的舉動就死死地拖住了叛軍的腳步。
而劉宇烈被崇禎皇帝免去了總督一職,回京述職。接任劉宇烈的就是新任山東巡撫朱大典。而與朱大典一同到來的,還有太監高起潛監軍的兩萬人馬。
可這時候連連的勝利已經使得孔有德他們沖昏了腦袋。當孔有德知道這個消息以后,他竟然輕蔑地說道:我視殺山東兵如同斬瓜切豆一樣容易,他們就是來了數十萬人又能怎么樣?
也確實如此,連連的勝利使得叛軍實力更強大了。在孔有德造反的八個月間,不斷的招降納叛,在遼東的毛文龍舊部又不斷有人渡海投奔他,他還收羅了縱橫于黃渤海的很多海盜、海匪,以及裹挾了大量逃難的難民。
但孔有德不知道的是,這次朱大典和高起潛帶來的兩萬人馬并不都是山東的軍隊,其中精銳的五千人馬,是由遼東的總兵金國奇、靳國臣,祖氏家族的綽號“祖二瘋子”的祖大弼、祖寬,還有戴罪立功的吳襄和其子——少壯派軍官吳三桂等悍將率領的。
而吳世恭自從四月初建造前營以后,他派出去的探子與叛軍的探子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絞殺戰。但雙方都無意引起大戰,所以在又試探了幾次之后,在沙河,雙方形成了一道事實上的停火線。
而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吳世恭和劉澤清的前軍也就無所事事啦。除了劉澤清成為了劉副將,吳世恭成為了吳都司以外,他們就欣賞著孔有德玩弄文官們的表演啦。
但吳世恭不知道,他是暫時一身輕閑,可他留在河南的三位膽大包天的武官,卻想著策劃起一個獨立的軍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