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陳永福并沒有把劉希堯這種小動作放在眼中,只是讓陳德與劉希堯的親信一起去,幫查看一下城防是否還有疏忽之處。吩咐完之后,見著兒子出門,他微微一笑:“不知將軍如何看俞國振此人?”
“絕世梟雄,天下無雙。”
劉希堯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對俞國振的評價,在說出此話前,他眼中還有一些恐懼。
陳永福捋須點頭,然后壓低聲音道:“闖王呢?”
“若無俞國振,必是一時騰蛟,風云際化,化身為龍!”
“也就是說,將軍以為,闖王比不上俞國振嘍?”
“確實比不上,不瞞陳總兵,咱老子在俞國振手中吃虧也不只一次了,從十年前起,便在他手里屢吃敗仗。咱老子很少服人,可是對俞國振,不得不服,若不是與他有生死之仇,咱老子早就想投靠過去吃香喝辣,你看李巖那小子,早就與俞國振勾搭,如今他在山西,論地盤沒多大,論兵力也沒多少,可是從山西打到陜西再打到玉門關,也算是西北王了。”
對于李巖的境遇,若說劉希堯不羨慕,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雖然俞國振要放逐李巖部下的消息,也傳到了劉希堯耳中,但李巖至少還有活命的希望,若是西征能得成,將功贖罪之下,甚至還有可能回到故土衣錦還鄉。
他劉希堯,卻是沒有這個希望。怪只怪,早年作孽太多。等到幡然悔悟之時,已經為之晚矣。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那么牛丞相呢?”陳永福瞇著眼,又問道。
“牛丞相?耍心眼是把好手,但是沒有闖王氣魄,咱老子實話實說,要不是劉宗敏容不得我。又沒法子去投八大王,咱老子也沒有心思替牛丞相效力。”
“說起八大王,劉將軍以為他與俞國振相比。如何?”
“差得遠,差得遠。”劉希堯哂笑:“當初咱老子跟著八大王,在南直隸與俞國振交戰。那里俞國振還被人稱為無為幼虎,便殺得八大王不敢正眼相瞧,至于如今…我跟你說個事,你曉得八大王為何卯足了勁要往蜀中跑么?他的打算就是入了蜀中,將棧道一封,然后在那邊快活一輩子,先能躲過俞國振再說!”
“如今蜀地,卻不是封了棧道就可以躲的了,而且以俞國振的工程兵之犀利…另外,去年…哦。是前年俞國振派來勘測黃河水勢之人,我曾與之見過,聽他們談俞國振對華夏江河的規劃。俞國振可是說了,要將三峽礁石都炸了,讓船可以直入蜀中。若真如此,哈哈,八大王就是封了棧道,只怕俞國振的戰船都能將他轟出來。”
俞國振利用手中的兩份報紙,沒少描繪未來的華夏藍圖,因此。那些關心國家大事的人,都知道俞國振對于華夏未來交通和經濟發展有一個氣魄宏大的規劃。
在俞國振預計花費五十年來完成的陸江河湖海規劃中,黑水、黃河、長江、珠江這四條主要是從西往東流向的大河,會成為交通動脈,再用四條南北向的鐵路將之貫通,形成一個布及華夏核心區域的交通網。
這其中,黃河的泥沙水患治理、長江的水患礁石治理,都是目前俞國振就面臨的問題。俞國振除了提出束沙攻河、加固堤壩之外,就是在黃河流域遷走人口廣種植被、在長江流域炸毀暗礁整理河道。
因此,劉希堯也是知道俞國振這個計劃的,不過他有些不以為然:“俞國振好大喜功,雖然老子承認他能力很強,但是想花五十年時間完成這個…遲早是秦始持隋煬帝的下場!”
陳永福微微笑了一下。
且不說他們在屋里談及俞國振未來的治國方略,陳德跟著劉希堯的親信出了門,在門口恰看到那幾個戲班子,陳德呼住戲班班主:“段老板,你這就回去?”
“陳少東家,您在這里正好,我們要回住處,可如今城里已經街禁,還請少東家為小人等美言幾句,給小人一個通行的號牌。”
“通行號牌是不行的,軍令如何能夠輕與?”陳德看了隨行的那個劉希堯親信一眼道。
那親信點點頭,心中覺得這位小將軍懂事,不愧是家學淵源。陳德看著那戲班班主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笑著又道:“不過既是因為被我家邀來攤上這事,我也不能不管。我記得你們是住在城南的來福客棧對吧,這樣,我們正好去城南門,要過來福客棧,你們就跟在我們身后――這位總爺,如此你看可好?”
他稱劉希堯親信總爺,那親信心知劉希堯來此是要借助他們父子的守城能力,哪里敢倨傲,立刻拱手:“但憑小將軍吩咐就是。”
“那咱們這就動身,你們注意跟著啊。”
陳德當先在前,劉希堯的親信前去傳令,身邊不可能跟著太多的人手,主要人力還得留在陳家保護劉希堯,因此身邊只跟著五人。他們穿過兩條街,陳德突然“咦”了一聲:“是誰鬼鬼祟祟在那里?”
他手指向一條小巷,劉希堯親信順指望去,卻什么人影都沒有。
“我們去察看一下,各位總爺守著我后面。”陳德也是藝高人膽大,他綽弓搭箭,緩步入巷,劉希堯的親信跟著而入。小巷很短,陳德走進去才十五丈就到了頭,見沒有什么動靜,他面帶尷尬之笑回頭過來:“倒是我虛驚一場,抱歉了…動手!”
他說到虛驚一場時,劉希堯手下的親信臉上也都浮起哂笑,道歉時那幾人正要抱拳還禮,而這一聲“動手”。劉希堯手下雖然覺得不對,卻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得身后傳來異樣的響聲。
然后,便是火槍響了。
那戲班子抬著陸行頭里,竟然夾雜著火槍,這一點,是劉希堯部下所沒有料到的。
見著這五人全部倒下。戲班的班頭笑著道:“陳總兵果然妙算,劉希堯這廝真的會來求。”
“再狡猾的賊寇,也逃不過高明的捕快之眼。當初大明若不是一群豬狗當道。也不至于害了孫督撫,讓我父子不得不背上從賊污名。是大明棄我父子,非我父子棄大明。如今我父子既是選了華夏軍,選了俞統帥,如何敢不殫精竭慮,立些許功勞以自贖舊罪?”
陳德說的話很動聽,那位段班頭又是知道:“統帥早就說了,陳總兵父子無奈從賊,卻是赤心之人,少總兵只管放心,有此功勞,統帥必定歡喜。少總兵若是想繼續從軍,少不得被破格錄入軍校,就是不想從軍,統帥也會有個體面安置,讓少總兵父子今后回鄉時也能昂首挺胸!”
“俞統帥當世雄杰。器量宏雅,我父子早有耳聞,榮華富貴倒是無所謂,只愿能見著俞統帥一統宇內再鑄華夏!”
短促的火槍聲響,雖然發生在城內,可是城外正炮聲震動。因此并不是太惹人注意。就連坐在屋子之中的劉希堯,雖然隱約聽到了這聲音,也沒有什么別的相法。在他看來,如果華夏軍進入城中,那么聲勢就不會只有這一點,而現在卻只有這么一些聲音,就證明并不是什么大事。
或許就是他的部下,在城中找借口劫掠百姓,劉希堯對自己部下的德性,可是最清楚不過了,說出來反倒是尷尬。
他卻不知,就在這個時候,陳德引著那戲班子向南而去,戲班子諸人這時變戲法一般,從他們的行頭里又翻出了闖軍的服飾,一個個打扮成了劉希堯部下模樣,跟著陳德,那德性倒真象是護送陳德的闖軍。
“諸位扮得可真象,若不是在下心中明白,只怕也要當諸位就是闖軍了。”
“呵呵,咱們本來就是戲班子,不會演戲如何能行?”那段班頭嘿嘿笑了一聲。
他們到了開封城南城時,城門上下,正是人心惶惶。
華夏軍的赫赫威名和光輝戰績,讓劉希堯軍中斗志其實很是有限,完全是靠著城墻與軍法官約束,這些闖軍才還強自支撐。如今北面吃緊,諸軍精銳都抽調過去,南門的這些守軍,就更是心中惴惴不安了。
見到陳德大搖大擺的在自己同伴護送下而來,守軍倒不疑有他,有人與陳德相識,笑著問道:“這個時候,少總兵怎么還出來閑逛?”
“哪里是閑逛,是奉了劉將軍將令,來召你們商議。”陳德將手中的將令繳出,讓守軍校官驗看,那校官看過之后心中還有些狐疑,陳德笑道:“劉將軍請我父子出來出謀劃策,替他尋思著戰守方略…實不相瞞,劉將軍覺得開封城難守,故此托我父子為他聯絡華夏軍,看能不能舉義反正,將功贖罪。”
他把這樣的事情都當眾說了出來,劉希堯的部下頓時面面相覷,心中疑心大起。
“諸位兄弟都是明白人,廢話我就不多說,如今連劉將軍都有降心,我們這些人還有什么說的,跟著做就是。現在家父去了城北,在下便來城南,大開城門,迎接華夏軍――若是誰覺得不對,可以拿著將令去問劉將軍。”
闖軍終究還不是一支正規軍,哪怕李巖曾經花很大的精力去訓練,但到了牛金星、劉希堯手中便前功盡棄。這些士兵雖然心中懷疑,但越是懷疑細想他們就越是害怕:如今降了至少還保有一命,如果陳德說的是假的,他們揭穿了不降,還將陳德害了,那么城破后華夏軍清算起來,還有誰能活?
著陳德,還可以算是舉義反正,跟著劉希堯,那可是死路一條!
“少總兵說的是,開城,開城!”沉默了一會兒,守軍中一人得了陳德眼色,開始嚷嚷道。
然后便有更多人嚷嚷起來,雖然這些嚷的人只占了守軍人數的十分之一,可在沉默者為大多數的情形下,他們這十分之一的意見,便成了主流意見。
開封城南城,就此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