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桐城一帶的百姓卻感不到往年過年的氣氛。
與中原一帶相比,桐城太平久矣,土地兼并極重,文風鼎盛之下,也多官宦豪族。這些豪族中良莠不齊,少不得縱奴行兇之事,就連方家都出了個方應乾,其余人家就更不用提了。
不過如今弄得桐城人心惶惶的卻不是各家豪奴,而是最近四處張貼出來的榜文。
“八大王、革里眼、掃地王等雄兵十萬,不日將攻桐城”這個消息令桐城完全sāo動起來,流賊荼毒中原,天下誰人不知,若是給他們闖到了桐 方子儀也得到了消息,說起此事的是方以智,他一邊說時還一邊笑:“子檸,你怕不怕?”
“我不怕,我姐夫厲害,所有惡人,有姐夫收拾!”小子檸仍舊是那活潑的面容,她握著小拳頭,惡狠狠地道。
“你是說克咸,他要和我一起去南京了。”
“才不是,克咸姐夫除了會射鼻什么都不會,而且向來不理睬我,我說的是濟民姐夫,是子儀姐姐的姑爺,不是子耀姐姐的姑爺!”方子儀臉色頓時紅了起來,而方以智則哈哈大笑:“若是克咸聽到了,定然要痛哭流涕!”
“密之哥哥,你就莫逗子檸了。”方子儀細聲細氣地道。
“哈哈,好,好,你們放心,不會有什么事情,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方以智道:“不過,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們是不是回白鹿山莊小住,或者回城中?”
“我想去細柳別院!”方子檸跳起來:“姐姐,我們去細柳別院住好么?”
“越發地說胡話了,細柳別院如何能去!”方子儀又是雙頰飛紅。
“是了,姐姐尚未嫁過去,若是嫁過去了我便可以跟去住………”方子檸有些惋惜地道。
她童言稚語,讓方以智又一次大笑起來:“子儀,這可是在催嫁啊。”方子儀白了他一眼,沒有理睬他。
就在這時,有仆fu在門前通稟:“無為的俞公子到了,正在前堂等著。”“咦?”
方以智愣了愣:“說曹操曹操到了子儀,要不要與我一起去見見?”方子儀又狠狠剜了他一眼若是兩人沒有婚約,這樣去見雖然略顯唐突,卻也沒有什么大礙,可既然有了婚約有些事情就要注意了。
她不希望底下的仆fu議論,不僅僅是怕傷了方家女兒的清譽也是怕會影響到俞國振的名聲。
“這是俞公子給二位小姐的禮物。、,那仆fu又將手中的東西呈了上來。
是兩卷書冊,方以智想去接,卻被小子檸搶先奪來,看了看書冊上的字,喜滋滋地將厚的一本交給方子儀,薄的一本卻留了下來:“這本是姐姐的,這本是我的!”
方子儀接過書冊,便嗅到一股奇異的墨香,這種香味與她常用的墨不一樣,讓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
然后她看到了書冊上的字情不自禁咦了一聲。
書冊正中是“實學微言”四個字這并不奇怪,在俞國振與方以智往來的信件中,已經對什么是“實學”有了界定,方以智將之稱為“俞氏實學”從而與如今張溥等人提倡的儒家實學相區分開來。
讓方子儀驚訝的是,這字體分明是她的筆跡!
方以智歪過頭來看到這字跡也是一愣:“子儀這是什么時候替濟民寫的?”“未曾”方子儀面色微紅,手輕輕在右下角的那一行字上撫過。“實學微言”是大字,每個字足有兩寸大小,而右小角的那一行字,則小得多,只有四分之一寸大小。
“贈給方氏子儀小姐惠存。”
方以智看到這一行字,嘖了一聲:“這行字卻是濟民的筆跡了咦,這些字是印出來的,不是寫出來的,他倒大方,舍得如此投入!”
一塊雕版,往往要花費數兩銀子,因此印書的成本極高。
“這墨好香,姐姐,下回讓小先生姐夫給我們送一些這樣的墨來吧!”子檸也嗅到那墨香味,高興地說道。
方以智再側過頭去看她手中的書,書頁上卻是寫著“幼學初解”四個大字,這四字字跡方以智未見過。
這是以柳如是的字跡為模子刻出的活字,他未見過也是正常的。
右下角同樣也是一行小字“贈給方氏子檸小姐惠存”難怪方子檸一看到之后就分清哪本是她的哪本是子儀的。
方子檸翻開封面,扉頁有花紋,這花紋是柳如是的手筆,因此自然甚是精美。此時書籍印刷業已經相當發達,但是象他們手中的一樣精美的,還是相當少有。
方以智看到這已經等不及了,在年初時俞國振向他約稿,許諾要將他的文章付印,如今看來,他總算趕在過年之前完成了自己的諾言。
他匆匆來到正堂,進門便嚷道!”好你個濟民,重視輕友,只給子儀帶禮物,卻沒有我的!”俞國振正在翻著書,見他來笑著指道:“密之兄,這些可都是帶給你的,你這樣說,那我就將它們全都送給令妹了!”
方以智一看,那是一籮筐的書籍,他奔了過去,嗅著墨香味,想起子檸的話語:“國振,你用的是什么墨,這味道有些不同啊!”“哈哈,俞家秘傳,傳媳不傳女,今后令妹可以知道,密之兄卻不能知道!”俞國振半是玩笑地說道,他倒不是小氣,而是此事關系到他爭奪輿論話語權的大計,方以智雖然對他極為義氣,可俞國振可以肯定,當自己與東林、復社分道揚鐮之后,方以智第一選擇仍然會是復社。
這油墨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蓖麻油加普通墨汁罷了,調試最佳配方也沒有花費俞國振太多時間。
“小氣!”方以智哼了…聲,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這必然是“俞氏實學”弄出的玩意兒。
從籮筐中抓出一本書,如同送給方子儀、方子檸的那兩本書一樣,這書所用的紙相當不錯,因為裁減時依然借用了水力,所以裁減得極為整齊,完全沒有毛邊。書封面上印著“風暴集”三個大字,字跡卻是方孔煙的。
“咦?”方以智愣了愣,自己也未曾聽父親說為俞國振題過字啊。
“用了老大人的字,未事先稟報老大人,想來老大人不會與我這小輩一般見識。”俞國振道。
“我看看,這“風暴集,之中究竟是什么。”方以智打開書,扉頁之上是宋體楷書寫的書集介紹,大意是此書每三月出一冊,書分前后兩部分,前部分為當今各方大家的文章詩詞,后部分則是俞氏實學。看到這個,方以智哈哈笑了起來:“濟民,你倒狡猾,這分明是扯著虎皮充大旗!”俞國振一笑置之,若是直接將他的實學推出的話,那些讀書人愿意看的不會太多,可若是加上了此時的文章大師之作,那就不同了。象《風暴集》第一期之中,便有方孔煙、方以智、錢謙益、吳偉業、陳子龍等等諸多文章大家的詩文。開篇便是方孔煙所作的《孔子華夷之辨考》,然后又是方以智的《崖山三百五十四年祭》,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詩文,每篇詩文之后還帶有評析。
“這詩文評析是誰替你作的,你一定是作不出來的!”看到那些評析,雖有些稚nèn,卻往往一言中的,方以智笑道:“彩云歸客…這名字有些閨氣,莫非是你那個使女榫如是?”“哈哈!”俞國振哈哈笑了起來,方以智沒有猜錯。
在詩文之后,是俞國振所作的《泰西字母、數字簡概》,上面有字母及其發音,有扭來扭去的阿拉伯數字及其漢意。這些東西方以智倒是不陌生,可是一般的讀書人就未必知曉了。
緊接著一篇,是《佛朗機人航海見聞錄》,卻是模仿一個佛朗機人的口wěn,提出地圓之說。方以智才看了開篇,就贊道:“此文非濟民無人能寫,也唯有濟民,深究物理,方能寫成。”
看了一頁,方以智又按住書,苦笑起來。
“如何?”俞國振笑問道。
“不能看了,若是再看下去,今后就無心四書五經了”
俞國振哈哈大笑起來:“那倒是小弟的不對了,既然如此,這些書小弟就帶回去,等密之兄高中之后再送。”“休想!”方以智整個人都撲到了籮筐之上,將之團團抱住。
倒不是他失態,此時就是讀書人想要得一本好書也是極不容易,印同精美供收藏所用的書籍,其價格甚至可以售到一千二百兩!而一般的書籍,象此時流行的通俗話本價格也從五百文到一兩不等,但印刷精美就遠遠比不上俞國振贈送的了。
活字印刷此時也有,主要是銅活字,但成本高價格昂貴,而且印刷質量并不如人意。俞國振用的鈴活字,實際上是稽銻合金,其特xing更勝過銅活字。
方以智放下那本《風暴集》,很快又找出了一本《方密之詩集》,看到自己的詩集,他嘿然笑起,笑了兩聲,又怒視俞國振:“潤筆呢,你印我之書,怎么未給我潤筆?”
“賣出再說。”俞國振厚顏無恥地道:“假如賣不出去,你休想要潤筆。”
“好你個俞濟民!”方以智又拿起一本,卻是《仁植先生說易》,是方孔煙研究《易經》的文集,方以智忍不住打開看了一下,然后慨然長嘆:“老大人若是見了這個,只怕也要情不自禁了!”(感謝王孫武陽、騎牛南下、乖乖的看書打賞,感謝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