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絕情 “這是什么?毒藥嗎?”順姐兒看著璐姐兒一揮手,就端著一杯不知道是茶還是酒到跟前的丫鬟,她頭垂得低低的,看都不敢看順姐兒一眼,而不用太仔細就能夠發現,端著杯子的手在顫抖,順姐兒嘲諷的看著四夫人,這就是她想讓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砒霜!你敢喝嗎?”璐姐兒瞪著一雙吃人的眼睛,道:“你現在選擇還來得及,是照母親說的,大病一場,還是將這杯加了砒霜的茶水喝下,一了百了?”
砒霜?順姐兒嘴角挑起一個笑容,她怎么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呢?她看著柳月卿,淡淡的問道:“為什么是砒霜呢?砒霜的毒性確實很強,但要是搶救的及時,也可能有的救,您確定不換藥性更烈一點的?”
“要是這樣你都能活下來的話,那只能說你命不該絕,從此之后我不會再為難你!”柳月卿心里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她是覺得順姐兒的存在很礙眼,也確實不止一次地想讓順姐兒永遠的消失,但給順姐兒一杯毒酒的事情她還真是沒有想過,但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也不能說是璐姐兒自作主張,而她不過是依了璐姐兒的請求。
“就這樣嗎?”順姐兒看著柳月卿,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擴散到整個臉上,自己的一條命只能換來一句以后不再為難?她看著柳月卿道:“這不夠!”
“你想要怎樣?”璐姐兒看著順姐兒,道:“就算母親不愿意接受,但誰都無法否認的是你是她生的,母親要你死,但凡你是個有孝心的,你就應該自己去死,而不是讓母親費神,親自動手。”
“璐姐兒,你別說話!”柳月卿極少對璐姐兒用那么冷冽的語氣說話,但是她眼前的璐姐兒不但讓她陌生,更讓她感到莫名的寒意。
“是,母親!”璐姐兒滿心不甘,但看柳月卿的臉色黑的可以,也沒有敢和柳月卿反著來,只能黑著臉退后一步,不再對順姐兒步步緊逼。
“那你想要怎樣?你說,我聽著!”柳月卿看著順姐兒,第一次沒有帶著厭惡的語氣,或許也是最后一次這樣心平氣和的和順姐兒說話了。
“我的命是您給的,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事實。”順姐兒淡淡的看著柳月卿,道:“但是,九年前我就已經還了一條命給你,那一年也是我命大才熬了過來,之后若不是曾祖母將我養在身側,悉心照顧的話,并發的各種病癥也足了要了我的命。我記得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每天都要很多藥,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藥味。曾祖母曾經打趣我,說我吃下的藥比我還要重。所以,賜給我的那一條命我已經還給了您。”
璐姐兒心急,難道她不想聽從母親的話服下這個毒藥?她向身邊的霽虹使了個眼色,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是灌也要把毒藥灌到順姐兒嘴里。
“九姑娘不用著急,難道你的耐心這般的有限,連我話都不想讓我說完?”順姐兒察言觀色的功夫是被曾祖母訓練出來的,別說璐姐兒這么明顯的小動作,這個屋子里每一個人有什么異常,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腦子里更是飛快的思索她們這些動作背后的含義。
“你說,我聽著!”柳月卿瞪了一眼璐姐兒,這個孩子真的是被自己寵壞了,小小年紀,心狠手辣之處,連自己見了都覺得心驚,看來需要好好的敲打一番,否則還真的不知道她會鬧出些什么事情來。
“但我想我還欠您一條命!”順姐兒看著柳月卿,道:“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是在鬼門關徘徊的時刻,我知道您生產的時候疼了兩天兩夜,差一點點就難產,一尸兩命。您可以說是豁出性命去才把我給我生下來了,這樣算起來,我還欠您一條命。”
柳月卿微微怔住,她以為這件事情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會記得,實際上除了寧哥兒以外,她在生兩個女兒的時候都不順利,不同的是生順姐兒難產是因為頭一胎,她在懷順姐兒的時候又補得多了些,導致孩子太大,難以生產,而懷璐姐兒則是因為心情極度的沮喪,什么都不想吃,總是擔心胎兒再有什么問題,結果到了生產的時候只疼了一小會就沒了力氣。可是,這些事情雖然知道的人很多,但卻從來沒有人為此說過什么。
“所以,這杯毒藥我會喝的!”順姐兒看著那杯毒藥,道:“但是,喝下這杯毒藥以后,我和您就再也沒有任何的關系,我死了,您當我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我活下來了,您也當我已經死了!”
“好!”柳月卿看著順姐兒點頭,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聽到順姐兒這番說辭沒有覺得如釋重負,反倒在心里浮起淡淡的愧疚和心酸,但她告訴自己,那只是錯覺,只是多年以來一直讓她寢食不安,讓她嘗盡酸楚滋味的元兇就要消失的錯覺。
“姑娘~”玳瑁擋在順姐兒面前,怎么都不肯讓開,她長順姐兒兩歲,十歲進府就一直陪在順姐兒身邊,對這個主子有敬有愛,但更多的還是仿佛不應該有的憐惜,她怎么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順姐兒做傻事,就算眼前的這個丫鬟她看著順姐兒安排到四夫人身邊的,她手上的毒藥可能只是一個幌子或者只放了一丁點也不行。
“玳瑁,這是我最后能為生我的人做的一件事情,你就讓我任性這么一次吧!”順姐兒搖搖頭,堅定地推開玳瑁。
“姑娘~”玳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順姐兒拿起那杯毒藥,臉不改色的一飲而盡,然后再平靜的將杯子還給那個丫鬟。
“你…”柳月卿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而璐姐兒臉上卻浮起笑容,她不相信順姐兒能夠像貓一樣,有九條命——就算她有九條命,也一樣得死了給她讓路。
“我已經如你們所愿,喝下了你們準備的東西。”順姐兒看著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臉陰晴不定的柳月卿,再看看一臉興奮的璐姐兒,微笑著問:“請問,我是在這里等到毒發再離開,還是現在就可以走了。”
“當然是…”璐姐兒自然想親眼看著順姐兒毒發,就如順姐兒說的,只要搶救及時,砒霜也不見得就能要了她的命,還是耽擱一下時候更妥當。
“璐姐兒,閉嘴!”柳月卿聲音提高,是平時的好幾倍,她呵斥住璐姐兒時候,看著順姐兒,道:“你現在走吧!或許,你還能逃過這一劫。”
“那么,我告退了!”順姐兒給柳月卿行了一禮,然后沒有任何留戀的帶著滿臉焦急的玳瑁和盈兒轉身離開,她沒有為自己腹中的毒藥而感到憂慮,只覺得身上又從未有過的輕松。
“姑娘,我背您回去吧!”出了柳月卿住的院子,盈兒就急急的道,她習過武。就算是背著順姐兒飛奔也比順姐兒走回去要快得多。
“不,你先回去,讓琥珀準備二兩綠豆,搗碎之后用五六個蛋清攪拌了等我回去服用。”順姐兒搖搖頭,道:“你讓人用轎子過來接我,那樣的話不會比你背我回去慢多少。”
“是!”盈兒聽順姐兒的話已經是習慣了,也不問為什么,立刻撒腿就跑,速度果然是順姐兒望塵莫及的。
“我們在這里等一會。”順姐兒轉身躲到樹背后,現在天氣很冷,沒有差事的下人都躲在房里取暖,她不用擔心自己的樣子被人看了去,扶著樹干,一根手指就伸進了嘴里,毫不猶疑的往喉嚨深處掏了兩下,立刻就哇哇的嘔吐起來。
玳瑁力度適中的在順姐兒背上拍了起來,幫助她多吐一些出來。
盈兒的速度很快,沒有等順姐兒將胃里的東西吐空,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就和臉色通紅,大冷的天跑出一身汗來的盈兒就回轉過來了,玳瑁扶順姐兒上了轎,兩個明顯也是練過一點把式的婆子抬著轎子就飛奔而去,已經沒有了力氣跟上的盈兒和壓根就跟不上的玳瑁在原地稍微站了一會,讓氣喘吁吁的盈兒喘了口氣之后,才加快腳步會靜心居。
等王太醫和聞訊的郭懷旭趕到的時候,順姐兒已經催吐了好幾次,吐得胃里全都空了,蛋清拌了的綠豆粉也咬著牙喝下了,整一身無力的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黑氣,而雙唇也泛著嚇人的黑青色。
“是中了砒霜之毒!”王太醫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又是看著順姐兒長大的,自然也沒有避諱什么,直接給她診了脈,看了舌苔,眼珠,又看過順姐兒讓丫鬟們留下來的嘔吐之物,道:“不過量不多,順姐兒也及時的催吐和服下了蛋清綠豆粉,現在身體內的余毒已經不多了,我給她開兩服藥,吃過之后好好的休養三五天就不會有什么大礙了。”
郭懷旭謝過王太醫,看著琥珀請王太醫到另外一間屋子寫處方去了,他才沉下臉來,看著神色淡然中帶了些解脫的順姐兒,道:“你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叔祖,我只是想把我們之間最后的一絲牽絆斬斷而已,從此之后,我不再是她生的順姐兒,而是曾祖母和您撿回來的郭怡昕。”順姐兒微微笑著,道:“從現在開始,我不是那個背負了母親怨恨的順姐兒,我要過屬于郭怡昕該過的生活,我會挺起腰桿,過屬于我自己的幸福生活。”
“你啊~”郭懷旭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深埋的眷念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了,但是我會讓她不能再用母親的名義傷害你了!我希望你這一次一定要聽我的安排!”
“我聽您的!”順姐兒,不,是郭怡昕微笑著點點頭,她愿意聽這個一直都為她考慮的親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