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被吞噬的水系祖神,只是開始。
餓癮神像馬上對準了下一個目標,火系祖神忽然察覺到了森然寒意。
祂下意識地開始奔逃,并且在身后布置下了層層火之領域。
然而,這些領域在神像面前如同紙糊的一般脆弱,炙熱的神火雖然在對其進行可怕的燒灼,可神像只是外表有些許融化,并不影響它的行動。
“轟!”
火之神國被一拳破開,神像的一只手探了進去,掌心中,有無數秩序規則正在流轉,看似粗暴的舉動,卻蘊藏著無盡的分解、封印、術法。
雙方的每一次接觸,都是法則之間的最高級、最劇烈碰撞,只不過火系祖神完全處于劣勢。
這時,一條條火龍從四面八方飛來,像是要拱衛它們的主人,火龍將神像的手臂纏繞。
原本處于絕對優勢地位的神像,停住了動作,那條手臂也懸停在了那里。
看著滿目瘡痍的神國,火系祖神眼里全是駭然。
剛剛的那種被完全碾壓的感覺,祂自誕生起,就未曾感受過,實在是太可怕了,完全顛覆了祂過往的一切自信。
再看著攤開在自己面前的神像手掌,火系祖神準備脫離這里。
然而,神像手掌忽然加速了融化,緊接著快速延伸,穿透了所有阻隔,將火系祖神包裹。
“怎么…怎么可能?”
掌心合攏,火系祖神被強行吞噬。
而伴隨著第二位紀元霸主的被吞入,靈魂深處,卡倫不僅全身上下都被污泥覆蓋,還全身快速下沉,最終,徹底沒入了污泥之中。
“吼!”
完全掌控住靈魂和身體控制權的餓癮,再次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它以神為食物,以神像為載體,卻又沒有絲毫神的肅穆,它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撕毀神的一切,不僅是外衣,更是神的本質。
“如果不想被一個一個吞噬,聯手吧,鎮壓它!”
有一位紀元霸主發出了倡議,然而,沒等祂將信息傳遞完畢,祂就愕然發現自己的神軀下方,出現了黑色的污泥。
同時,還有另外兩尊紀元霸主出現了相似的情況,只不過祂們中一個是出現了神火燃燒,一個是出現了水紋蕩漾。
在天堂臺階下將海量神性污染吞噬的餓癮,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力量碾壓,并且在接連吞噬掉兩尊紀元霸主后,實力又上了兩個臺階。
這其實就是詛咒,針對神的詛咒。
而它的發動前奏,則完全是由秩序之神鋪陳,提供好了最初始的啟動所需;
解決它的方法很簡單也很唯一,那就是在源頭將其掐死。
可一旦真的滾動起來,這顆雪球只會越來越大,無人可以阻止,因為唯一可以施加影響的人,也已經沉溺于靈魂深處的污泥。
神像這次甚至都沒有自己出手,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而那三位紀元霸主則在不斷地被腐蝕。
其他霸主們在此刻放下了所有芥蒂,有強大的牧師系祖神霸主企圖幫忙化解詛咒,也有封印系祖神嘗試對神像進行封印;
所有霸主們都行動了起來,攻擊的攻擊,封印的封印。
神像依舊矗立在那兒,承受著一切,它依舊不停地脫落不住地融化,可卻依舊沒辦法從根本性上去撼動。
“啊!!!”
“啊!!!”
“啊!!!”
三聲震驚世界的凄厲慘叫后,那三位紀元霸主被徹底腐蝕,已經被轟擊得面目混沌的神像,則原地變大了一大圈。
自此,先前還“眾志成城”的霸主們,一下子信心崩塌了。
祂們終于認知到,這就是祂們的宿命。
這是由兩代秩序之神,以犧牲自我為代價,聯手布局,奏響的諸神覆滅樂章。
或許,這種將悲壯與絕望留給對手的方式,才是真正的秩序優雅。
有的霸主們發了瘋一樣繼續向神像發動攻擊,畢竟都是各自紀元里的絕對強大存在,祂們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更無法承認自己的虛弱與蒼白。
有的霸主們則抓緊時間,去散播自己的傳承,希望在無盡歲月后,給自己一個再度歸來的可能;
有的則放棄了抵抗,開始在世間快速行走,企圖重新領略這熟悉又陌生的風景;
可以說,所有現象全都出現了:感性的、理性的、擺爛的。
原理神教一直致力于對神祇的人性與神性進行研究,只是在這眼下,不用再去區分什么神性的頹喪和人性的墮落了;
因為在神像的可怕威壓下,留給這些紀元霸主的,沒有思考的余地,只有最后的臨終選擇。
神像越來越高大,吞噬的節奏也越來越快,先是那些歇斯底里企圖發動最后攻勢的霸主們被一個個吞入,接下來是那些正在進行布教灑播傳承的被覆蓋;
最后,反倒是那些看風景散心的,多存在了一會兒,算是占到了比同類多一點的小便宜。
“嗡!”
神像,已經變得無比巨大,他的身影,凌駕于整個世界之上。
即使是世俗里的普通人抬頭看不見天空的景象,可依舊能在這個時候,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了自己的頭頂。
可神像,并未就此滿足。
一條條秩序鎖鏈從它身上蔓延出去,像是一張蛛網,覆蓋了這個世界的所有角落。
神教的傳承,秘境的殘留,上古的遺跡,沉睡的圖騰,熄滅的火種…
一切有關神性的存在和將會演變為神性發端的事物,都被鎖鏈纏繞,然后吞噬。
秩序之神對卡倫說過,祂已經把這間屋子打掃干凈了。
而神像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將整間屋子…進行徹底的消毒凈化。
如同秩序神教蘇醒術法的一個弊端,如果尸體被凈化過了,那他也就無法蘇醒了。
雖然實質上,這只是餓癮的貪婪饑餓,不愿意放過任何角落里的絲毫,可論跡不論心,它的行為,的確是正在實現秩序信徒的最終理想。
抹除神在這個世上的所有痕跡,讓這個寄生的畸形架構,徹底崩塌,不再有歸來的可能。
這個世界,會馬上進入虛弱期,經過一個無神紀元的神教,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退化,但這就像是病后初愈的虛弱,只要病根被剔除,那新的人類文明,必然將重新崛起。
它將不再以神的事跡作為紀元的更迭標志,歷史不再只存在于神的記述,而將記錄他們自己。
永恒之神看著這一幕,內心澎湃。
當初在維恩,卡倫將祂和光明,并入了秩序的節奏,承認了祂的歷史地位。
祂原本以為,那是為了讓自己加入秩序陣營的強行綁定,現在看來,倒還真的是自己沾了光。
無神的紀元的覆滅,或者叫新文明的發端,起源于祂永恒在安拉冥德山上的點燃火炬,驅逐了愚昧。
雖然祂知道自己曾經的本意,并不是這樣,但本意…是可以改的嘛,這個甚至都不用動用時間的禁忌力量。
從神像中蔓延而出的秩序鎖鏈,也來到了永恒面前。
是的,永恒沒有被直接吞噬,神像給了永恒體面。
雖然這并不是餓癮野獸的本意,但畏懼感,足以讓野獸學會得體;
因為,就算卡倫已經被自己完全沉溺,可它依舊害怕做出嚴重刺激到卡倫的事。
那個年輕人,曾在約克城喪儀社盥洗室里,用光明之火炙烤靈魂;曾與自己一次次的博弈,從不認輸;更是曾站在自己頭頂,宣布對自己的強勢鎮壓。
餓癮很清楚,是秩序之神釋放了自己,而不是自己真的成功吞噬了秩序之神。
“唉…”
永恒發出一聲嘆息,哪怕是到現在,祂依舊惋惜于自己未能與秩序戰上一次,雖然,人家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因為人家的格局,早已不在這方面了。
光暈閃爍,永恒交出了自己的神格,理查則被流光包裹,向下墜落。
“交出去吧。”阿爾弗雷德下達了命令。
秩序系的一脈,本就被卡倫生死操控,沒有反駁的余地。
當然,就算沒有那種控制,你現在反抗也反抗不了,還不如都做得灑脫一點,就算裝也要裝得像是一切都是為了理想而奮斗,給自己留一個妥善的歷史定位。
秩序系一脈的神格,紛紛交出,被秩序鎖鏈裹挾回到神像體內。
當鎖鏈來到狄斯面前時,鎖鏈比對待其他人,低了更多。
狄斯開口道:“我可以代替你,我的孩子。”
神像輕顫,壓低的姿態,并不意味著它愿意接受任何的質疑與挑釁。
狄斯目光凝重,他在猶豫,不是針對卡倫,更不是舍不得神位,而是他察覺到的一絲不妙。
吞噬了諸神,凝聚了所有神性的餓癮,是否還會選擇最終歸宿?
阿爾弗雷德開口道:“狄斯老爺,請您相信少爺。”
狄斯閉上眼,還是選擇交出了自己的神格。
光明看著神像,說道:“我從來不覺得你能真的成功,但你無論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
光明交出了神格,和永恒一樣開始消散。
祂遵守了對尼奧的諾言,沒有像永恒一樣將傳承者送下去,而是要帶著尼奧一同湮滅。
祂遵守了對尼奧的諾言,沒有像永恒一樣將傳承者送下去,而是要帶著尼奧一同湮滅。
不過,餓癮的一條鎖鏈,卻直接將尼奧打出,尼奧被裹挾著墜落。
光明沒有失言,卡倫也沒有強行干預尼奧這一次的“自殺”選擇,但餓癮,這都是餓癮為了不刺激卡倫,擅自做主。
可憐的尼奧,帶著終于可以赴死的虛假解脫,又一次被安全送回了大地。
“唔…”
小康娜變回了原本的骨龍模樣,先前的她在阻擊戰中,被光明強行按壓住成為了防線的載體,這是一種保護。
現在,她失去了先前擁有的屬于叛逆龍神那五光十色的炫酷。
“卡倫,你得賠我好多亮閃閃的鉆石…”
“咚!!!”
一聲無形的鐘聲,在這世間,更是在每個人心中響起,它像是在宣告,神話時代的徹底結束。
被卡倫特意留下禁制的天堂,在此刻受到感應,被強行拘了過來。
昔日,就算是秩序之神也得借用深淵之神的力量,一同打通通往天堂的道路,現在,在神像的絕對強大面前,連天堂的神秘,都是隨時可以抓取的物品。
高聳的臺階,肅穆的大門,每個人,都看見了那至高無上的終結象征。
“喵,汪!”
小康娜興奮地飛了過去,她看見了臺階上的普洱和凱文,她將一貓一狗接了下來。
這時,所有延伸到世界各地的秩序鎖鏈開始回收,神像的體積這次沒有再繼續變大,而是變得更加凝實且清晰。
這股清晰,源自于它的意志,可以被清楚地感知,它正在卡倫的基礎上,重新塑造出新的自我,亦或者說,它終于在不刺激卡倫的基礎上,完成了自我的革新。
這一次,它終于贏了,在兩位秩序之神的長久失敗對抗中,它終于笑到了最后。
天堂之門,高聳威嚴,當餓癮看向它時,它的形象就逐漸固定,連帶著讓外人看過去時,也都被固定下來,不再會隨意變換。
因為此時的餓癮,就是世間最為強大的存在,它的意志,可以代替世界的規則。
按照秩序的力量計劃,餓癮這個時候應該走上臺階,走入這扇大門,將自己和神話,一同終結。
可是,餓癮卻抬起手。
天堂,開始龜裂。
它,正在毀掉天堂,毀掉這個世上唯一,可以威脅到它存在的事物。
眾人,絕望了。
餓癮,正在竊取由兩代秩序之神付出巨大犧牲才獲得的勝利果實。
它吞并了諸神,吞吃了神話時代,可最終,它又將締結出下一個神化時代。
它將過去的一切混亂凝聚成了一,然后再由一去進行無窮的發散。
這個世界,終究沒有被改變。
狄斯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可是現在,已經無法阻擋,因為它現在就是世間的最可怕存在。
龜裂到一定程度后,天堂,正在逐步崩塌。
用不了多久,唯一的終結也將被抹去。
達利溫羅:“終究,還是一樣的。”
茉琳迪:“我們努力的意義,到底在哪里?”
伯恩:“贊美秩序。”
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所有人。
阿爾弗雷德將《新秩序之光》丟開,將鵝毛筆扔走。
眾人見狀,不由心生感慨,連他,也失去信心了么?
但在下一刻,
阿爾弗雷德將雙手合攏,放在嘴邊:
“嘿嘿…嘿嘿…”
前奏,在阿爾弗雷德嘴里發出。
普洱驚愕地看著阿爾弗雷德:“收音機妖精…”
原理之書里,傳出老霍芬的配合,在狄斯于墓園第一次蘇醒他的那天,阿爾弗雷德也曾這樣演奏過。
不過,在阿爾弗雷德的腦海里,先浮現出的,是狄斯老爺帶著少爺和自己去按照名單殺人的那個夜晚,自己肩扛著花生管收音機,與少爺在無人的街道上一起起舞。
那時候的少爺,曾負擔著極大的壓力,而自己,也心懷著強烈的忐忑,兩個迷茫的人,在那一瞬間,得到了共同的釋放。
緊接著,阿爾弗雷德腦海中又浮現出第一次見到少爺的場景,不是在莫莉女士的家中,而是在莫莉女士的夢里。
杰夫,那個小偷;
他在作案時,被莫莉女士嚇死,然后少爺接觸到了杰夫的遺體,感應到了莫莉女士,并且墜入夢中深淵。
那一次,他被還只是普通人的少爺所震撼。
后來,他學習少爺自創的文字、語言,他甚至領悟了書法,一切的一切,只為了能夠成為這個世界,第二個可以復刻出那首圣歌的人。
“少爺,無論什么時候,阿福,永遠相信您。”
無盡的黑暗里,卡倫閉著眼。
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從靈魂到身體,完全被餓癮所覆蓋掌握。
可是,就在這時,他的耳畔邊,卻出現了阿爾弗雷德的歌聲。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刻。
當時的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面對莫莉女士的血盆大口,自己是那么的無力與渺小。
可總有一些東西,能給你帶來最純粹的力量。
卡倫嘴唇開始微動,順著阿福的節拍,跟著唱了起來。
誰都無法取代,阿福在卡倫這里的地位,他是這個世上,最懂最理解卡倫的人,也是卡倫信仰之路上的真正錨點。
漸漸的,怯懦逐漸散去,勇氣逐步回歸。
如同“鬼壓床”所帶來的無力感,正在被快速填充。
卡倫的眼睛,緩緩睜開。
餓癮神像的動作,停止了。
崩塌了一半的天堂,也靜止住了。
神像發出劇烈的顫抖,但很快,又平復了下來。
上一任秩序之神,他做完了他的一切,現在,該我做完我的了。
餓癮神像,逐步變回卡倫的模樣,他一步一步上臺階,來到最頂端,伸手,打開了天堂之門。
門內,是真正的終結。
卡倫走了進去,轉身,雙手再度抓住巨門。
他要親自,將門關閉。
忽然間,卡倫想到了那晚自己陪家人朋友聚餐后,去看望皮亞杰的場景,皮亞杰沒讓自己進門,而是坐著輪椅位門后面,透過門縫,看著自己。
壁神瑞麗爾薩,畫出了秩序之神的終結;
皮亞杰,畫出了自己的終結。
透過門縫,卡倫的目光掃向外面所有人,從阿福到穆里文圖拉,從沉默的爺爺到被流放到約克城證券交易所大樓天臺上呼呼大睡的尼奧…
從凱文到理查;
從普洱到尤妮絲;
熟悉的人,目光掃過去只是一瞬,或者說,是這一瞬的目光太多,認識的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更多看到的,是這一整個無神紀元培育而出的世俗文明。
前者,給了卡倫留下來的沖動;可后者,卻給予了卡倫下定最終決定的理由。
“贊美…秩序。”
卡倫開始發力,巨門緩緩閉合。
最終…
“砰!”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