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一過,寒雨驟起。
待到風雨消散之后,又是一輪晴天。
然而這秋意盎然、涼風陣陣的秋天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一場冬雨來臨之后,整個世界眨眼間便被眼前飛舞飄絮給徹底籠罩住了,直到這時眾人方才醒悟,知曉自己已然置身于料峭寒冬之中。
不知為何,今年的冬天比往常的時候來的更早,早的在十一月份的時候就已經飄滿鵝毛大雪;當然,今年的冬天也比往常的時候來的更冷,冷的沁入人的骨頭之中,讓人完全禁受不住,只想蜷縮在暖和的被窩之中。
作為新近加入赤鳳軍的戰士,狗娃便已經開始想念自己那暖氣十足的房間了。
在那房間之中,有蔭城鎮新造的暖爐,里面填有開掘出來的煤球,煤球燃燒釋放出來的熱量足以驅散這冰冷的寒氣,讓人不會受凍。
當然,現在的他并不叫狗娃了,而是被那位高踞在上的赤鳳軍統領賜予了新的名字——袁曄,這名字比之前的狗娃明顯是正式多了。
不過袁曄也明白自己的職責,所以還是踩著齊膝的白雪,一高一矮朝著遠方走去。
而那遠方之處,群山早已經不復之前的蔥翠,它們在經歷了這一年第一場白雪之后,就被那飄落三天三夜的沉甸甸的雪花給徹底覆蓋住,宛如鉆進了厚實的棉被之中,所有的生物都蟄伏了下來。
“幸虧咱們的統領心懷仁德,在冬天之前及時發放了冬衣,不然的話咱們非得給凍壞不成。”跺跺腳,走在前面的班長連打幾個哈切,噴出的熱氣轉瞬即逝,目光卻不敢放松,依舊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雪地。
那袁曄稍微有些不解,張口問道:“說實在的,班長。這雪都這么大了,而且天氣還這么冷,那蒙古大軍可能會過來嗎?”講真的,他雖是感謝赤鳳軍收留自己,并且還讓自己能夠吃上飽飯、穿上冬衣,僅此一件就足以讓他感激涕零,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冬天時候還得在外巡邏,就不免有些埋怨。
“怎么不可能?你要知道,咱們所面對的乃是這個世界最兇殘的敵人,他們是一群最為狡猾的狼群,即使是寒冬時候也不會停住自己的狩獵。正是因此,所以我們才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免被那些家伙給偷襲了!”張口吐出一些熱氣,班長的眼睛還在雪地之上逡巡,若是感覺雙手有些冰冷,就會自旁邊雪地之上取過一些雪快在臉頰之上摩擦。
根據蕭鳳所說的,這樣的話可以促進血液循環,避免凍壞身子。
他是一位老人,自赤鳳軍還未反叛的時候就因緣際會加入其中,其能力不算突出但也不算是有多么差,子起兵時候就加入了赤鳳軍,在盤秀山橫水鎮和李守賢對陣過,也曾經在榆社城殲滅那些負偶頑抗的家伙。
因為數次建立功勛,所以被提升成為了一位士官,麾下也有好幾個人跟著的!
如今時候,他讓自己麾下帶到那群小子全都散開,搜索著各個區域,就是為了免得再次會出現潞州屠城事件。
帶著懷疑,袁曄卻是不信:“可是天這么冷?可能嗎?”
畢竟是第一次出征,他還無法適應如此寒冷的觀景,而在這時自己都只想要在躺在被窩之中以免被凍壞了,而那些家伙也應該如此吧!
見到袁曄如此懈怠,班長稍稍皺眉,當即問道:“三峰山之戰知道不?”
“知道!”袁曄應聲答道。
十年之前,在三峰山之戰之后,金國所有兵力全軍覆沒,便是其大軍統領完顏成和尚也是戰死沙場。
自此之后,金國再無翻轉局面,直到被蒙古聯合宋朝覆滅為止。這事距離金朝覆滅也不太遠,所以在很多人的腦海里面,還是記憶猶新。
冷哼一聲,班長卻是微瞇著眼睛,聲音有些飄遠:“既然如此,那你知不知道那三峰山之戰之中,金朝士兵便是被這大雪給害的?”
“大雪?”
“沒錯,就是大雪!當時候,那金兵被蒙古包圍在三峰山時候,沒曾料到當時候正好天降大雪,氣候非常寒冷,那飄落下來的雪花甚至將整個山路都給封住了,讓人根本就無法將物資輸送進來。正是因此,金兵那根本就是赤身裸體僵立在雪中,而且手中并無糧食,也無柴火開鍋做飯,可以說是饑寒交迫。”
說到這里,那班長就開始唏噓起來,將自己曾經在流亡時候所聽到的關于三峰山的事情訴說出來。
“正是因此,所以當時候金軍的統帥完顏陳和尚就急于突圍,想要解決麾下士兵受凍挨餓的問題。但他卻沒料到僅有的一條路是蒙軍故意留下的陷阱,結果就鉆了進去中了埋伏。當金兵爭相逃跑之時,蒙軍伏兵四起,大敗金兵。完顏合達、完顏陳和尚雖是仗著自身武勇保住一些精銳,但是他們兩人早已經是精力衰竭,所以之后就被蒙古大軍團團圍住,最后在均州之中兵敗身亡。”
聽完之后,袁曄滿是吃驚:“大雪天中還繼續戰斗啊!那蒙古人難道就不怕冷嗎?”
“你是不知道。他們本來就是來自北極之人,所居住的地方那是唾口唾沫都會結冰,大冬天撒泡尿都會凍住,就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人會怕冷嗎?估計就現在這天氣,他們也只會當作是夏天罷了,就算是赤膊上陣也不在話下。就這么一段溫度,他們哪里會在乎?”嗤之以鼻,班長卻忽然神情有些落寞。
袁曄燦燦笑著:“班長,你知道的東西可真多啊。”
“笑話。我好歹也是刀里走,槍里來趟過來的,懂的東西自然比你要多。”隨手給了袁曄一個腦瓜蹦,那班長神情卻忽然落寞起來,不知道為何,他卻張開了嗓音唱了起來。
“落日慘淡黃云低,懸崖古樹攢幽溪。三峰山頭獨長嘯,立馬四顧風凄凄。溝邊老翁行傴僂,勸我停驂為君語。山前今日耕種場,誰識當年戰爭苦。金原昔在貞佑間,邊塵四起民雕殘。燕京既失汴京破,區區恃此為河山。大元太子神且武,萬里長驅若風雨。鏖兵大雪三將死,流血成河骨成堵。朱鸞應瑞黃河清,圣人啟運乾坤寧。當時流離別鄉井,歸來白發歌承平。曠野天寒霜簌簌,夜靜愁聞山鬼哭。至今壟上牧羊兒,猶向草根尋斷鏃。論功衛霍名先收,黃金鑄印身封侯。英雄半死鋒鏑下,何人酹酒澆荒丘。”
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卻甚是哽咽,不知為何帶著幾分蒼茫,但是聽這詞兒,明顯是紀念某一位英豪的。
袁曄并不明白,只好陪在旁邊,畢竟且看著眼前這位的神情,估計他過往所經歷的也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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