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山峰,幾條大河貫穿其中。
著眼望去,那望之不決的山峰之上,一簇簇蒼翠的森林讓這里稍微透著一些生氣,然而在那貧瘠困乏之地,除卻了枯黃的灌木叢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而部分地方甚至裸露出淺白色的山巖,令其看起來就像是那正在脫毛的哈巴狗一樣,東一撮西一處的,顯得異常的難看。
山崖直插云霄,溝壑深不見底。
這被山峰、溝壑還有那連綿縱橫的河流徹底切碎的大地,正是武鄉縣所在。
在這里,赫和尚拔都足足留下了數十個山寨,全都是以巨石、大樹構建完成,上面安裝有大型的攻城弩、投石車之類的遠程射擊類武器,可以說是異常的堅固。赫和尚拔都甚至堅信,就算是他們蒙古大軍進攻,至少也需要月余時間才能夠攻克。
這些堅固的山寨之中也經常以探馬、烽火聯系,互相交流自己所知道的情報消息,并且在平時時候也經常進行模擬訓練,人員之間也是調動頻繁,好讓他們能夠熟悉這里的一切。
鐵索橫江、固若金湯,諸多的溢美之詞方才它們上面,并不是虛妄。
然而如今時候,在這峭壁危巖、奇峰突出的無盡大山,一條蜿蜒小道盤旋不定,朝著遠處延伸而去。
道路上面,此刻正有一直軍隊奔行其上,其速度快若迅雷,當真是讓人反應不過來。而在這個時候,能夠進行如此程度的軍事調度,除卻了赤鳳軍還能有誰呢?
“全員,跟我上!”
一聲呼嘯,鐵辛一馬當先,朝著不遠處山寨沖去。
尾隨其后,數十位戰士身披堅硬的鎧甲,手持重達數十斤重的鐵盾,步履堅定一步一步朝著前方推進,時不時揮舞著手中的盾牌,將山寨之上落下來的箭矢、巨石擋住,令其無法傷到后面的士兵。
這時,他們就像是那堅硬的城墻一樣,牢牢地護住身后尾隨而來的赤鳳軍戰士。
漫天山野之中,三千人分成了共計三十個小隊,分別自各個方向朝著山寨沖去。和之前和蒙古韃子陣戰時候截然相反,此刻赤鳳軍并未一個個聚在一起組成強大的槍陣,而是以一百人為單位組成十個小團隊,每一個小團隊之中相隔數百米距離。
前方的乃是盾牌手,他們全都是人高馬大,身上不僅僅穿著能夠保護全身的板甲,手中也是抬著沉重厚實的盾牌,將前面射來的漫天箭雨和天空中落下來的石頭擋住。尾隨其后的,則是手持戰刀、戰斧的刀斧手,他們牢牢地將身后一群背著虎蹲炮的士兵保護住,令其不受到前方任何的受傷。
那些背著虎蹲炮的,正是蕭鳳新近建立的神機營。
以火器為主要戰斗武器,并且能夠熟練操控虎蹲炮,這就是神機營存在的意義。
當然,限于現在的狀況,整個赤鳳軍之中能夠操控虎蹲炮的不過一百多人,還遠遠無法編成一個正規的神機營。而在這次攻擊武鄉縣時候,蕭鳳一口氣將全部神機營的士兵全都派出,正是為了在這次戰斗之中,實驗神機營的勢力究竟如何。
待到推進到距離山寨只有百米之遙時候,神機營將背后背著的虎蹲炮取下,將一個個早已經包好的炸藥包填入其中,在上面塞入早已經切割成形的石彈,并且點燃尾部拉出的火線。
“轟轟轟…”
連續不斷,這聲音就像是那山林之中驟然咆哮起來的老虎,震懾的周圍叢林都是簌簌發抖,山峰周圍全被這巨大的好似雷霆一樣的聲音攝住,渾然動彈不得。
遠處,本來堅硬的山墻頓時崩碎,露出了一個碩大的口子。
即使是堅硬的巨石,也未曾抵抗虎蹲炮的威力,再數十門虎蹲炮連續不斷的炮擊之下,整個城墻頓時倒塌下來,露出了老大的空洞來。
城墻之上,數位士兵頓時粉碎,一身血肉全都被整個打碎,漫天的血水灑滿全場,腥甜的味道傳遍山寨,其中不知道混合著的究竟是腹中嘔爛食物的腐臭味,還是那腸子之中尚未排泄出來的邋遢之物。
總之惡心的氣味悠然而生,更是讓那些士兵膽戰心驚,渾然不知面對這般慘烈環境之中,他們究竟應該做些什么?
“殺!”
尚未清新,在他們的耳邊早就響起了對方的吶喊聲。
刀光揮舞之中,弓弦脆響之下,一個個士兵徒勞無功的在那紛涌而至的赤鳳軍之下紛紛倒下,而更多的士兵卻終于忍不住心頭的恐懼,將手中的兵器還有其他什么的全都丟掉,整個人跪倒在地,連連吼道:“我投降,不要殺我!”
面對那不知名震懾整個山峰的聲音,還有讓人驚駭不定、被其瞄準就會徹底化作肉泥的武器,他們最終還是沒有半分抵抗的心思,全都舉手投降讓赤鳳軍的將領,將這片區域徹底地占領了。
“怎么回事?那赤鳳軍什么時候到來了?”
另一邊,那守護整個武鄉縣的劉天祿將軍瞧著眼前的場景,早已經震怒不已。
他跟隨赫和尚拔都多年,雖然并無多少戰功,然而勝在忠心耿耿,并且性格向來穩重,所以被委任在這里負責這里的安全防備問題。
然而不過是剛剛蘇醒,他就發現了眼前的武鄉縣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主人一樣。
在山寨之下,那些洶涌而來的士兵仿佛沒有畏懼,渾然將眼前的那些箭矢、大石視若無睹,直接就踏入山巖直沖上來。“十則圍之、五則功之、倍則分之”,這記錄在《孫子兵法》之中的名言警句,他可是熟悉無比。
但是眼前這赤鳳軍卻分毫不管忠濟不過三千兵馬,就發兵攻打整個武鄉縣。
要知道這武鄉縣之中,雖然未曾和榆社城一樣駐扎有上萬兵馬,但是也有足足兩千兵馬。而且還是背靠堅城、手握利器,而食物以及淡水資源,也是儲備甚多,足夠支撐相當長一段時間。
但是呢?
這蕭鳳居然真的揮兵北上去,前來攻打他這武鄉縣了?
弄不清楚,劉天祿當即率領麾下親兵走出了營帳,走到了山寨之中的瞭望臺之上,極目遠眺整個武鄉縣。瞧見那些山寨被紛紛擊破,里面的士兵被紛紛屠殺甚至投降,他頓時駭然:“這是什么武器,居然如何厲害?”
一至兩人便可操縱,一個呼吸便可以射出,而且威力射程也遠超床弩,只需要對準目標就可以將其摧破,這般的東西究竟是什么武器?
心中驟然跳動,劉天祿恍惚之中,仿佛看見了自己麾下鐵騎在這憤怒的武器之中被紛紛碾壓。
只可惜他縱橫沙場數十年,也未曾瞧見過如此兇悍的兵器來。只是望著遠處岌岌可危的山寨之后,劉天祿就感覺憤恨,吼道:“列位,且隨我一并出征。滅了這幫赤妖。”說話間,也將自己的大錘取下,挎著戰馬自山寨之中下來,準備馳援遠處山寨。
若是被對方靠著這威力強勁的武器將周圍山寨各個擊破,那么到時候赤鳳軍的力量就會得到進一步的集中,之后便可以集中全部的力量一起來攻打他這山寨。
集中兵力、攻打一方,這軍事常識劉天祿自然也懂。
只是他剛剛下山,在那山林道路之上,一個戰陣早已經列陣在前,正好擋住其去路。長槍林立、氣勢如虹,諸位戰士身上,一片片鐵甲被刻意刷成血紅色,殷紅殷紅正似那焚燒天空的火焰一樣,也將這森林化作了一片漫天的火海。
低著聲,劉天祿問道:“敢問閣下可是蕭統領?”
總是距離尚有數里之地,然而他依舊可以感受到為首一人那猶如萬仞高山一般的威亞,壓得他氣喘吁吁。
“正是在下。”
雙目張開,蕭鳳眼中透著幾分異色,問道:“在下率兵出來,莫非是已經幡然醒悟,知曉那窩闊臺殘暴不仁、嗜殺成性,甚至就連他那胞弟也不放過,所以想要投降我赤鳳軍嗎?”雖然聲音不疾不徐,也沒有炮聲那震懾天空的廣闊,但是她那清晰聲音卻像是在眾人耳朵邊上響起,讓每一位士兵都聽得真真切切。
這話看似簡單,但是那劉天祿卻像是被刺激了一樣,連聲喝道:“放肆。我天可汗澤披蒼生,豈容你這亂民置喙?”
“哈哈…,哈哈哈哈!”
輕嗤一聲,蕭鳳立刻抬起頭連聲發笑起來,尤其是在想起了之前那潞州城屠殺事件,她更是連連的搖著頭,口中也是發出放肆的笑聲來,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原來你們所謂的大汗,就是以屠刀治天下嗎?三月之前,那潞州城犧牲的上千條百姓的性命,如今我還歷歷在目呢。你要不要讓我一一告訴你,他們的性命嗎?”
劉天祿那臉色立刻就一陣青、一陣白,心中對制造潞州城死亡的忽睹都更是埋冤不已,然而他也明白那忽睹都可是黃金家族之人,平日里仗著身后有赫和尚拔都抵觸一下或許可言,但是若是當著別人的面“污蔑”黃金家族的人,那就不是他這等外姓之人能夠做出來的。
旁邊的蒙古人監軍卻是忍耐不住,喝道:“那潞州城不思天命、不服王化,屠了就屠了,你又能如何?”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那北地漢人不過是等同于牛羊牲畜一般,想要殺就殺,想要飼養就飼養,哪里會有這些中原人士才會擁有的仁義道德?
聽見這話,赤鳳軍眾人紛紛攥緊手中槍柄,目光透著血氣凝視著眼前之人。
劉天祿頓感頭皮發麻,看著旁邊雀躍不止的麾下士兵,當即朗聲說道:“區區,莫非當真以為你爺爺我無能否?”
說著,他就驅策著胯下的戰馬,帶著身后的一干騎兵,朝著早已經列好陣的赤鳳軍沖來,騎兵尚未到達軍陣之前,他們就已經紛紛拉開強硬的復合弓,朝著對方射去。
“全員準備!神機營,開火。”
然而遠處,赤鳳軍紛紛退后,卻是自兩側讓出了一條道路。
三十門虎蹲炮一溜兒的立在軍隊之前,那些神機營的士兵們也將石彈塞入其中,點燃了里面塞滿的火藥包。伴隨著一縷青煙,那石彈立刻自虎蹲炮之中被發射出來,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就整個落入騎兵陣之中,將那騎兵連著身下的戰馬一并轟的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出起原本模樣。
于是,騎兵的一角開始崩潰。
“攻擊,給我攻擊。”
聲嘶力竭,劉天祿不斷地嚎叫著。
縱然天空中被對方那奇怪的武器所覆蓋住,但是他還是自信縱橫天下的蒙古騎兵的厲害。只需要突破這連綿不絕的火炮之后,他就可以來到了對方的軍陣之前,用自己手中的大錘狠狠地將對方的頭顱咋的粉碎。
是的,只需要在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目睹著遠處的一切,劉天祿不斷地催促著身下戰馬,縱然那戰馬屁股之后已然布滿血絲,雙腿上也是鮮血流淌,他還是不斷的用馬鞭抽著,腿上針刺刺著。
沒錯,只需要穿過這一片火炮就可以了。
腦海之中僅存這一個念頭,但是劉天祿卻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原本足有近千人的騎兵陣,如今時候只剩下不足百余人了。
在那連綿的火炮聲中,還有滿目的血腥之下,那些戰馬早就被驚動起來,再也無法被身上的騎兵所掌控,撩開四蹄漫山遍野朝著四周竄去.
畢竟那代表著地獄的死亡訊號,它們可是相當的害怕。
未經過訓練的戰馬,其實是相當的膽小,所以它們在第一次聽到了火炮的聲音之后,就會被迅速嚇住,以至于無法在和以前一樣,繼續朝著對方沖去。
整個騎兵,其實在火炮發威時候,就已經崩潰了。
“全員,給我沖鋒。”
看著眼前終于沖到眼前的劉天祿,蕭鳳心中毫無戰斗的意愿,面對這已然喪失理智的家伙,她甚至覺得自己若是出手,都算是對對方的一種仁慈。
一霎那,群槍當即橫立在前,眾人齊聲喝道,步履整齊一并朝前沖去,就將眼前幾人刺死,之后就像是那焚燒一切的火星一樣,將這武鄉縣之中掃蕩干凈,再無一星半點的抵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