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道統相傳,何不棄暗投明?”
不遠處,妙興雙目睜開、聲似洪鐘勸道。
交手不過片刻,然而他已然瞧出眼前這人絕非尋常之輩,若要輕易擊敗并非易事。而且在這醉香樓之外,赤鳳軍列位士兵早有準備,若是等到他們闖入這里之后,只怕事情就麻煩了。
滿心嘲諷,木道人瞧著眼前這人,不免有些輕蔑:“風俗相異、人種不同。塞外蠻夷之徒,豈能知曉我華夏經典。汝之智甚愚,竟不知橘枳之變乎?”
百年之前,自靖康之恥后,整個中原大地就徹底淪入金朝統治之下。雖然宋朝南遷,也依舊顧念舊土,數次興兵北伐。北方豪俠也是多次組織反抗,方才于二十年前掀起紅襖軍起義,徹底覆滅整個金朝。
經歷昔年一些事情,塵漓道人和木道人如何不知那蒙元本來面目,比之金朝更為兇殘。要知道當年時候,他那玉皇觀還有木道人的炎帝廟之所以衰敗,未嘗沒有金朝在背后推波助瀾。
收斂目光,妙興長嘆一聲:“既然如此,那么還請道兄莫要怪罪了。”雙手合十,身后金光再起變化,卻是凝聚成為一座金蓮,十二片蓮葉璀璨奪目,周遭亦有梵音響徹,正如那洪鐘大呂驚醒每一位世人,更有異香升起,沁人心扉,令人仿佛置身于佛國樂園,無論如何不可自拔。
金蓮將整個人托起,正似那降世的佛祖,妙興已然褪去任何神色,蠟黃臉色透著無奈,隨后一張拍出,直接朝著兩人抓來。
“果然是番邦異教,慣會用這些邪門歪道。”
塵漓道人卻是冷哼一聲,旋即只將手指于腦門之上一點,當即拉出道道清光。清光清冷,就似那剛剛抽芽的枝葉經絡一般,隨著他的手被凝在空中,轉瞬間便化作一尊古拙青銅古柱,一股滄桑亙古氣息,自其之上散發出來,巋然不動。
其上,似有那精善絕倫的微雕大師再起上面刻下諸多圖案。
有萬千鳥獸奔行于洪荒大地,有億兆魚蟲川行于大河湖泊,有滄桑古木傲立于雄奇山川,其中一個個人類身影閃爍其中,正是昔年人類游走于百獸爭鋒之中,披荊斬棘開辟出人類道路的景象。旁邊,一個個古拙字樣清晰無比,雖與今日漢字決然不同,然而看那橫撇豎捺,分明便是古老時代方才出現的金書文字。
“天行有常,立身有本。”
隨后,塵漓道人輕斥一聲:“玉皇始心章,中!”應著聲,那古拙銅柱當即橫空射出,直接自雙掌之間縫隙穿過,朝著妙興砸去。似緩實疾,不過剎那,這銅柱已然落在妙興眼前。于此險境,妙興亦是張口低喝,道道金光于金蓮之上綻放開來,一層層凝聚成形,卻是化作琉璃也似的屏障,一層又一層疊在身前,欲要將這銅柱擋在外面。
這乃是《大日如來咒》護身之法,比之當年楊璉真伽那不動明王根本印,也是不遑多讓!
便是那專門用來攻城用的投石車甚至是攻城床弩,也斷然無法撼動。
只是今日,這貌似堅硬無比的金光護盾,卻在那銅柱之下,就像是脆弱玻璃一樣,被紛紛扯碎。隨后銅柱整個落在了妙善胸口之處,“轟”的一聲他也沒曾后退,只是整個身體陡然一顫,絲絲金血自毛孔之中滲出,身下金蓮也頓時崩碎,再也無法凝聚成形。
“好厲害的玉皇始心章,看來今日是我敗了。”
嘴中嘔出鮮血,妙興只覺自己整個人仿佛魂靈都被震出,身體肌肉、骨頭還有皮膚,仿佛都在這一震之下,被硬生生的震得分離開來。
莫說是繼續做戰斗,他甚至覺得自己就連行動也是萬分困難!
雖是如此,妙興卻也有些疑惑:“但是,你為何不殺我?”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過困于心境未曾突破,故此為奸佞所欺。若是當真在這殺你,只怕別人也要說我一個仗勢欺人,妄殺好人。今日里暫且饒你一命,只求你日后能夠堪破虛妄,得成正果。”臉色蒼白,塵漓道人也感覺自己整個身軀就像是被抽離了全部力氣一樣,身子癱軟的盤腿坐在地上。
那玉皇始心章也非尋常攻擊,也是一樣需要消耗極大心力方能維持。
以他如今老邁年紀,更兼之前曾被撼動道心,能夠將其催動依然是萬幸,若是要仗之徹底擊敗對方,卻不免有些底蘊不足。
坐在身邊,木道人不免有些無奈:“你這性格倒也倔強,居然在這臨陣之上饒過別人?只可惜,那人卻未必愿意饒過我們。”眼睛抬起,他卻看著立在數丈之外的孔元措。
“本以為是一個不錯幫手,沒想到你卻還是囿于佛學,存著慈悲心腸?”不遠處,孔元措冷哼一聲嗤笑了起來。
他瞧著旁邊那張世杰揮刀劈來,不慌不忙依舊是將那木劍抵住,口中長嘯:“天地正法,萬物聽令!”四周圍,一道道碎石、木片全數凌空飛起,正在空中其形態就現出變化,化為一枚枚銳利無比的長刺,自四面八方環繞而起,朝著正中央被藤甲護住的張世杰撞來。
“咔擦”一聲,藤甲應聲碎裂,不復之前堅硬模樣。
“噗!”
張世杰和木道人一并張口,自口中噴出一股鮮血。那藤甲乃是木道人一手塑造,為了抵御對方攻擊,可謂是心神相連,若是藤甲被毀,他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瞧著張世杰萎頓在地,孔治張狂笑道:“就憑你這鄉野小子,也想要和我斗?”言語中,分明忽視了若無他叔父相助,如何能夠斗敗對方?
“唉!”捧著心,古蘭納那卻露出一副哀怨模樣:“似你這般英雄俊杰,為何就不愿意放棄呢?知曉你說一聲投降,奴家便是舍棄性命,也定然要將你救出。”話音中,渾然是一個癡情女子。
然而她那嬌弱樣子,于別人看來分明便是偽裝,其身下不是那毒蝎心腸又是什么?
“爾等所求不過是我,既然如此我且隨你們,至于別人還請放過他們如何?”瞧著幾人具是身負重傷,蕭星不免感覺眼中酸澀,心中絞痛,當即朗聲說道。
只是正當她要走出去時候,卻被一邊的塵漓道人拉住。
他搖著頭,勸道:“黨同伐異,同室操戈。昔年,孔子誅少正卯也知曉。以那人孔府傳人身份,如何會放過我等?你這一去,不僅僅無法保住我等,也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此般想法,切莫浮現,切莫浮現!”連連苦勸,顯然塵漓道人也瞧出眼前幾人早有謀算,豈會因一人而改變自己的主意。
果然,孔元措當掃過了整個醉香樓時候,見到滿地眾人全都是身負重傷,不免有些得意:“哼!就憑你們這些耄耋老者、弱冠之徒,也想要和我相斗?只可惜你們若是還想要修行個數十年再來報仇,只怕也沒有機會了。”于他身體周圍,數十枚尖刺也似的長刺猶如流星一般浮現,霎那間就朝著幾人攢射而去。
“話不可說盡,緣分勢必早盡。此時就說勝負已定,你也未免太過驕狂?”
朗聲笑著,木道人瞧著那射來長刺竟然毫無半分懼意,只將手在地上猛地一拍,整個醉香樓就好似陷入了那波濤洶涌的大洋之中,上下顛沛流離,整個地板瞬間崩碎,兩側合抱粗細的撐木也是紛紛裂開,頭頂上無數磚瓦混著那茅草紛紛落下,霎那間將整個空間徹底淹沒。
這一掌,竟然將方圓十丈、足有三層樓高的醉香樓徹底崩碎。
之前這醉香樓在幾人戰斗之中早已經崩碎,之所以未曾倒塌全是仰仗木道人以神通固化,如今時候他將那神通收回,這稻香樓自然徹底崩潰了。
措不及防,孔元措只得回神防守,以至于那漫天長刺全都被煙塵淹沒,分毫未曾傷到其他人。
只可惜那磚石碎瓦雖然有些力道,但終究難以對修行有成的武者造成威脅。
等到整個醉香樓徹底倒塌之中,他就自其中整個鉆了出來,身上本來素凈的儒袍也是布滿灰塵,目光掃過周圍狀況,頓時一驚。
此刻,于醉香樓之外,一應弓弩手早已經準備就緒。為首一人,正是那江離。
他瞧著浮在空中的孔元措,當即吼道:“發射!”當聽到了醉香樓之中傳來的動靜,他們幾人立刻就拿出蕭鳳給的兵符,調集百余名弓弩手埋伏于此,準備攻擊。
一瞬間,萬箭齊發,就要將孔元措留在這里。
只是孔元措畢竟是人階巔峰的頂級強者,稍微運轉玄功射出無盡光輝,就將那漫天箭雨全數擋住,然后將身一縱落在廢墟之上,將手一撈正好將剛自其中鉆出來的孔治抓住,身似鴻雁快速離開這里。
在之前的戰斗之中,孔元措消耗甚多,若是要強行對抗眼前軍隊,絕對會力有未逮,故此直接選擇逃竄。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句名言他早有感觸!
江離也沒打算繼續追擊,以那人實力表現,可不是他這般小人物能夠對抗的,當即呼喝身邊士兵將眼前廢墟清理干凈。如今時候,最關鍵的還是要確保幾位統領安全,否則的話整個赤鳳軍可就要徹底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