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聽聞消息之后,李恒頓時擰緊雙眉,隨后壓低聲音詢問道:“你是說,我等在臨安的軍隊被擊敗了?”
“沒錯。”董士表回道:“正是因此,所以叔父方才派我來此,便是希望爾等能夠快些撤回泉州,以免遭到華夏軍打擊。”他乃是董文炳的侄兒,一直以來都隨軍出征,如今出現在這里,正是受了董文炳的委任,好前來通知正領兵對抗以文天祥、陸秀夫等人為首的南朝義軍,好將其徹底殲滅。
“若是這樣,那更不能撤退了。”還未等李恒回答,張弘范直接說道。
董士表頓感疑惑,問道:“為什么?”
“你曾經說了,那元軍已經擊敗元軍,目前已經抵達臨安了嗎?”張弘范問道。
董士表回道:“沒錯。就在半個月之前。等到我等得到消息之后,父親便讓我快馬加鞭好追上你們,將消息告訴你們,以免的你們遭到華夏軍偷襲以至于折損嚴重。”
“半個月之前嗎?”
張弘范稍作思考了一下,然后說道:“若是按照你所說的,那華夏軍若要抵達泉州,至少還有半個月時間,若要來到這里,至少也是一個月之后。既然如此,那我們何必如此慌張?”
李恒也感困惑,低聲問道:“那依著張將軍所說,莫不是繼續進攻?”
“沒錯。不管怎樣,那叛軍終究也是一個禍害,這也是當初為何元帥讓我們一直執意進攻,消滅他們的原因所在。便是因為他們若是找到了機會,便會針對我們展開進攻。而在現在,我們也終于將他們困在崖山一帶,令他們無法逃脫,若是在這個關鍵時候撤退,豈不是功虧一簣了?而且若是讓他們得知了華夏軍目前已經擊敗元軍的消息,只怕會氣勢重新振奮起來,到時候若要消滅他們,那可就難辦了。”
張弘范解釋道:“正是因此,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趁著這個時候,徹底消滅叛軍,防止他們和華夏軍里應外合,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爾等明白嗎?”
“我等明白。”
李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只是那董士表卻一臉茫然,弄不清楚狀況:“那華夏軍呢?若是他們攻來的話,又該如何?”
“哈。那華夏軍雖是行動迅速,但此地距離臨安也著實太遠,若要抵達這里的話,少說也得一個月。到時候,咱們早已經將叛軍徹底消滅,又有什么可擔憂的?”
董士表只好回道:“那就依將軍所說吧。”
不管如何,張弘范和他的叔父董文炳皆是屬于同級官員,兩者之間并無任何隸屬關系,而且先前董文炳讓他傳話的時候,也只是讓他傳送消息,并未說明應該如何去做。
畢竟以張弘范、李恒的經驗,也足以應對這般狀況。
既已下定決心,兩人當即派出軍隊,針對藏在崖山之中的義軍展開進攻。
“太傅。那元軍已經攻來了,我等怎么辦?”
踏入船中,蘇劉義神色焦急,對著陸秀夫說道。
外面雖是炮聲隆隆,但陸秀夫卻依舊神色專注,看著手中書卷,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能夠稍微顯得輕松一些。
“元軍,他們已經攻來了嗎?”
放下書籍,陸秀夫站了起來,耳畔傳來了陣陣炮聲,這是來自元軍的攻擊,每一次的炮聲,也讓陸秀夫的心臟就和那銅鐘一樣,被撞的嗡嗡作響,只是他身為這小朝廷最后的官員,終究還要維持一點身為士大夫的尊嚴,所以并沒有露出其他的神色來。
蘇劉義面有失落的回道:“是的。若是此戰失敗后,那我們還不知曉應該逃亡何處。”
“逃嗎?”
陸秀夫搖搖頭,眼中透著失落:“就現在這樣子,又能逃到什么地方?”
“還有——”
蘇劉義又是抬起頭來,面有難色的回道:“那陳宜中,他又逃走了!說是打算逃到南洋之處,好從那里借兵。”
“果然。”
陸秀夫長聲一嘆:“這陳宜中,終究還是太過怯弱。沒想到在文天祥被俘虜之后,他就變成這般模樣,如今更是棄軍而逃了?呵呵!看來真的是天亡我大宋啊。”抬頭看去,著眼處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并無任何風雨而來。
這倒也是,若要發動大規模戰爭的話,定然會挑在晴天的時候,而不會選擇在陰雨綿綿的時候。
畢竟在雨天的時候,能見度本就低,火藥也會被浸透導致無法發射,可以說任何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攻的。
蘇劉義繼續問道:“那你打算如何?還繼續頑抗嗎?”
“要不然呢?別忘了在我身后,還有他們呢。”回首看了一下船艙,陸秀夫搖了搖頭,他知曉蘇劉義的想法,不過是趁著這個時候逃走罷了。事實上就憑他的實力,也的確能夠逃出此地。
但他若是逃了,那身后趙顯、楊太妃兩人便徹底陷入危險之中,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蘇劉義低聲一嘆,隨后道:“好吧。”
“沒事。”陸秀夫笑了笑,然后道:“趁著這個時候,你還是逃吧。再不逃的話,可就沒時間了。”
“對不起了。”
蘇劉義神色黯然,隨后躬下身來對著陸秀夫深深一拜,他終究無法做到和陸秀夫一樣以身殉國,再度站起身來,他便跳上了一條小舟,朝著遠處劃去。
而在遠處,那元軍的炮聲越來越隆,已經打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附近好幾艘戰艦全都被火炮覆蓋住,變成了一堆破爛木頭,船上的人也被炸的鮮血淋漓,被那浪潮一卷,便被徹底吞沒了。
“先生!外面的情況如何?”
自船艙之中,傳來了楊太妃的聲音,似乎也是被外面的場景給嚇住了。
她的聲音還是那般的柔弱,不過在經歷了這么多之后,也已經不似先前那般害怕,只有全然的平靜,她還相信只要眼前這個人存在,那定然能夠護住自己母子平安的。
“這——”
陸秀夫一時梗塞,不知道應不應該訴說。
楊太妃嘆了一聲氣:“果然,已經到頭了嗎?”
陸秀夫低下頭來,口中帶著歉意:“對不起!”
彼時他來到臨安將兩人救出時候,還以為自己能夠護住兩人一生,但那元軍終究太過強大,超過了他們所能抵抗的極限,以至于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來。
想到這里,陸秀夫便感到心如刀絞,更對兩人充滿歉意。
“先生無需這般客氣,能夠保護咱們娘兩至今,已經是莫大恩德。奴家何德何能,承受先生的道歉?”楊太妃站起身子來,雖然船艙因為浪潮拍打的原因搖晃的厲害,但她還是對著陸秀夫躬身一拜。
“師父!”
這時,那趙顯卻是自船艙之中走出來。
他抬起稚嫩的腦袋看著陸秀夫,四周圍隆隆的炮聲讓他害怕,四周的海水也被染紅,一具具尸體漂了過來,那些是被擊殺的宋朝軍士。他們的肢體被打斷了,身上也被海水泡的發白,兩只眼睛圓睜著,似乎是在乎痛斥著這天地,為何讓他們變成這般樣子。
元軍的實力終究太過厲害,并非他們所能匹敵的。
置身此地,趙顯雖感害怕,但還是努力的站直身子,問道:“我們會死嗎?”
“死?”
陸秀夫心中一緊,連忙說道:“只要微臣在,定然不會讓陛下蒙難的。”
“師父,我不怕死。”
趙顯搖著頭,清亮的目光看著陸秀夫,他說道:“我只是很好奇,在死去的世界里,會不會還有這些事情發生?比如說饑餓、爭斗,甚至是戰爭?”
陸秀夫嘴角微動,隨后道:“陛下說笑了。只要微臣還在,定然不會讓陛下蒙難的。”
就憑如今場景,他便是如何訴說,也無法瞞騙對方了,但出于穩定對方心思,陸秀夫還是繼續安慰道,以免刺激到了趙顯,讓他生出別樣的心思。
趙顯卻是繼續問道:“師父。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這——”
陸秀夫只感無力,只能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對于趙顯的問題,他實在是無法回答,更不清楚應該如何回答。
趙顯慘然一笑,自嘲道:“其實師父,我也知曉這不好,雖然佛經常說極樂世界,甚至還說什么往生輪回的。但若當真有死后世界,有哪里有那么多人非要投胎到凡間?師父,你說我是不是傻啊,竟然會問出這番話來?”
遠處,一枚炮彈凌空越來,“轟”的一聲命中船只左舷。
趙顯未曾防備,整個人被船只一晃,“噗通”一聲跌入海水之中。
“陛下!”
陸秀夫雙目圓睜,卻見遠處一條人影跳入水中,奮力朝著趙顯游去,然后將其緊緊的抱在懷中。
是楊太妃!
陸秀夫心中一緊,也連忙縱身一躍,將兩人攬在懷中,他正要轉身游向那戰艦,然而遠處飛來的炮彈越來越密集,他們曾經帶著的戰艦再也禁受不住,“轟隆”一聲便徹底瓦解了,變成了一堆殘渣來。
三人被這船只一壓,也再也沒有了回轉余地,徑直朝著海底墜去,越來越深。
另外一邊,張弘范瞧著洋面上無數的沉船殘骸,冷冷說道:“叛軍已滅,我們回去吧。”上百艘戰艦調轉方向,朝著泉州的方向駛去,只留下歷史書上短短的數百字,讓人們可以一窺其中發生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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