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買緩緩的落下了帷幕,接著的便是開始全面的采購作戰所需物資。
首先的便是糧秣輜重,然后便是接收來自于帝都的炮彈。
并臨時修造了一所維修廠,由軍械營造局粵北分局抽調的大匠為骨干。
然后吸收滇南本地新招募的鐵匠為輔,檢查和修理火炮、火槍。
他們同時還得查驗國防軍的鎧甲,并修補鎧甲、馬蹄。
粵北分局還同時送來了一批國防軍制式鎧甲、佩刀,此番作戰中論功績者一部分可分配到。
比如桂西、黔州的各頭人,而他們現在則是首先要接受訓練。
隨后將會作為“皇家國防軍駐黔州壯勇”,或“桂西壯勇”的“軍務提司”。
軍營內的呼喝聲、城墻下的喧鬧聲,交織在了春城之上。
所有人都興奮的期待著,國朝對安南和東吁發動的全面反攻。
安南的數十萬大軍盡沒于滇南,東吁十萬大軍逃回去的或許還不足千人。
莽瑞體、莽應龍二人全都被俘了,安南包括鄭公路在內的諸多大將亦盡數被拿獲。
可以說這兩國精銳盡失,只要大明發兵他們必敗無疑!
張小公爺的車陣內,此番坐著的除了楊李二人還有汪直、張誠兩人。
車陣周圍都被嚴密的封鎖著,外圍是國防軍諸部。
內里還有一層則是張小公爺身邊的那些姬武將,她們警惕的分散站開在寨墻上警戒。
車陣內則是春風和煦,狗腿之王小周管家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時候亦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
春城之戰剛剛結束,小周管家就在布置撲買之余。
還盡職盡責的做好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負責豪遮小公爺的一切奢靡用度。
三百年的參天古樹,直接從俘虜中抽出五百人進山挖出來的。
幾頭戰象兜著麻繩做的巨大網兜,將整顆大樹給兜了出來。
清理營寨的過程中,命人映著車營內的情況就造了一處奇花相依、流水木橋小亭的莊園。
莊園雖小卻五臟俱全,甚至移植來的大樹上還用楠木榫卯相接做了個套間。
由旋梯垂直而上,先到的是觀景臺。
觀景臺前桌椅后便是樹屋廳門,打開來可見地上鋪設著駝絨毯子。
兩側各有折疊太師椅、方桌,而在最前方則是一羅漢塌。
左右各有一廂房以屏風隔于門前,左側廂房較大。
不僅有巨大的臥床,且還有小公爺最愛的那只巨大浴盆。
右側則是書房,小公爺的書信往來基本都在那里完成。
套間之外的觀景臺環繞樹屋,此樹于山坡上最高點。
在此不僅能見朝日、可賞晚霞,還能遠眺軍營乃至春城景致。
且這處觀景臺上還可升起厚板,作為夜間值守之用。
如此之樹屋任何初見到這車陣里情形者,無有不目瞪口呆的。
沐昆初見此莊院時直接傻眼了,他自問黔國公府算是頗為豪奢了。
可跟小公爺這手筆一比,頓有丐幫與四海龍王比寶之感。
楊一清和李東陽二人來的時候,木屋還在最后搬來用具。
直至這幾日完全修好、張小公爺搬進來,他們來拜訪才傻眼了。
楊一清這老家伙差點兒就一口儒家臟話罵出來了,但邊上的李東陽苦笑著拉住了他。
“那位小周管家可不僅是照價付錢的,而且每家還多賞了五十兩…”
李東陽知道這事兒,但不知道小周管家居然這么能折騰啊!
“石淙啊!你若罵了,估摸那些貨殖會先不愿意了。”
能愿意么?!你罵咱家財神爺,而且還是在財神爺不僅給咱家掙錢。
掙完錢還買咱家東西,買了不止還賞銀子…
臥槽尼瑪!你罵一個試試!別瞅你丫閣老來著,咱家也不白給!
你敢開罵咱家就敢去信京師,讓背后跟腳的大佬朝堂上參你一本信不信!
還有黔國公府、這黔州桂西等地各布政使,他們可都是掙錢了啊!
你居然想懟他們財神爺,人家能愿意么?!
楊一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究是嘆氣捏著鼻子給認了。
如今,他們二人便與汪直、張誠一并坐在觀景臺上。
在他們的面前,則是大禮拜下一名身著儒衫年約五十上下的男子。
“罪民李福達,見過兩位大人…”
一聲見禮,這男子緩緩抬首…
赫然可見,這便是曾經國朝心腹大患——白蓮李福達!
“悔遲,且起來罷…”
汪直笑瞇瞇的擺了擺手,在李福達起來后遞給他一封信。
“你家三位公子已經脫囚,應他們意愿大公子入軍械營造局晉造大匠…”
“二公子則愿為內庫做事,如今為‘京師貨殖總會’管事…”
“倒是你家三公子想要進學,如今安排在太學內為貢生。”
李福達感激的躬身接過信來,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大兒子的筆跡。
上面很多不顯眼的暗語全部都對上了,信中所言甚多。
比如雖然如今他的身份并沒有言說,但祖墳是下旨修繕的了。
顯然這是汪直他們請的陛下旨意,這算是一定程度上承認了他李福達不再是反賊了。
一時間李福達淚流滿面,這比直接封賞他更讓他感動。
光宗耀祖、惠及子孫,這種思想別說是儒家禮教下的大明了。
便是在后世,依然是大多數人的追求。
發達了要修宗祠、修族譜,要給兒孫好的教育條件、給他們好的物質條件。
李福達抹了一把眼角,哆嗦著把信鄭重的放回懷里。
后退兩步大禮參拜而下:“汪公恩德、陛下厚待,悔遲萬死難報萬一!!”
楊一清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變化,心下卻不由的感慨。
這李福達多次起兵、出逃邊疆衛所,甚至一度引入韃靼還近逼京師!
可謂是自洪武朝來數得著的頂級反賊了,未曾想如今居然成了大明手上的一把刀。
而且這把刀還是極為安全的,因為他三個兒子都融入了大明的體系。
看這情況恐怕不久后,他祖上也會因為他而可獲追封。
如此一來他儼然與大明成為一體,到時候他還何有造反之心耶?!
“哎~!悔遲莫要如此,當保有用之軀為國朝繼續效力!”
汪直笑吟吟的將李福達攙扶起來,又遞給了他一個小盒子。
李福達躬身雙手接過,恭敬的打開來。
卻見里面放著一塊腰牌、一塊銀印,還有一卷黑牛角軸純白綾卷。
“朕惟設職分司,固朝廷之大典;任賢使能,乃人君之急務…”
“朕自即位以來,晝夜憂勤,惟恐失天下之才,誤軍國之事況軍將重寄…”
這…這竟然是圣旨!
李福達一個哆嗦,腳下一軟差點兒就摔地上了。
還是汪直似乎早料到了這個情況,悄然的扶了他一把。
“咱家跟陛下請旨敕封,可畢竟你功勛不足啊!還需努力。”
李福達雖是智計百出,可到底他也就是個平頭老百姓出身的反賊。
哪兒識得這白綾乃五品下官員的圣旨啊,哆嗦著把圣旨看完。
緩過神來,這才在此鄭重的對著汪直拜下。
“罪民…”
“哎~該自稱‘下官’了!”
李福達激動了一會兒,摸著盒子里的諜報司巡境提司腰牌…
頓時心中涌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激動,將腰牌掛上、盒子闔上。
雙手舉著盒子后退兩步,鄭重的大禮拜下。
“下官李福達,必為我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敢有二心,天誅地滅!!”
李東陽望著他眼中透著滿意,如此一個國朝大患變身成國朝利刃。
好事兒啊!
“悔遲啊!且好好為國朝辦事,立下功勛國朝自不會虧待!”
李東陽這個時候亦開口了,卻見他微笑著站出來輕聲道。
“若是將來陛下有旨敕封,老夫少不得自請撰文吶!”
哎喲~!這話一說,李福達差點兒一個哆嗦又跌下來了。
李東陽是啥人啊?!人家少年神童、文采風流,乃是這天下大名士啊!
而且還身居內閣,這身份貴重的讓他這個反賊都需敬重一二。
若是得陛下敕封,他親自來撰文…
只需要想想,李福達都激動的要尿褲子。
別瞅他李福達幾代人造反,可說到底這光祖耀祖、讓鄉鄰側目的事兒他就不想做么?!
“好了~!來來來…此番召你前來,亦是給些許立下功勛的機會!”
汪直說著,笑瞇瞇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妙安小姐姐則是搬來一張椅子,讓李福達可以坐下。
還多看了他幾眼,這李福達公子都說他很是厲害。
這自然是讓妙安有所好奇,但看完后…
哼~!再敢鬧我家公子,妙安就把你剁了!
“此番你需前往者,為安南…”
汪直笑瞇瞇的拿出了一份卷宗,遞給了李福達與他細細說來。
簡單的說,諜報司的人其實早就在行動了。
安南、東吁兩處,要先動的必然是安南。
首先安南的俘虜足夠多,其次安南早年間就曾歸屬于國朝。
是以當年的驛道還在,否則這次安南大軍怎么能來的那么快?!
“占婆國之余澤尚在,于海外又立一國。”
便見得汪直笑瞇瞇的望著李福達,輕聲道:“水師方面,由提督戚景通率軍前往接應…”
“而你則需代表國朝,與占婆商定相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