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用敬看著面前的米魯一臉呆滯,倒不是老王被米魯的嫵媚所吸引。
而是王用敬根本就沒有想到,這黔州爆發了數年的叛亂居然以這種可笑的方式結束了。
這…這算什么?!此事已經完全的超出了王用敬的認知了。
造反頭子跑平叛督撫這里做婢女,還興致勃勃的把一眾從屬全賣了?!
王用敬:喵喵喵???
田家雖然是做買賣但畢竟他們家不再是土司頭領,很多時候收集情報也得旁敲側擊。
米魯這就不同了,她是直接跟這些部族頭人們打交道的。
誰可用、誰可信,誰反復無常、誰包藏禍心…
她都一清二楚,這都不止大部分的山寨她都實地去過。
哪個山寨在什么位置、地利如何、從哪里可以攻破,可以說米魯都清楚的很。
名單直接開具出來再附上親筆信,再繪出一份份堪輿圖。
甚至每個寨子頭人跟下屬的情況關系、刀劍弓弩幾何,都羅列了長長的一份清單。
毛銳傻呵呵的拿著這份清單,覺著這特么都打不贏自己干脆抹脖子算了。
手握較之黔州土司們強出無數倍的國防軍重兵,再有這堪輿近乎詳細到那山寨內有幾棵樹了。
山寨內的情況更是一清二楚,就差頭人褻褲啥顏色都羅列出來了。
除非是其蠢如豬,否則怎么可能打不贏?!
粵北的事情基本已經上軌道自行運轉了,至少到目前也沒有出現什么大問題。
但可憐的李東陽回不去京師,因為張小公爺這黔州平叛實在太尼瑪快了!
三兩下就傳來消息,米魯都特么投降到小公爺身邊做婢女去了。
還沒等一臉懵逼的李東陽反應過來,張小公爺又來信催他過黔州督促這改制事宜。
這特么可是大事兒啊,李東陽哪兒敢怠慢?!
國朝對于西南邊疆的控制多數時候都是半真空狀態的,大量依靠宣慰司土司在打理。
如今張小公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居然把這國朝閣老們都頭疼回避的問題給搞定了?!
老李頭暈乎乎的隨隊來到黔州,看著這里熱火朝天的大開發腦子都發懵。
待得到了金筑城里王軾、戶部的官員,樂呵呵的把田畝、丁口登記表拿上來一籌。
老李頭哆嗦了半天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這事兒…真特么搞定了啊!
而平叛事宜則更簡單了,領頭的都投降了還叛個雞毛啊!
名單上可以收服的那些接到了米魯信二話不說就投降了,整個山寨遷徙下來接受安排。
然后這批人被打散重新安置,分配田畝開始干活兒。
他們中能打的青壯則是華麗的變身帶路黨,披上甲胄就開始帶路平叛。
剩下那些就簡單多了,一句不投降直接開炮轟!
而且這特么都還是定點毆打,一大溜的山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啥事兒就被全逮起來。
各種抄家后,呼啦啦全送去修驛道去了。
大家的對話已經轉變為:
老鄉~都指揮使司…呸!是布政使司、宣慰司讓我們來給你送溫暖!
不接受?!
馬勒隔壁!開炮!開炮!
第一階段的平叛已經結束了,匯報上來破寨六千有余。
陣斬卻堪堪只有四千三百有奇,不過俘虜極多。
足足俘虜了超過七萬人,整個“義士”軍急速擴張到五萬四千余人。
但第一階段主要參與叛亂的城寨不是被攻破了,就是直接投降拆除了。
黔州布政使司戶籍丁口簿上,足足多了五十余萬人。
不過最讓李東陽哭笑不得的是,那上奏“戰死”的四千明軍居然冒出來了三千六百余人。
加上寨子里找到的近二百人,也就是說那場米魯的埋伏戰真正的傷亡其實可能就百余人。
甚至可能更少,因為有些人是跑著跑到了山林里死的不明不白。
真正死在陣地上的,大約就那些個都指揮使和他們的親兵。
可這黔州窮啊,這里的都指揮使能有幾個銀子養親兵的?!
他們這類都指揮使的親兵,能有十來人就不錯了。
清查出來的官、屯二田沒有粵北多,但亦有數十萬畝。
各土司們交上來的田畝帳簿本來還有藏著的,被田家掀一遍、再被米魯掀一遍。
得~毛都沒留下,全給抄底了。
楊愛滿心麻賣批還得臉上笑嘻嘻的,把家里數百處莊田全交上去。
安榮貴在這次倒是得分不少,得了宋然的信兒他沒磕巴就把所有的莊田都交出去了。
這換來的是“黔州賢德協撫會”副會長的職務,同時還兼“黔州貨殖總會”副會長。
頭人們亦憑借這次突出的貢獻,獲得了“帝國均輸總局黔州分局”的股子。
但張小公爺卻沒有直接進行第二階段清掃沿途山寨的計劃,反而請來了毛銳、李東陽、王軾。
“挑選一千功勛土兵去粵北?!”
李東陽對于張小公爺的這個奇思妙想感到很奇怪,讓他們去粵北做什么?!
“最早去的是土司,土司們現在歸附了。”
張小公爺笑瞇瞇的望著李東陽,輕聲道:“后來去的是頭人們,回來后就賣力平叛了…”
這么一說,頓時李東陽、毛銳、王軾三人恍然!
“欲使其歸心,當予其所望。”
邊上的妙安小姐姐低著頭,不斷的在記錄著。
“以武懾其心、以利足其欲,以律束其行,再以前程牽之…”
卻見張小公爺眨巴著那雙丹鳳桃花,請笑著道:“怎能不予心服?!”
這玩意兒其實說白了一文不值,就是帶著這些個黔州土鱉們去粵北瞧瞧。
一則當他們領略黔州之外的繁華,了解這黔州之外的大明天地更廣闊!
二則讓他們見識見識那數萬國防軍,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告訴他們:跟帝國得瑟雞兒都打斷你的。
第三么,則是明確的告訴他們一個事實:
帝國從來不虧待任何人,回來后好好剿匪、立功勛。
然后全部編入國防軍內,戰績優異、功勛卓著者可推薦往京師帝國軍官學院就讀。
讀完出來那也得是個尉官,到時候可就銀糧不缺、光宗耀祖,跳出這黔州大山了啊!
李東陽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拍大腿,那心道果然好手段啊!
這手段一上去哪怕是那些人是土司頭人們的心腹,可還愿意繼續呆在這里屈居人下么?!
即便是他肯,也得為自己的子孫后代做想罷?!
光明大道給他們鋪就,就擺在他們的面前…
即便是他們不肯走,家里人也會推著他們走啊!
尤其是一千余人去走了一圈回來,這事兒還能瞞得住么?!
“回來后,再讓他們開會予‘義士’軍中宣講此事…”
張小公爺笑瞇瞇的望著毛銳,輕聲道:“您覺著,下面的土兵們將會如何?!”
會如何?!那必須下死力氣打仗啊!
毛銳想想自己的嘴皮子都哆嗦,有這前程、再有這去過的一千多人宣講。
那些土兵們不心動才是見鬼了,到時候恐怕嗷嗷叫著找仗打啊!
“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張小公爺輕聲吟誦著這段話,李東陽聽得這話不由得臉色“蹭~”的一紅。
這是出自于《管子·牧民》,但孔圣人對于這位敬仲觀感參半。
即曾在《論語·八佾篇》里面,說“管仲之器小哉!”。
又說他“焉得儉?”、“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但在此同時又很推崇敬仲公,比如在《論語·憲問篇》里則曰:
“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這是說,齊國扛把子齊桓召春秋時各路幫派開大會皆不用武力殺伐,這都是靠管仲的本事吶!
這就是管仲的仁德,而且是大仁德啊!
在《論語·憲問篇》又說:
“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于溝瀆而莫之知也。”
這則是說,管仲幫著桓公稱霸天下,大家不必總是打仗死人世人受他恩惠不少。
如果不是管仲,咱們恐怕得淪為披頭散發衣襟在左邊開的蠻夷了。
這樣的牛批大佬豈能因為煞筆青年的評斷,就跑小山溝里自我掛批而不是做一番大事業?!
簡單說老孔就是佩服管仲的本事,承認管仲老牛批了!
但同時又詬病管仲,覺著他不重禮儀、太豪遮、器量小。
這導致的是身為儒家弟子的老李這票后世子孫們,對于管仲的學說并不看重。
但張小公爺的這番做法,再結合之《管子·牧民》里的話卻實實在在的打臉了。
“這次去要精選些許秦地災民出身的、盜匪出身的陪同…”
毛銳聽得這話不住的點頭,這主要是告訴這些土兵們:俺們如今都混的牛批了吶!
你們也有機會,到時候好好立功要啥有啥!
實實在在的看到了好處、實實在在的看到了力量,又真真切切的聽得這些人的邊鼓。
再給他們回來黔州給自己的同袍們講上一番,那特么咋還能不買死力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