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匠給他們說了一通后,這些個老鐵匠們到底是手藝人。
沒那些個廣府的士紳商賈們如此多的花花腸子,當下就告罪要求商議一番。
小周管家倒也不以為杵,笑吟吟的讓他們自便是了。
說是商議其實就是大家互相安心罷了,人那三丈長的砍刀都架脖子上了…
還商議個屁的商議啊!
沒多會兒果然他們出來了,見到了小周管家就說了這么一句。
“小老兒等人倒是愿意為國朝效力,可家中雜物甚多又且可用荒廢了甚是可惜…”
小舟管家哈哈一笑,擺手道:“一并按市價收了罷,算是給諸位賢德的安家。”
這些老鐵匠們聽得此言不由得感恩戴德,連聲道謝。
亦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感覺自己腹中饑餓,竟然是肚子咕咕響起。
不由得老臉一紅,小周管家先笑著說自己也是餓了好久了!
大家先吃些東西,有什么咱們酒席上談罷!
邊上作陪的知縣亦是感嘆,三大學士贊之玉螭虎乃“天下風云麒麟兒”。
初時自己還有些許不服,后來見人家文物解元皆拿下又做得那詩詞終究是不得不服氣。
后見《帝國時報》、《肥堆敘話集》,事實上這知縣已是心下佩服愿多加相助。
然而,他現在才徹徹底底的看清楚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在哪里。
這佛山冶煉始于西漢南越武王時,迄今千年有余、名傳宇內外。
甚至每年都大把鐵鍋飄洋過海至扶桑,賣的高價。
火篩當年屢屢犯邊,其中要求之一便是要售于其佛山鐵鍋。
由此可見這佛山鐵鍋之聲名之盛。
這些個佛山的手藝人雖然地位不高,可若是真鬧將起來恐怕那玉螭虎也得頭疼一番。
這知縣之前對于玉螭虎居然不親至,派一管家前來頗有腹議。
然而事實證明人家這確實不用來啊,他來做甚?!
的確是這小周管家一人,便可將此事抵定矣。
沒有什么威逼利誘、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就是光明正大的展示。
就是這么很直接的告訴你:可以不入我這鑄造司,但你能否經營可就看你本事了。
然而,不入鑄造司的話這些作坊如何跟鑄造司競爭啊?!
雖然大匠的手藝知縣看不懂,但不妨礙他從那些老鐵匠們的臉上看出端倪。
人家…這就是本事啊,妥妥的真本事!
妥妥真本事的張小公爺玉螭虎,望著面前的這位虬髯豹眼年近五十的大漢很是感慨。
“小公爺,算下來末將亦曾是國公爺麾下的老人兒了!您要做啥吩咐一聲便是了。”
這位年紀甚大的老將乃是原湖廣總兵、現在的兩廣總兵毛銳。
的確如他所說,兩家的話算是有些許往來。
這位毛銳是襲承于祖上毛忠伏羌伯的爵位,而他祖上那當年確實厲害。
毛銳祖上哈喇歹在洪武初年歸附明朝,從一名士卒升到千戶,后戰死。
子拜都從征哈密時,亦戰死。
哈喇歹孫時候,改漢名毛寶因驍勇而充任總旗,官至永昌百戶。
而這位毛寶之子便是毛銳的祖父,從永樂年就巡邊一直到憲宗朝年逾七十還親自領兵作戰。
以至于當時理學名臣、被呼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丘文莊作《挽伏羌伯》哀嘆:
一代知名將,三邊屢建功。
帝憐何力義,人比侯忠。
異鳥鳴牙上,盤蛇墮鏡中。
九原終不作,大樹起悲風。
“末將知道您是好意,不愿末將淌這渾水…”
這毛銳對著張小公爺便是一個肅然的抱拳,無比堅定的道:“但末將身負此職,怎可置身事外?!”
“又怎能讓您來為末將身擔此危?!”
張小公爺最初沒有找這位兩廣總兵確實也是存了這個心思,主要是這位伏羌伯歷史上實在太苦逼了。
一如他那位苦逼的祖父一樣,好些次被冤枉、被文臣們嚷嚷著要砍了、罷免。
最終還是皇帝腦子沒抽筋兒,保他下來了。
這位伏羌伯還是很有祖父之風的,繼承爵位以來屢有戰功、多次平亂也得劉大夏賞識。
可倒霉催的是,劉大夏要剛劉瑾沒剛過啊!
于是這位伏羌伯被算作是劉大夏一黨,慘遭OK丟進了詔獄。
沒奈何之下拿錢使了銀子,總算是脫了身還被啟用做了漕運總督。
安穩日子沒過上幾天那劉瑾就被收拾了,劉瑾這一被收拾他又被算作劉瑾一黨慘遭KO。
你說這兩回也就罷了,劉六劉七叛亂老家伙又被朝廷想起來讓他去平亂。
這回更倒霉,那一并出征的狗犢子中官張忠跟特么劉六劉七的大哥大盜張茂是把兄弟啊!
這尼瑪身邊蹲個通風報信的,還打個屁的打。
直接被人埋伏暗算懟了一波,將印都給丟了。
好在那會兒正德腦子沒發暈,言官們彈劾了一波也只是將他召回沒治罪。
到了嘉靖那會兒他才又被啟用回湖廣鎮守,估計真是熬的太辛苦才三年就嗝屁著涼了。
這伏羌伯的情況說起來那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淚啊,著實太過悲慘了。
所以張小公爺開始就沒想為難他,這粵北廣府的情況他能不清楚么?!
可這里面原因錯綜復雜,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搞定的。
非要把他拖下水的話,萬一有事兒他肯定是被拉出來頂缸的。
他腦袋不夠大啊,張小公爺自認為腦袋還是比較大的。
只是讓張小公爺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兩廣總兵居然不管不顧的要跑來必須摻和。
“國朝忠勇之士啊!”
張小公爺感慨著站起來,對著這伏羌伯深深的施了一禮:“伏羌伯既有如此擔當,本將怎敢不從?!”
“末將受不得如此大禮…”
毛銳見狀趕緊回禮,張小公爺笑吟吟的將他扶起:“既是來了,那邊好好謀劃一番…”
聽得此言,毛銳亦是點了點頭:“粵府衛所多不可用,逃卒甚廣牽連甚多…”
“尤其士紳豪商多私造大船出海與外國‘番船’私貿,衛所將校與其多有勾結…”
還有一句話這毛銳沒有說,就是這些士紳們多數在朝堂都有自己人的。
同門、同窗、同年…等等,他毛銳不過是一介伏羌伯哪里能深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