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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五章 意外和后路

夢想島中文    明朝謀生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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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汪孚林拿到那一片滿是暗紅血字的白棉布時,他忍不住啞然失笑,隨即才看了嚴媽媽一眼。

  “劉英親自混進張家做這種事,膽子倒是大,她就不怕張四教認出她來!不過,如果沒有你在外頭接應她,這血書她只怕也送不出來。”

  “那是個聰慧靈巧的丫頭,之前那一手易容術太過粗淺,我教了她兩手后,這次保管張四教面對面也認不出她來。倒是送這血書,她悄悄對我說,根本就不用她想辦法引導,她和張泰徵那兩個丫頭見過一面,大略記住了她們說話的聲音,之前在將醒未醒的張泰徵面前假裝兩人說話,稍稍一學,張泰徵醒過來之后就已經把她當成了唯一可以指望的救星,主動提出,寫了這么一張血書過來。”

  嚴媽媽說著就抿嘴一笑,隨即不無謹慎地問道:“倒是讓她易容之后頂替那個粗使的仆婦混進去,這件事辦起來難一些,好在那仆婦是真的家里有個兒子在讀書,我承諾幫他改換戶籍,再加上送個好書院,那個真正的蔣氏方才一五一十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劉英混進去就容易多了。張泰徵失勢,她混到他面前就容易了。只不過,如今張四維那里是馮公公的人看著,劉英出來見我勉強還行,可怎么把張泰徵接出來?人到底還病得七死八活呢!”

  “不用擔心,我今天剛剛見過馮公公,他會很高興手頭捏著張泰徵這么一個人的。這件事不用太著急,否則張泰徵反而要認為我對他別有所圖。這是個什么時候都認為自己了不得的世家子弟,現在只不過是一時受挫,再加上發現朝不保夕,這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但凡張四維和張四教兄弟有點時間來關心張泰徵,他說不定反而會把我賣了,也就是時機挑得好,方才有如今這么順利。”

  汪孚林又囑咐了一下嚴媽媽,回頭若是張寧過來,而他不在,那么嚴媽媽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等到行動的那一天,讓馮保派人接應,把張泰徵從張家給弄出來。等嚴媽媽退下之后,他方才忖度了一下天色,暗想今日小北和許瑤帶了汪二娘一同出門,去李堯卿那兒看望新婚燕爾的殷小姐,怎么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要知道,隨著各方面的準備工作全都進行到了最后時刻,他就要精心構思那一道彈劾馮保的奏疏,他很希望能夠和妻子多呆一會兒。

  盡管他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力量,但畢竟是劍走偏鋒,誰能擔保結局一定就是最完美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張四維也已經忍不住了。

  然而,汪孚林知道小北呆在京師還問題不大,可妹妹汪二娘因為之前陪著丈夫讀書,也留在他家里,他現在卻覺得問題很大了,可卻一直都沒時間單獨找汪二娘談談。可今天他有空閑,小北也不在,偏偏妹妹也被帶出去了,這就又沒法談。有些心煩意亂的他不由得站起身,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踱著步子,又是覺著自己之所以和張四維放對,除了歷史遺留問題,那就是張泰徵這個二貨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當年小事不依不饒,又是覺得自己太較真讓家人掛心。

  就在這時候,他猛地聽到外間傳來了王思明的聲音:“公子,公子!少奶奶回來了!”

  汪孚林倒是嚇了一跳。王思明這激動的心情在嚷嚷聲中顯露無遺,這什么情況?他略一躊躇就決定先出去看個究竟,誰知道打起門簾時,就只見王思明竟站在那沒走,臉上赫然滿是喜悅。不等他開口詢問,這位讀書寫字資質平平,算學卻天賦一流的小家伙便嚷嚷道:“說是少夫人在李家的時候診斷出有喜了!”

  汪孚林忍不住有些發懵。要知道,他和小北成婚至今有六年多了,可直到兩年前去廣東的時候,小北才終于開花結果有了身孕,后來回徽州時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小名叫阿毛,大名叫汪無論。小北上京這一年多來,除卻他在都察院值夜,夫妻倆每晚都在一起,卻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可眼下這種局勢一觸即發的節骨眼上,他竟然又中獎了?老天爺怎么就這么會和他開玩笑?

  王思明當然不知道汪孚林那高興中帶著糾結的心思,知道了他也無法理解。小北對他一貫很好,所以女主人又將有孩子了,他當然很高興。因此,作為第一個報喜的人,他又高高興興地跑回去了。等到汪孚林親自到了二門,見汪二娘小心翼翼把小北給攙扶了下來,后者滿臉的無奈,等看到他之后則是滿臉的心虛,饒是他心情復雜,也忍不住上前打趣道:“小蕓倒是挺高興的,怎么媳婦兒你居然不大高興?”

  “明知故問!”

  小北飛了汪孚林一眼,但終究不好在這場合談這種問題,而順路送過來的許瑤倒是隱隱明白汪孚林的憂心,可她如今靦腆全都化作了謹慎,當然不會從話里帶出來。直到一路幫著送了小北回房,作為生育了一兒一女的過來人,她特地囑咐了許多,這才帶著幾分憂心回了家去。而她前腳一走,汪二娘看到汪孚林把芳容和芳樹也都打發了下去,下一個似乎就要輪到自己,她終于有些忍不住了。

  “哥,嫂子,這是大喜事,怎么你們倆都有些怪怪的?”

  “什么叫怪怪的?你嫂子心里有事,所以大概覺得這孩子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可孩子是老天賜下來的寶貝,我正打算和她說,這想法是不對的。”汪孚林一本正經地說到這里,見小北頓時面露嗔怒,他笑過之后卻對汪二娘說道,“小蕓,哥托你一件事,你把你嫂子先送回徽州去好不好?雖說你是上京陪應節讀書的,來回又要耽擱你幾個月,但是…”

  不等汪孚林把話說完,汪二娘就變了臉色。她看到小北緊緊咬住了嘴唇,卻竟然沒有因為汪孚林這突如其來的決定而出口反駁,素來聰明伶俐的她想到之前許瑤也曾經欲言又止,她不由得提高了聲音道:“哥,嫂子,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有,而且是很多!”汪孚林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回答,見汪二娘瞪大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他就上前一步,笑著在妹妹的頭上摸了摸,見其一下子閃開,隨即更加氣鼓鼓地瞪著自己,就差沒直接說我不是小孩子,他頓時笑了笑,“小蕓,有些事我能和你說,有些事我卻不便對你說,畢竟,你知道了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日夜擔憂操心,我又何必害得你過不好日子?你送你嫂子回去吧,看在你哥我未出生的外甥面子上。”

  小北張了張嘴,很想說我不回去,可一想到自己和汪孚林只有一個兒子,如今京師局勢多變,一旦這個意外懷上的孩子若有什么閃失,那么別說是她,就是汪孚林那也會一輩子心里過意不去。于是,在汪二娘那求助的目光注視下,她只是咬緊了嘴唇,輕輕搖了搖頭,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竟然得不到嫂子的支持,汪二娘頓時眼睛紅了。她當年和汪小妹一塊被汪孚林接到歙縣城里,正對著縣衙后門,葉明月和小北整天過來串門,她們也沒事過去坐坐,與其說是姑嫂,還不如說是姐妹,她當然知道小北是怎樣的性子。可就是這樣一個好強的嫂子,竟然也會因為懷孕,便打算依從汪孚林的意思回鄉,那么兄長要做的事情何其可怕?

  “哥…”她忍不住再次叫出了聲,隨即咬咬牙道,“你就算不能說所有前因后果,可至少也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汪二娘當年的潑辣爽利,知道自己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說,這丫頭恐怕就會一直癡纏下去,汪孚林在躊躇了好一陣子之后,最終選擇性透露了最不怕別人知道的一條:“大約就這幾天,我打算彈劾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

  “什么!”

  汪二娘是不大過問朝廷大事的女流,但到底身在京城,哪怕不能遍識所有官員,馮保她總是知道的,這位馮公公的名頭僅次于張居正!臉色發白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可迎來的卻是汪孚林再一次猶如對小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知道了就去準備吧。放心,你哥我不是那些為了求一個公道,求一個名聲,就打算挨廷杖的人,你盡管護送你嫂子回徽州去。”汪孚林在心里暗自嘀咕,就算宮里保不齊真的有什么萬一,他陰差陽錯要挨一頓,他也會把各方面全都給打點好,那時候就不得不無奈成為挨廷杖的清流君子這一處境了。

  兄長這邊只能撕開這樣小小的突破口,嫂子那兒已經默認了回鄉,汪二娘徹底氣餒,當下只能二話不說一跺腳就回去收拾東西。等到她一走,汪孚林方才在小北身邊坐下,低聲說道:“運河封凍,這次不能直接走水道從運河南下,然后到杭州再坐船到徽州漁梁鎮碼頭。所以剛剛我對小蕓只說了一半,你們不用非得回徽州,可以金蟬脫殼,離開京師之后,不拘在通州、真定或者保定之類的哪個地方住下來,等我的消息。”

  稍稍頓了一頓后,他看到小北那張臉上既有不甘心,卻也有深深的懊悔,他就撥了撥她額前微微亂掉的頭發,笑著說道:“別多想,咱們不是一直都在盼著再給阿毛添個弟弟或者妹妹?雖說老天爺老是給咱們開玩笑,這時機確實不是最好,但也不是全然沒有任何好處的。至少,知道還有個孩子在等著我這個當爹的,那么我會更加小心,更加審慎。只不過,我分不出太多人手給你,嚴媽媽也要留下,就要辛苦你自己了。”

  小北沒有回答,她突然伸手勾住了汪孚林的脖子,在他猝不及防地低頭下來的時候,她便吻上了他的嘴唇。汪孚林一下子醒悟了過來,當即一手支著床柱,亦是回應著妻子的熱情,直到最終分開時,他看著那嬌艷欲滴的紅唇,臉上露出了一絲深深的笑意。

  “汪孚林,你給我記住,你既然是到哪就禍害到哪的災星,可別讓別人把你給克了!”

  汪孚林頓時為之大笑,隨即便自信滿滿地說道:“既然是災星,就只有我禍害別人,沒有別害我。你放心,一切都已經預備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我上書彈劾馮保的這一陣東風。”

  這一夜,汪府也好,隔壁的程府也罷,不知道多少人輾轉難眠。讓汪孚林沒想到的是,次日程乃軒竟然以路上不放心為由,讓許瑤也帶著一雙兒女護送小北回徽州暗地里自然也不乏另一重保護家眷的意思。

  本來年關將近,兩家卻沒了主婦,消息如果傳出只怕會引來眾多猜測和紛亂。汪孚林深知大紗帽胡同張家那邊如今絕對顧不上請小北,而何雒文這樣的張居正嫡系一樣也暫且沒時間請客,反而是王篆的夫人那邊素來和小北許瑤走得頗近,他許瑤打個招呼。他在錦衣衛掩護送走家眷之后,就少不得去了一趟王篆家。

  這是張居正病倒之后,汪孚林第一次造訪王家。

  王篆身為吏部侍郎,又哪會察覺不到如今朝中那洶涌的暗流,可無論是他還是兵部侍郎曾省吾,全都和其他人一樣,能夠踏進張府,卻只得張居正的幾個兒子接待,就連他的頂頭上司,王國光這個吏部尚書都沒能見到張居正。而他一貫非常看好的汪孚林卻露出了非常令人不安的跡象,甚至素來賞識提拔汪孚林的陳炌竟然破天荒打壓了這個心腹屬下,這更是讓他不得不猜測張居正的用意,不敢貿貿然去接觸汪孚林。

  可今天汪孚林竟然親自送上門來,王篆縱使心情糾結,也不會把人拒之于門外。他把人請進書房之后,把心一橫就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王少宰既然知道我是在搗鬼,那么還不簡單么?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說到這里,汪孚林便從懷中拿出一本奏本,直接朝王篆推了過去,“我便是我投石問路的第一炮。”

  王篆陰沉著臉接過來翻開,眼珠子立刻被那彈劾馮保七宗罪疏這七個字的標題給完全吸引住了。他甚至來不及看內容就一下子跳將起來,厲聲叫道:“你這到底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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