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單于夜遁逃 完了!沖出大帳的也速該幾乎在同時,也和他的首領閃過了同樣的一個念頭。在他看到敵人真面目的第一時間,他的心就猛的一沉。
不是因為他看出了敵人的身份,除了明軍,本來也沒人會在這種時候跟韃靼部為敵,和明軍的交鋒本就在意料之中,他們不來,自家也是要打過去的。
也不是因為敵人的數量太多。
靠著山,木材就不缺,部落四周都點著篝火,雪夜里顯得非常明亮,而且明軍也打著很多火把,對于他這個老斥候來說,很輕易就能分辨出對方的人數。不過千余人罷了,別魯部可是有近五千之眾的部落,單青壯就有近兩千。
同樣也不是明軍太過悍勇。
也速該也是從應州死里逃生的一份子,他知道明軍最厲害的殺手锏是什么。這些明軍都是輕裝而來,雖然衣物鼓鼓囊囊的很是累贅,但他們沒穿鐵甲,手中也沒有強弩和可怕的巨刀。這樣的明軍未必很弱,但至少他們不會有那種讓人絕望的壓倒性優勢。
讓他驚駭的是這些明軍的速度!
這些明軍并不是騎兵,是騎兵也沒用,這樣的大雪之中,馬根本就跑不起來。他們只是在腳下踩著兩根細長的木板,手上還拿著兩根木杖,進入自家營盤后,木杖被扔到了一邊,代之的是弓箭和長刀。
也速該當然知道,用木板在雪地滑行很省力,但前提是,也得有牲畜拉拽才行,而且速度也不可能達到這么恐怖的程度啊。
猛烈的西北風將篝火吹得搖曳不停,火光的忽明忽滅中,明軍的身影有若鬼魅一般,前一刻還在幾丈之外的地方,下一刻就到了面前。
也速該眼睜睜的看到,他的幾個心腹手下從帳篷里沖出來,還沒來得及舉起刀,甚至還沒看清對手,就已經和對方擦身而過了,留給他們的,是或橫或豎的一道傷口和滿身的鮮血。
眼前這一幕,象極了牧人們去中原掠搶時,騎著馬在明人的村鎮中呼嘯而過的情景。仗著騎兵的沖擊力,他們用刀砍倒敢于抵抗的男人,用鞭子抽打那些試圖逃跑的人,最后用繩子,將剩下的人抓為俘虜,象牲口一樣牽回草原。
幾個手下的死,讓也速該看得睚眥俱裂。他想過去救援,不過那些手下是負責警戒的,他們都住在最外圍的帳篷里,也是最先遇敵的。他自己則是從王帳里出來的,出于營地的最中央,離那邊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若是沒有這可惡的大雪,那這點距離也不算什么,只要上了馬,幾個呼吸間就能沖上去了。可現在,也速該只能靠自己的雙腿趕過去,百十步的距離仿佛天塹一般,讓他望而興嘆,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打算。
盡管怒火滿懷,可他心里也是明鏡一般,擁有這種速度的敵人是無法抗衡的,就和騎兵突襲步兵一樣,倉促迎戰的牧人們只有挨宰的份兒。想死中求活,甚至反敗為勝,就只能等,等明軍的速度慢下來。
明軍最初應該是從南面來的,不過他們發起進攻的方向卻是東面,也速該知道那是為什么,因為東面有山,他們借著山勢滑下來,所以才能擁有這樣恐怖的速度。
沖勁雖大,終究還是會消耗光的,若是有勝機,那必將是明軍速度減緩,甚至停下來那一刻。如果到時候,部落的損失還不是特別大,自己又能集結出來一支人馬的話,就可以發揮人數上的優勢了。要知道,草原人可是全民皆兵的!
“明國強盜來了,他們殺人不眨眼,所有人都拿上武器,到巴里的帳篷集合!”相同此節,也速該當機立斷的轉過頭,往西邊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著。
又一個狂呼亂吼的韃子迎面沖了過來,劉七左手輕輕一撐雪杖,兜了個平滑的弧線,錯身而過的同時,右手揮刀,那個韃子打著轉飛了出去,鮮血濺了滿地,冒著熱氣融化了白雪。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也速該的呼喊,他皺皺眉頭,向身后問道:“那個嗓門最大的韃子鬼叫什么呢?”
“那家伙好像是個頭目,嚷著讓西邊的人集結呢。”史文博的頭上臉上也都是血,他滑雪的技巧不在劉七之下,突襲開始以來,他已經砍倒了七八個牧人了,“乘著雪橇砍人,還真是很爽啊,哈哈。”
“倒是挺賊滑的,”劉七砸砸嘴,有些不甘的往也速該奔跑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可惜遠了點,不好取準,不然應該讓兄弟們放倒他才好。”
“讓他們聚齊來了可是麻煩,七哥,不如我帶兄弟沖一下吧?”發現了立功的機會,史文博趕忙請纓。
“不用,還是按原定計劃,從外圍推過去,把他們擠到中間,然后一口氣聚而殲之。”劉七一邊冷笑,一邊探手在腰間摸了摸,那里有五個圓滾滾的東西,這是他們突襲的另一個殺手锏了。
“這個消耗太多的話,可沒法補給,王帳怎么辦?”史文博仍不死心。
“先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說,吃著鍋里望著盆里,容易噎著。”劉七搖了搖頭,滑雪板保持速度的能力比也速該想象的要強得多,在滑雪板的尾端和雪杖上,都有滾輪,技巧掌握得好,不借地勢,也能以一定的速度在雪地滑行,借了地勢更是不得了。
不過,戰斗中就沒辦法了,因為滑雪者不能雙手持杖,另外還要揮刀斬擊,突擊的沖勁很快就會過去。要是沖的太深入,反而有可能被反包圍,那時就要損兵折將了,對手畢竟是韃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劉七認為自己還是不要貪功的好。
“展開隊形,按既定計劃進攻。”土匪性子不減,不過史文博對軍令的執行卻很嚴茍,見主將做了決斷,他也不再多說,招呼一聲,和劉七兵分兩路,沿著韃子的營地,展開了一個松散的雁行陣。
陣勢充滿了殺機,所過之處,只有倒伏的尸體,和熊熊燃燒的帳篷,等大陣推進到營地中央時,火光已經匯聚成了一片,沖天而起,遠近可見。
這時,王帳之中已經空了,十幾個酒鬼趕在催命的殺神到來之前,總算是爬了出去。而在也速該的努力下,也有千余拿著武器的牧人集結了起來,眼見家園被付之一炬,牧人們眼中除了驚恐,同樣滿是悲憤。
“不要怕,他們已經停下來了,都是步戰的話,咱們怎么可能輸給明人?”也速該大聲的吆喝著,鼓舞著族人們的士氣,“他們殺了這么多族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跟他們拼了。”
隨著他的呼喊,又看見勢頭已盡的明軍下了雪橇,牧人們膽氣漸壯,悲憤壓倒了恐懼,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緩緩踏前。只是沒人注意到,也速該喊的雖然響亮,可腳下卻沒紋絲不動。
“明軍怎么突然不動了?別是又有什么古怪吧?”
從突襲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近五千的族人有一半以上死在了明軍刀下,還有一部分大概是逃了,不是所有牧人都是亡命之徒,也有很多怕死的家伙。別魯的酒也算是醒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惱,另外也是驚魂未定。
明軍一出手就是疾風烈火的猛攻一氣,而現在卻突然停下不動,就讓人有些犯嘀咕了。別魯不敢大聲說話,只是在也速該耳邊低聲提醒。
“那怎么辦?”也速該心里也在打鼓,兩邊人數相近,可他這邊的質量就差得多了。明軍都是殺人的老手,突襲得手,士氣正旺,而他這邊很多都不過是普通牧人罷了,勝敗還很難說。
“不如等等?”別魯含含糊糊的說了一聲。明軍遠來,而且看著架勢還是連夜發動的進攻,應該是相當疲勞了才對,再加上嚴寒,拖延的越久,應該越不利才對。
“等等…”也速該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認可這個道理,不過也有些疑慮。明軍穿的衣服似乎也有些怪,反正打了這半天,他沒發覺對方的動作有什么僵硬之處。
“還是趕快動手吧,不然…”再轉頭看看自己的族人,他發現不少人都臉色發青了。想想也正常,本來就是從睡夢中驚醒的,有的人連外袍都沒來及穿就出來了,就算穿了,這寒風呼嘯的,站了接近半個時辰,也一樣冷的不行啊。
“哪些明軍為什么不怕冷,他們那古怪的衣服到底是什么?居然比毛皮還抗凍?”別魯悲憤欲絕的說道。真是沒天理了,沒有馬,卻能跑得飛快;沒有毛皮,卻比穿毛皮的還抗凍;天知道這幫人還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沖上去,跟他們拼了。”別魯扯出了刀,帶領著族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跑了起來,用比烏龜快不了多少的速度發動了沖鋒。
總算是兩人的對話沒有傳開,牧人們還保持著一定的士氣,所以絕大部分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后。只是他并沒有注意到,他倚為干城的也速該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當喊殺聲響起的時候,也速該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因為參加過應州之戰,所以他的見識很廣,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他卻可以確定,明軍肯定還有一樣殺手锏在,那就是…
“轟,轟!”接連不斷的轟鳴是那么的響亮,連慘叫聲都壓制住了,也速該跑得更快了,明軍的火器應該不多,人多還可以拼一下,可現在么,還是有多遠跑多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