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南城侯府。
“宏哥哥,你在發什么愁啊?你看你的眉頭皺得這么緊”晴兒關切的問道:“難道是昨晚…唉,月兒也是的,總是在晚胡鬧,不過,她一直都是這樣,宏哥哥你也應該習慣了啊?”
“嗨,晴兒你想多了,哥哥我是那種人嗎?就算那啥,我也不至于跟個小丫頭計較啊?”端起茶杯,謝宏對小姑娘笑了笑,可眉頭還是沒打開。
“月兒知道,月兒知道!”小丫頭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得意洋洋的說道:“王先生走了,宏哥哥是想他了,奶奶說過,相思是種病,得治…”
“噗!”謝宏把茶水噴了滿地,好懸沒接著吐口血出去,哥算是發現了,月兒跟二弟果然好有一比,比的當然是不靠譜程 “伯安兄去京城是好事,把合適的人選安排到合適的位置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么好想的?再說了,男人之間就算彼此想念,那個也叫肝膽相照、意氣相投,跟相思沒半文錢關系。”
華夏從來就就不缺官僚人才,躍馬千軍的差事么,由正德親自操持也更合適。所以,比起當個政務官或者名將,搞好教育工作,做個偉大的校長顯然更適合陽明先生。
王守仁本來學問就淵博,心胸也豁達,受了自己的影響之后,就更是博采百家,跟唐伯虎在一起,實在是珠聯璧合的天作之合啊,自己有啥好想的?
謝宏的辯解起了點效果,兩個小姑娘都點了點頭,然后小腦袋一歪,又問道:“那,宏哥哥你發什么愁呢?”
“其實跟伯安兄也有點關系…”謝宏嘆了口氣,“他臨走前,說要贈我字・我一高興就答應了,可結果…”
這年頭要是有人贈字號給別人,那就說明兩人的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了,字號里面包含的往往都是殷殷期許的意味,能得到王守仁一定程度的認可,謝宏當然是很高興的。
只是・那唉,意頭還算好,寓意也不錯,叫起來也順口,可為毛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呢?堅守本心,持之以恒,故而守恒?
謝宏又是長嘆了一聲,看來哥果然是命中注定要引領工業革命的人,起個字都跟科學有關・能量守恒,哥也守恒,好,反正遼東這里也沒人叫,隨他去好了。
“守恒哥哥・好繞口耶。”月兒拍著小手笑道。
“嗯,沒有宏哥哥原來的名字好聽。”小姑娘點頭贊同。
正笑鬧間,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隨后門簾一掀,江彬大踏步走了進來,看見兩個女孩卻也不避諱,點頭示意后,便急吼吼的說道:“蓋州毛參將的急報・謝兄弟・朵顏部的使者已經過了蓋州,看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入了金州地界了。”
“哦?來的很快么。”謝宏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說謝兄弟,你找那些韃子來做什么?”對于謝宏召朵顏三衛的人來金州的事兒,江彬很有些不理解,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問,這會兒見謝宏一派輕松寫意的模樣,他想了想,還是把疑惑問出了口。
謝宏放下茶盞,微微一笑,道:“最主要的目的是消除他們的威脅,朵顏部今年遭了災,遼鎮這邊卻是大豐收,難保他們不鋌而走險啊。”
“又不是小王子的王帳精兵,不過是朵顏三衛而已,有什么好怕,讓他們來就是了。”
江彬晃著腦袋,很有些不以為然:“今年遼鎮的兵馬都按你說的,不理會農活,三天一操練,糧餉也是可著管夠發,眼下那些小子一個比一個精神頭足,正愁沒人開刀呢,韃子不來就罷了,要是真敢來,咱們正好反打回去,跟建州人一樣,也給他們來個一鍋端。”
“不一樣的。”謝宏搖搖頭,從桌下面拿出一張輿圖,攤開后,指點著說道:“建州女真的聚居地比較集中,都在鴨綠江一帶,可朵顏部占的地域就要大得多了,從最南邊的大寧,向北到嫩江和松花江,向西到呼倫湖一帶,都是他們游牧的范圍。”
謝宏略一皺眉道:“如果和他們全面開戰,就算從薊鎮調來援兵,恐怕也沒法一次性的解決…”
這是當然的,若不是解決起來太麻煩,洪武年間,藍玉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肯定不會特意留一手的。以大明一貫的作風,會招撫韃子,也就證明了,徹底解決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比招撫要大的多。
想想也是,朵顏三衛游牧的地域覆蓋了后世的吉、黑兩省,以及內蒙古、甚至部分俄羅斯的疆域。正面戰場取勝之后,在這么大的地方跟游牧民族捉迷藏,需要消耗的時間和兵力都是謝宏不想承受的。
更何況,若是把朵顏三衛的韃子打的太狠,難保他們不會投靠韃靼部,若是把小王子的主力給招過來,那就真的頭疼了。
“明年,遼鎮的屯田范圍會進一步擴大,建州那邊的土地也很肥沃,正要一并納入進來,若是跟朵顏三衛開戰的話,那屯田就麻煩了。”
“這倒也是。”江彬點頭。
他也不是一味莽撞的人,他也知道,韃虜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跑的快,和他們對敵,光是打贏幾次根本就沒用,打不過他們就跑了,回頭再來騷擾才是麻煩。
盡管在謝宏的命令下,遼鎮的邊軍大多都已脫產,可即便加遼西、遼北的那些,滿打滿算也不過兩萬多人。看似很多,可若是布置在遼鎮的邊墻,實在是不夠看,哪怕是只駐守要隘也頗有不足。
以謝宏的權職,雖然可以從薊鎮調兵過來,可那只能解決一時之急,而不能長久,畢竟薊鎮扼守京畿之北,防范的是韃靼部的主力,比遼鎮重要的多。
最關鍵的是,現在三鎮的重點都是放在了建設、屯田面,而不是軍事一旦戰火連綿,大事就要被耽誤了。
“可韃虜最是無信,向來反復無常,就算謝兄弟你和他們達成了協議,日后若是有了變故,也難保他們不返身咬人。”
“所以咱們要演出戲給他們看先他們嚇他們一跳,然后就容易談了,恩威并施,對付這些沒開化的野蠻人最好用了,嘿嘿。”謝宏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說道:“江大哥,你附耳過來,等他們來了之后,你只須…”
“嗯哦,啊?”江彬一邊聽一邊點頭,嘴里還念念有聲,到了最后更是眼中精光一閃,繼而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道:“好辦法,就這么著了。”
“爹,你看,那馬拉著的是什么東西,跑過一遍居然就把莊稼收割完了!”
“爹,你看,遼南這邊的收成比遼陽那邊還多,簡直”
“爹你…”
花當有些頭暈目眩一方面是被女兒吵的,另一方面也是被這一路的見聞震駭的。
想當初謝宏搞出來的綜合收割機讓王守仁都吃了一驚,何況是他們這些蠻夷?朵顏三衛也是有種田的,花當對田里的活計也有些了解,所以受到的驚駭就更大了。
“玉兒,別吵了,讓爹安靜一會兒。”哈桑的臉色比在遼陽的時候差了很多,喝止住妹妹,他左右看看,低聲道:“爹,遼鎮的兵也不對勁,你看看,他們現在都不下田了,而且幾乎兩三天就操練一次,不光是廣寧和遼陽,甚至連遼南這邊都是,這”
“是不對勁,不單操練頻繁,不用下田,哈桑,你注意到沒有,他們的裝備也不一樣了”花當面色非常沉重,裝備對軍隊實力的影響,他當然很清楚,伯顏猛可的王帳精兵為什么冠絕草原?除了本身的精悍之外,更大的原因就是裝備精良。
武器自不用提,王帳精兵的箭矢都是鐵箭頭,威力比朵顏三衛普及的骨箭頭大得多了;近戰武器也以刀斧為主,就算是狼牙棒,面也是有鐵釘的,相形之下,朵顏三衛這邊就差得多了。
而武器還不是最重要的,更要命的是,王帳精兵多有著甲的,人馬皆著皮甲、棉甲的重騎兵就有萬,聽說還有幾千副鐵甲,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弄來的,每每想起,花當都羨慕得兩眼發紅。
也就是韃靼從來沒把主力放在東邊,否則的話,對王帳精兵,朵顏部這邊完全就沒有勝算,這也是他們為什么一直還保持著對大明的恭順的原因,至少表面是恭順的,因為西面有他們抵御不住的大敵。
明軍的裝備會比朵顏三衛強些,可卻也有限,操練更是很少,尤其是軍戶子弟,壓根就是一群農夫罷了,誰又會給一群農夫裝備利兵堅甲呢?
從前是這樣,可現在,隨著瘟神的到來,遼鎮這邊顯然不同了,廣寧那邊還差些,到了遼陽之后,身著鐵甲的已經不單是將校了,不少小兵著的甲都是鑲著鐵片的!
而且,這情況越往南走越夸張,等進了金州地界,那一隊隊巡守的軍士身,都是亮閃閃的鐵鱗甲,穿皮甲的都不好意思出門 一路看過來,花當的眼睛都快被晃花了,他真暈吶,這是大明的禁軍開到遼鎮來了嗎?
“是啊,他們哪來的這么多鐵甲?爹,要不然,咱們還是跟韃靼部講和?伯顏猛可好歹也算個英雄,要是讓玉兒也許”哈桑面如土色的看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的說道。
看到明軍的狀態,他也沒了初來時的豪氣,一個打十個,他的自信來源于以前見過的軍戶兵,可要是對現在看見的這些,恐怕就得調個個了。
那鐵甲箭肯定是射不透的,刀也未必砍得開,用狼牙棒砸或者用長槍捅還靠點譜,可人家也不是木樁子啊!想到明軍操練時迅猛有力的動作,哈桑一顆心拔涼拔涼的,父汗說的真對,這不是朵顏三衛能夠應付得了的敵人。
“我才不要去韃靼部,男人打不贏仗,就要靠女人的身體,那是軟弱的漢人才會做的…”玉兒一甩馬鞭,恨恨的拋下一句話,縱馬跑了開去。
“爹,你說…”
“看看再說,”花當一擺手,不容置疑的說道:“等見過了那位侯爺,看他有何說法,然后再決定行止不遲。”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