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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若隱若現的兇兆

  “哪有此事,不過是家中下人操持的一些生意,收入雖然不少,可消耗相應的也大,加上各種損失,實則也不過略有貼補罷了,老夫一向都是不怎么過問的。”王鏊連連擺手,斷然否認。

  他在心中大罵洪鐘,沒事挑起這種話題干嘛?還嫌不夠亂啊?要是再來多出一幫眼紅海貿之利的人,那jiān黨的聲勢豈不是更大,更加難制?

  何況他說的也不算全是假話,身為家主,又入朝為官,他哪有空閑理會海上那些事兒啊?只要能確保每年的進項,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最重要的是,海貿的利潤雖大,可也沒大到年入千萬兩的程度啊!謝宏運回京城那幾百萬兩,可搶了近百家海商才得來的,天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為今大計乃是鋤jiān,此事容后再提不遲。”

  李東陽見勢不妙,急忙出來打圓場,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就算遼東大災屬實,也得需要眾人齊心合力,這才鋤jiān有望,若是自家再起紛爭,那就徹底無力回天了。

  而且他也知道,江南人不會輕易把肉吐出來,可厚利動人心,其他人也未必會善罷干休,所以他只是將事情押后,把話題重新引導了回來。

  “唉!”提起這茬,因為海貿而起的ji憤全沒了,代之的還是一片唉聲。

  “最近皇上也是一反常態,頻頻舉行朝會,李閣老,以您所見,這其中…”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正德的行為也很古怪,雖然經常遲到,可早朝制度卻突然恢復了,正德每日必到,若是忽略朝議的內容的話,眾人甚至有一種回到兩年前的錯覺。

  可想起那一場場朝議,朝臣們的心里就滿是血淚了,那次詭異的朝會的作風被保持了下來,每次上朝正德都像逼債的一樣,逼著他們啟奏,不然就是欺君。

  這誰受得了啊?雖說天下事都集中在了京城,可能傳達到眾人手上,需要通過朝議才能定奪的也就那么多。

  要是依照以往的慣例,每件事都要反復討論,經過大大的一番爭執之后才能定論,那就算朝會日夜不停地開上幾個月,也處理不完。

  可現在的做法變了,一件事說完,皇上或者是不置可否的放在一邊,或者是當廷就下個基調甚至定論,完全就不給大家留下議論的間隙。

  當然,發生議論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卻沒人感到欣慰,因為一旦發生那種情況,也就意味著有人要被罷官去職了。

  被罷官的人當然凄苦,可旁觀的也一樣兔死狐悲啊,誰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是誰?誰又敢保證倒霉的不是自己?

  “這其中,實是有些深意的…”李東陽搖頭苦笑,深意,當然有深意了,那個妖孽做的事情,哪一件是無的放矢的?看不出來,只是你一時想不到罷了。

  少年人稀奇古怪的念頭多一點,總還在人的理解范圍之內,比如皇上的稀奇古怪就已經達到了某種境界,一般人都是看不懂的,可終歸還算是有跡可循。

  但對謝宏,李東陽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雖然經常顯得很淺薄,可當這少年老謀深算起來的時候,就連他這個大學士,也要花很長的時間和同等的精力,才能窺的一斑。

  “皇上在朝會上看起來是在胡鬧,可其實是在干正事…”

  “正事?”眾多都是吃了一驚,只有如楊廷和等幾個機敏的lu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錯,天下的政務,難道算不上是正事嗎?”

  “可是,皇上分明就是…”張升質疑道。

  這說法太匪夷所思了,沒錯,朝議上討論的都是政務,可皇上都是在極端的時間內就做了決定,或者是當時不置可否,隔天再做決定,這種做法與其說是效率高,還不如說是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呢。

  “張公,仔細想想,李閣老的話是有道理的,皇上的決斷,雖然有不少難做定論的,可大多數處理意見卻都中規中矩,還有少數別出心裁,卻能讓人眼前一亮,若說是亂來,未免太過…”

  楊廷和yu言又止,可他的未盡之意眾人卻都聽明白了,胡鬧要是都能達到這種效果,那朝中諸公干脆都回家種田去算了,政事無不牽涉甚眾,哪有那么簡單的?

  不過,要說不是皇上自己想的,那么…

  “難不成…”王鏊悚然一驚,輔助皇帝處理政務的機構,聽起來很耳熟,實際上也很面熟,因為他天天去報到的文淵閣就是這么個地方。

  楊廷和頷首道:“不錯,不知道各位留意到沒有,最近在朝議的時候,那個謝桑二都很消停,反倒是劉瑾那個閹豎一直張牙舞爪的…”

  “介夫,你這一說,倒還真是…”王鏊捏著胡須回想了一番,發覺事情果然如楊廷和所說,“可這跟皇上有什么關系?”

  “他在記錄。”楊廷和肅容道:“政事,處理意見,甚至少許的反對意見,只要出了諸位同僚的口,事無巨細,他盡數都記錄了下來。”

  “那有什么用?想要看奏章,直接去通政司或者文淵閣不就好了?”

  “那不一樣,”楊廷和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語氣中也帶了點苦澀,“各地奏章經通政司到文淵閣,再到司禮監,主要的意見來自于閣臣…”

  所謂的票擬,就是奏章給皇帝過一手,必須得等到閣臣在上面簽署處理意見后,才能生效。

  開始的時候,這是皇帝要求的,因為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到了后來,就成了閣臣的權力,皇上有不同意見,卻不能改動,只能封駁,要求閣臣另行擬定,然后奏章就在司禮監和文淵閣之間推來推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民主的象征,皇帝不能獨斷專行了,這還不民主?

  可實際上,權力依然是被壟斷著的,只不過從皇帝手中,轉移到了士人手中罷了,換湯不換藥,而且情況還更加嚴重了。

  皇帝好歹把天下當成自家的東西,多少會盡點心力,可閣臣們就不好說了。

  十年寒窗,再加上宦海沉浮幾十年,這些人想的最多的還是自己,在他們心中,名聲,si利,朋黨,這些東西的重要xing遠在天下百姓之上。

  所以,這種制度其實稱不上有多開明,反倒是催化了政治斗爭,使其更加ji烈了,只要參照明末的東林黨,就足可見得一斑。

  “…而今,在皇上的逼迫下,但凡列于朝班者,都必須發表意見,可以說,皇上一方面借此對諸位同僚加以評估,另一方面,他可能是在學習,當然,學習的可能不光是他,還有另外一批人。”

  “會是誰?難不成是司禮監那一干閹豎?”司禮監本來就是皇帝用之代替內閣的,王鏊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個老對頭。

  “應該不是。”楊廷和搖頭不止,“很可能…諸位可知,日前常春藤書院中的那個法學院更了名?”

  “…”眾皆茫然,他們關注的重點都在那對君臣身上,尤其是兵和財上面,哪里會理會什么書院?何況還是其中一個學院更名這種小事?

  楊廷和一字一句的說道:“如今,那個學院已經正式更名為政法學院了!”

  “政法!”眾人一片嘩然。

  法學院成立的時候不少人都留意過,對那個編寫教材的人還有些好奇,不過時間長了之后,見進入其中就學的多半都是些落第秀才之類的人物,也就沒人在意了。

  連個功名都考不上的人,要是去學奇yin技巧倒還罷了,可律法何等博大精深,他們又能學出來什么名堂?縱然有名師也白搭啊,何況那個名師藏頭lu尾的,也不像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輩。

  可眼下,那學院突然以政法為名,豈不是就是說,其中的學員涉及面更廣了?甚至皇上也有可能在其中選拔了人才,組成幕僚團,以為輔佐,發揮著跟內閣相似的作用?

  “一群連功名都沒有的豎子?安敢如此?”洪鐘勃然大怒,入閣是天下士人最為向往,多少俊彥終其一生也難達到的終極理想,居然被一群落第秀才拔了頭籌,簡直是赤luoluo的褻瀆啊!

  沒錯,這些人沒有名義,甚至連個面都沒lu,可他們輔助天子處理政事,從事的分明就是內閣的工作,是可忍孰不可忍吶!

  從前有個司禮監,大伙兒也就捏著鼻子忍了,內官都是殘疾人,文化水平也有限,政治手腕更是低劣,終究是沒法和內閣正面抗衡。

  可現在,皇上卻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挖起了內閣的墻角,落第秀才終歸也是讀書人,考不上功名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這幫人潛在的威脅要大得多。

  何況,那個政法學院當中,還有一個深藏不lu的高人,想到這里,洪鐘實有些不寒而栗,雖然連聲怒斥,可他在心里卻是認可了楊廷和的話。

  這個可能xing是最大的,皇上即便天資聰穎,可他大多數的時間都花費在了練兵和運動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獨自處理這么多政事,而且,把事情處理的中規中矩也不是皇上的作風。

  顯然,那個幕僚團正在不斷成長,而且還是吸收各家之長的,在實踐中成長,看他們的效率,就算說他們會在幾年后取代朝廷百官,也算不得危言聳聽了。

  “皇上…到底哪里來的信心,居然這么沉得住氣,難道他們就那么相信那個謝宏?要知道,遼東那邊可是天災!”

  正德一邊熱火朝天的練著兵,一邊不緊不慢的培養參政幕僚,唐伯虎收了幾十萬石糧食,卻不急著往外運,皇莊的機構都在急速擴充…

  這一切的一切,帶給朝臣們的,都是極度不祥的預感,這種從容淡定太反常了,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已經是這樣,那么,隱于其下的真相該有多么可怕?

  “皇上駕到,眾臣入殿…”

  三公公的公鴨嗓再次響起,聽在眾人的耳中,卻仿佛是一聲宣判。o!。

夢想島中文    明朝第一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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