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后世領導開會一樣,里面開大會,外面開小會。■朝這會兒沒有秘書這種職業,可各家的幕僚、下人什么的都是不少,他們的身份進不得府,只能侯在外面,有那相熟的也是交頭接耳,竊竊si語。
和府內的情緒差不多,外間的低語中,也充滿了憂慮,尤以摻雜其中的那些船隊里的掌柜為甚,經歷了和瘟神的正面對決,又心驚肉跳的進行了為期數月的極限運動,這些人多半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唯一例外的就是王海了,雖然他身上沒什么傲氣,可旁人看到他的時候,目光中多半都會帶著尊敬和感ji。
畢竟他是從瘟神手下全身而退的第一人,回程的時候,還帶挈了大伙兒,讓更多的人活著到了寧bo港。所以,他的活躍也沒人橫加干涉,在這個時候,指責王海這個大眾恩人,很有可能會犯眾怒的。
不過,總是有人不信邪,正當王海在人群中走動,到處吹風的時候,人群外圍突然傳束了一聲怒喝;“王海,你這個奴才,還不給本少爺滾出來?”
這一聲喊動靜不小,所有人都被驚動了,不少人更是怒目相視。
不過,當他們看到來人是個身著錦衣玉帶,面色蒼白的青年時,這些人都是低下了頭,就算有少數不知情的,當他們看到王海滿臉帶笑,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的時候,對來者的身份,他們也有了猜測,哪里還敢多事?
“二少爺,今天吹的是仟么風?您不在蘇州逍遙,居然也來余姚了?”王海的稱呼證實了眾人的猜想,來的果然是王家的少爺,當朝閣老的兒子,以放蕩著稱的二公子王堯。
“還不是為了你這殺才?你過來………”王堯狠狠的扯了王海一把…避開旁人后,這才低聲喝問道;“我問你,你答應我的東西呢?”
王海苦著臉說道;“二少爺,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次出海………”
“哼!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船隊不是全回來了嗎?有空逃命,怎么就不記得我要的東西?由此可見…你就是沒把本少爺放在心上?連你也瞧不起我,只管拍我大哥的馬屁?你們可別忘了,爹雖然喜歡大哥,可娘最疼的可是我!”
看著王堯猙獰的臉色,王海心中也是大罵,這些世家公子就沒把下人死活放在心上,什么叫有空逃命?那是爺眼色好,反應快!叛了你們王家,真是再英明不迂的舉動了…哼!
“二少爺,您不知道,當時逃命緊急…又要救助其他商行,連貨都拋下了不少…哪里來的空隙………再說了,倭國的女人又哪里記得上咱們江南的佳麗?別說蘇州,就算是咱們吳縣,樓子里隨便一個頭牌,放到倭國,那也是天香國色啊!”
“你少說這些沒用的,上次謝聰他們宴客,一口氣拿出了十二個倭國的藝妓…雖然形容差了點…可卻別有風味………呸,我跟你一個奴才說這些做什么?反正咱們王家不能被謝家比下去…知道么,這是為了王家的顏面!明年,二十四個!你給本少爺記………”
“蒼天有眼!”
謝府內突然爆發出的一陣歡呼聲打斷了王堯的話,與之前的沉寂對比起來,這歡呼聲顯得尤為響亮,再想到歡呼者的身份,府外的眾人心中都是驚異,這是出什么事兒了,能讓老爺們失態至此?
連囂張跋扈的王二少也顧不上發火了,呆呆的看著謝府,很是茫然,直到半響之后,有人從大門出來,他才回過了神,向其中一個中年人迎了上去。
“大哥,出什么事兒了?”
“你………見是王堯,那中年立刻皺了皺眉,不過卻還是沒什么特殊的舉動,兩人交談起來。
逃離了王堯的追逼,王海臉上的神情卻依然凝重,連趙二到了身邊都沒注意。
“海哥,老爺們突然………不會是那邊出了事吧?”趙二憂心忡忡的問道。
王海強作鎮定的擺了擺手;“不要緊,咱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我這里還差幾家,你那邊完事了沒?”
“都說的差不多了,可是里面到底………”
“不用擔心,很快就知道了。”王海打斷趙二的話頭,指了脂大門,趙二抬頭一看,正見王堯憤憤不已的退開,而那個中年人也是一副聲色俱厲的神情,很顯然,兩人發生了爭執。
“去問問………”
說著,王海迎了上去,諂媚的笑道;“二少爺,明年再去倭國的時候,小的一定………”
“呸,還去個屁啊!”王堯唾罵道;“謝老頭和林老頭已經做了主,說是要繼續抵制謝宏………”他將眾世家商議的決策簡略說了一遍,然后悻悻不已的說道;
“抵制制唄,偏偏說今后的海貿要改航線,不去倭國,去宋!呂宋那破地方,女人長得都跟猴子似的,這叫本少爺怎么………都是你這殺才,要不是你膽小,今年把事情做好,那咱們王家就是江南獨一份了。”
“………對這個酒囊飯袋的二少爺,王海實在是無語,而這時消息已經傳開,四周嘆息聲響成了一片。
今天來的江南世家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入內,那些資格不夠的也只好在外間等候,誰知卻等到這么個決議。福建人固然不喜歡江南人去呂宋,可江南的海商又何嘗喜歡去呂宋?
一來路遠,二來去南洋的商路拓展不足,單是一個呂宋,市場實在太小了點,盈利也照倭國差了許多。
一時間,謝府門外也是怨聲載道。
鋤jiān,鋤jiān,一晃就是兩年了,結果對頭沒傷到分毫,自家反是損失慘重,這又是何苦來由呢?想到以王海為首的掌柜們帶回來的消息,不少人都有些心動,眼神中也是帶了點異樣。
“二少爺,其實這事兒也不是無法可想。”王海見狀,卻是有了新的主意,他壓低了聲音,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嗯?你有辦法?快說,若是真的有效,本少爺就饒了你這一遭。”王堯大喜,連忙追問。
“回稟二少爺,其實那個瘟神不是那么不講理的,只要………”王海把馬昂交待的海貿新政又重復了一遍,然后解釋道;“以往要是在海上遇到大股的海盜,咱們多半也是個破財免災的路子,和瘟神那邊也沒多大區別………,,“嗯,這話倒也在理。”人有yu望,就會有所傾向,比起完全不能去,交買路錢也不是完全沒法讓人接受的辦法…“不過,大哥那邊………
想到剛才的爭執,王堯又皺起了眉頭,他這個二少爺雖然威風,可家中大事終究是做不得主的。
“二少爺,咱們王家又不止一兩個商隊?無非就是貨物的問題,其實這也不難………”王海蠱huo道;“雖然茶葉、瓷器的銷路更好,您也弄不到這些貨色,可實際上,倭國還缺糧食…運糧食過去,一樣能賣個好價錢。”
“海貿賣糧?這能行?”即便平時不理正事,可王堯還是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二少,小的哪敢騙您啊?您是不知道,倭國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銀和女人,咱們江南的大米要是運過去,雖說不能換來等量的銀子,可其實也相去不遠了………您是不知道,倭國的那個天皇,現在都吃不上白米飯,偶爾吃上一碗,那都是要熱淚盈眶的!”
“真的啊………”王堯目瞪口呆,倭國窮他是知道的,只是沒仔細打聽過,哪想到會窮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呢?可見了王海篤定的神色,他倒也信了七成。
“糧食倒是好辦,雖然家里的大事本少爺插不上手,這點小事倒是無妨,船隊那邊有你在我也放心,只不過事情要是被大哥發現了,那………
王堯不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的勇氣也一并消失了,跟他大哥吵架的時候雖然氣勢洶洶的,可實際上卻也是色厲內荏的主兒,想到后果,他也有些遲疑。
“二少爺,有道是法不責眾,你看看周圍………”王海往四下里指指,“大伙兒心里都不平著呢,小的這次回來,在各家掌柜那邊,也算是有了點威望,而您和各家的公子,也多有交好的,而少爺們手頭多半也都有些緊張,嘿嘿,您想啊,這事難道不是順理成章么?”
“你是說………”王堯眼睛一亮。
“可不是么,二少爺,只要您辦成了這件事,咱們王家來年的盈利肯定多,而且您想想,謝家壓,咱們王家卻是引導大伙兒賺錢,這一里一外,咱們王家在江南的威望………謝老頭這個大學士已經過時了,咱家老爺才是如今的閣老,憑什么他謝家領袖江南啊?”
“對,對!”王堯越聽越是心癢難撓,連連點頭應聲。
“您辦成這件大事,然后夫人再和老爺那么一說,這王家的家主之位………”王海又丟出了一個you餌。
“好,好,就這么辦了,王海,這事兒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去做,不要辜負本少爺的信任。”
“遵命。”王海滿臉堆笑,躬身應是。
等他再轉過身時,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代之的是一副凝重的神情,想到讓謝遷等人欣喜若狂的那個消息,他在心里長嘆一聲;侯爺,小的能做的只有這些了,您吉人天相,一定要渡過這場難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