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連環計 已經到了五月天,京城的熱鬧還在持續。
自正月圣駕出巡以來,京城就沒有片刻消停過,雖然每次的主角都是那個人,可花樣兒卻是不斷翻新,讓看熱鬧和聽熱鬧的都是興致高漲,欲罷不能。
如今,獨一無二的國舅爺跟首屈一指的弄臣的賭斗,成了京城焦點話題,關于壽寧侯的要求,關于謝宏的應對,以至于最后的勝負,各種說法很多,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下定論。畢竟謝宏一向神通廣大,而壽寧侯的要求也是匪夷所思,確實讓人無從決斷。
好奇的人很多,壽寧侯府也開始施工了,可卻沒人敢去圍觀,因為謝宏放出話了,這是皇家工程隊封閉施工,敢于靠近者與窺探皇家機密同例。
謝宏瘟神的名聲在外,又有之前的事例在,他話放出去之后,無論是好奇的,還是別有心思的,都不敢靠近了。
好奇的固然是不會為了點好奇心就去冒生命危險;別有心思的也是差不多,風險太大,后果又嚴重,最關鍵的是,瘟神還可能砸出一堆圣旨來,到時候死了都白死,誰還會上趕子找虐啊?
于是,更多的人把注意力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面。
這個話題本身就更有趣些,瘟神居然應了麗春院的要求,要幫那間青樓扭轉現狀,重奪京城第一樓的名頭,帶點花邊的話題,總是比正經話題更有人氣。
何況,這事兒多讓人遐想萬分啊!
瘟神到底是用上古秘傳的房中術取勝,還是靠才藝方面的優勢招攬人氣,人們也是為此爭論不休,以至于謝宏的招數還沒出籠,麗春院的人氣就憑空漲了不少,卻是超出了當事人的預期了,畢竟老鴇春麗對于什么是明星效應是沒什么概念的。
好在,這次的懸念沒有持續太久,只是十余天,麗春院那邊還沒見端詳,壽寧侯府這里就已經竣工了,今天,就是買家驗收的日子。
京城再次喧鬧起來,無數人從四面八方趕到了尚書街,因為新的壽寧侯就在這里。
雖然沒辦法進入侯府,親眼看見驗收的過程,但總是到了附近更安心一點,遠遠的張望一眼也好啊。就算是張望不到,離得近,得到消息不是也快一點嗎?
要知道,參與今天驗收的人可是不少。為了保證公正性,壽寧侯一方廣邀賓朋,瘟神也是欣然應允。
于是,不但是城內的豪商富戶,就連朝中大臣也頗有幾位參與在其中,再加上瘟神那邊有可能會到場的那位大人物,壽寧侯的這次喬遷,也算是盛況空前了。
壽寧侯府門前,張鶴齡正紅光滿面的拱手而立,他臉本來就紅,這會兒更是直欲透出光來。除了憑空掉下來的那個大餡餅之外,他對今天的場面也非常滿意。
侍郎都來了三四個,三品以下的官員更是無數,更有戶部尚書韓文這樣的重量級人物,與往日的冷清豈能同日而語?
因為高興,他甚至連自己這個主人一直被拒之門外的不快都忘記了,左右對方是個不知上下尊卑、禮義廉恥的弄臣,等今天過后,新仇舊恨一并了結就是。
“侯爺,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這就進去吧?”韓文向張鶴齡拱了拱手,笑容滿面的說道。
“韓部堂所言極是,已經到了約定的時候了。”拿人手短,何況對方地位又很高,張鶴齡雖然暴躁,卻不是沒腦子的人,對待韓文的態度也是十分客氣。今天約定回來的人當中,就以韓文最高,他既然到了,自然就無須再等了。
“李侍郎,俗話說:術業有專攻,今日就多多仰仗了。”也許是因為這里原本是自家的宅邸,韓文倒有幾分主人的模樣,四下招呼,半點不見客套。他第一個招呼的就是工部左侍郎李鐩。
雖然同來的人中,還有戶部左侍郎顧佐,禮部右侍郎李杰這樣地位更高些的人,可這段時間以來,工部尚書曾鑒連日告病,代行職權的李鐩儼然已經是新任的尚書了,所以,韓文自是第一個向他招呼。
不過,在李鐩聽來,韓文的贊譽卻不是什么好話,他跟曾鑒不同,對手藝沒有任何興趣,更談不上無欲無求。對他來說,在工部任職不過是一份資歷罷了,就算是做了尚書,對他日后的升遷也沒什么幫助。當然,實惠可能比現在更多些,可也就是僅僅如此罷了。
他嘴角微微一扯,算是笑過了,道:“下官雖然不才,但總歸也是科舉正途出身的,圣人的教誨須臾不敢或忘,對奇淫技巧那些小人之道,卻是從來未曾涉獵的,在工部任職,也不過起個居中調度,監督銀錢往來的作用,實不敢當韓部堂的贊譽。”
工部和戶部之間的銀錢往來最多最頻繁,君子們雖說是號稱不言利的,可實際上理論起來,卻是一個賽一個的精明,所以,兩部間官司自然也是不少,兩部的官員之間的關系也就可想而知了。
韓文固然有暗諷的意思,李鐩的話里除了撇清,也不無反擊之意。
“和一個弄臣小人對質,哪里用得上李侍郎大駕?本侯已經請了吳大師等京中名匠在此,謝小賊便是弄什么玄虛,也定然逃不過幾位大師的慧眼。”張松齡見氣氛有些僵,急忙站出來打圓場。
吳大師等名匠聽張松齡提了自己名字,也急忙出來見禮,手藝人和手藝人不一樣,他們不是謝宏,可不敢對朝中大員怠慢。
雖然對謝宏各種嫉妒怨恨,可對于謝宏的出現,他們卻都是樂見其成的,沒有謝宏,哪有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受到的禮遇啊?
前陣子見過了大學士,今天卻是連國舅爺都以禮相待,又見到了尚書侍郎…雖然人家不怎么搭理自己,可自己一個匠戶,能跟大人們同行,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對幾個名匠,韓文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不以為意,他原本對手藝是不敢興趣的,可看過了珍寶齋的興隆之后,他卻是動了心的。能夠執掌戶部,除了會做官,對于經商的門道也是要懂一些的,否則就只能當個擺設了。
韓文對珍寶齋的盈利有過估算,他不知道謝宏對工匠的厚待,所以,得出來的結果也是極為驚人,連他這個戶部尚書都很是眼熱,甚至都動了在京城收商業稅的念頭。
當然,這個念頭是不實際的,先不說這個政策動了多少人的利益,會引起多大的反彈,收稅總是不能收到皇帝頭上的。若是從前,韓文這個主意倒是可以謀劃一下,皇莊有啥大不了的,當初提出罷免皇莊的不就是韓大人嗎?
可現在么,有了謝宏出主意,瓦解了朝臣的同盟,皇上不主動生事眾臣就已經感天謝地了,又有誰會再提什么罷免皇莊。
再說了,上次朝議那叫一個喪權辱國啊,現在,皇莊的合法性和正統性都已經成了朝野公論了,還有什么好罷的?就算要罷,也得等如今的幾位閣臣統統下臺,否則難道要他們自打嘴巴嗎?
可對珍寶齋放任不管也不是個事兒,就算不考慮大人們的眼熱,也不能讓皇上肆無忌憚的為所欲為啊!
如今,由于王岳的畏縮,宮中對皇帝的約束已經降到了歷史上的最低點,皇上那叫一個行蹤飄忽,若不是朝會的時候能見上一面,眾人都以為皇上再次偷跑出京了呢,不然為啥一直找不到他的人?
戶部用錢來要挾皇帝的計劃已經破了產;而在李東陽的首倡下,對珍寶齋的抵制也完全沒起到效果。朝臣們失望之余,也不由有些惱羞成怒,雖然一時間無法消弭裂痕,再次聯合起來行動,可各自卻都是有些謀劃的。
韓文是第一個淡定不住的,不過,有了兵部和刑部的前例,他自然也不會重蹈覆轍,親自去面對謝宏。他迂回了一下,不惜花費了重金請動了壽寧侯,因為張鶴齡是有名的頭腦簡單,還暴躁易怒。
韓文琢磨著,若是能讓張鶴齡跟謝宏沖突就好了,最好是謝宏把張鶴齡也打得太后都認不出來。這樣一來,親弟弟被打,不管太后再怎么不愛管事,也會對謝宏采取行動了吧?
當然,這只是最好的結果,若是不行,針對珍寶齋的有求必應,打擊謝宏的名聲也不錯。當初開業的時候,馬永成就想到了這一點,比智商或是政治經驗,韓文可比馬永成高多了,馬永成的擔心看在韓文這里,就是珍寶齋的破綻了。
于是,他命人收集了那三個古怪的要求,告之張鶴齡,作為難題來難為珍寶齋。后來謝宏直接開了個天價,韓文卻也不退縮。
他這是連環計,不說他對那三個難題的自信,就算出了意外,大不了就不要那十萬兩訂金了,難不成謝宏還能追著國舅要債不成?如果真的那樣反而更好,只要他們一沖突,消息傳到太后耳朵里,她會怎么想還用說嗎?
想到這里,韓文甚至有些期望謝宏完成那三個難題了,不過,他的理智告訴他,那是不可能的。他微微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自己花了這么多的心思設下的妙計,居然只是對付兩個不讀書的弄臣和外戚。
想想二桃殺三士的晏相國,再想想用連環計誅殺董卓的王司徒,韓文不由長嘆,真是明珠暗投啊。
韓文是主謀,戶部侍郎顧佐則是幫兇,至于包括李鐩在內的其他官員,多半都是來看熱鬧的,一是滿足好奇心,再則現在他們跟珍寶齋多少有了牽扯,自然比以前更關注了。
這場賭斗,若是壽寧侯贏了,那珍寶齋自然顏面大損,新一輪的誅除奸佞的行動恐怕也會出爐,大伙兒應該做的,是落井下石的準備。
可珍寶齋若是贏了,那名聲定然更盛,而且能完成這樣的難題,那謝宏的技藝恐怕只能用天人來形容了,那就得讓下人們趕快去追加訂單了,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誅殺奸佞這么高風險、低收益的工作,還是交給尚書和閣臣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