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宏心理素質好,心里歡喜,卻不露聲色,依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王知縣在一旁見了,心里也是贊嘆:這少年果然不錯,榮辱不驚,人才呀,不枉本官下了這么大的血本,以后好好栽培,也許就是一個好臂助。
他二人一個歡喜,一個贊嘆,可旁邊的陸師爺心里卻在吐血。聽到王知縣開口許官,老頭就暈了,他瞪著自家的東主,心里這個恨啊:
“老子給你做牛做馬都十年了,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就是想著借你的力,盼個官身?結果就這么輕飄飄的許給外人了。這外人還不過是個秀才,他陸某人混跡官場多年,就沒見過秀才直接當官的!”
等謝宏一開口,陸師爺的的目光又轉了過來,這小子還不識抬舉,還想討價還價不成!陸師爺死死盯著謝宏,眼中幾乎冒出火來,咬牙切齒的解釋道:“主簿乃是朝廷任命的正官,俸祿每月五石五斗,主掌衙內文書,還有全縣…”
“咳,主簿掌管全縣的治安、糧馬事宜,這官職本官雖無權任命,不過本官盡力保舉,也不成問題,以后就要仰仗謝主簿了。”
王知縣見陸師爺有些失態,急忙出言打斷。明朝主簿一職本來應該主管糧稅、戶籍,只是這錢糧之事,王知縣覺得還是抓在自己手里比較妥當,這也很好理解,后世當官的也不是很著緊財政部門嗎。
陸師爺也察覺到了自家失態,急忙收斂妒火,補充道:“本縣太小,朝廷規定方圓不足二十里的縣都不設縣丞,所以謝主簿在本縣的地位僅在王大人之下。”一邊解說,心里一邊在滴血,他跟著王知縣來這邊鎮之地,就是為了這點盼頭,結果…
原來這官還真不小,比那個典史大,二把手誒!謝宏恍然大悟。前世多少人為了考個公務員費盡心機,還不是就是要吃一碗公家飯嗎?那普通公務員算得什么?不入流的小吏?
他聽得分明,這主簿是正式官員,而且在縣里排名還挺高,貌似相當于前世的副縣長,還是常務的?這樣的收獲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計了,他之前不過打算用八音盒換它百十兩銀子,讓家里渡過難關而已。
現在居然成了副縣…呃,是主簿,真是意外之喜,謝宏施禮謝道:“王大人高德,在下定然銘記于心。”
王知縣看他面露喜色,不似作偽,也放下心事,呵呵笑道:“謝主簿,有了官身,今后要改稱下官了,告身不日就到,即日便可上任,還請謝主簿以朝廷百姓為念,盡職盡責啊。”
謝宏躬身道:“下官定然不負大人厚望。”
王知縣又對陸師爺道:“陸師爺,你等下帶謝主簿在衙門中走走,順便告知衙中諸人謝主簿上任之事,本官要去一趟宣府,以保證這寶物能盡早送進皇宮。”
陸師爺應了一聲,謝宏又向王知縣解釋了一下八音盒的使用方法,待王知縣又是一番嘖嘖稱奇后,便隨陸師爺去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用這句話來形容這個時代的縣衙再合適不過了。一圈繞下來,謝宏大開眼界,這衙門口還真是不簡單。
衙署大門至照壁之間一左一右有‘申明’‘旌善’兩座亭子,這是用來教化民眾的。此外,衙前還有鋪房、陰陽學、醫學等場所。
鋪房是街坊巡邏軍卒駐扎和辦公的場所,相當于古代的治安崗亭。
陰陽學是主管天文星象和時令氣候觀察預報的專業機構。
醫學就是州縣醫藥行政兼機關醫院,相當于現在的公立醫院了。這幾樣,再加上衙前作為告示板的八字墻,和民辦的酒店旅店等設施,構成了衙前的好景觀。
進到里面,名堂就更多了,最正中的當然是大堂,也稱訟堂,這是知縣升堂問案的地方,后面還有二堂,內堂。此外主簿、典史都各自有衙署,再加上相當于機要辦公室的簽押房,會客室的花廳,確是機構齊全。
最離譜的是,謝宏看見花廳旁邊居然立著一座假山,還有些花草點綴,讓他想起了前世的機關大院。
衙門里做事的吏員也不少,謝宏聽陸師爺一路介紹下來,足有二三十人,這還不算城西的驛丞兼巡檢署。
聽陸師爺一介紹,這些人都是呆若木雞,不會就因為獻了個寶貝,就當上官兒了吧?剛剛衙門口的事情,眾人也都知道,只是沒想到,獻個寶還能當官,這讓在衙門里辛勞多年的大伙兒情何以堪啊?
這些人對謝宏自然也沒什么好臉色。那些衙役還好,畢竟謝宏以后是他們的頂頭上司,而且還是個讀書人,他們還可以心平氣和的接受,還有人恭維了謝宏兩句。
那些文吏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是讀書人,小小一個生員算得什么?文吏中甚至還有個舉人呢!這些人比陸師爺剛剛的表現還要不堪,能勉強打個招呼的都是上了些年紀的,大多數人都對謝宏冷眼相對,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恨,當然是有的,嫉恨啊!這還真是自己好不如有個好爹,好爹不如好祖宗,要是咱家祖上也給傳下這么一件寶物來,今天就是咱當這主簿了。看著一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一步登天,這一幫子書吏肚子里別提有多郁悶了,如果嫉妒的眼神能殺人,謝宏早就死了百十次了。
謝宏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不然謝宏肯定會喊冤,這東西可是哥自己做的,祖傳什么的不過是借個名頭而已。
“陳典史卻是外出公干,不能為謝主簿引見了。不過,謝主簿也長居北莊縣,想來也不會不認得他。”陸師爺帶謝宏轉了一圈,人都見過一遍,只是差了一個典史。
聽到這人的名字,謝宏磨了磨牙,可不是認得嗎?這混蛋化了灰他都認得,現在哥也有了官身了,他要是再敢出現,看我不打他個滿臉開花。
這些事沒必要跟這個陸師爺提起,謝宏聲音冰寒,冷冷道:“在下自然認得陳典史。”他心里倒是有點奇怪,這個陳廣元一向好事,怎么今日衙門口這般熱鬧,這人也沒出現呢?
陸師爺又道:“謝主簿既然已經走過一遭,在下也算盡到職責了,知縣大人那邊還有事情要忙,陸某就先失陪了。”
謝宏也看出來這個陸師爺心里不大爽利,只是這事兒也不能怪他,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王大人居然這么大方,一個九品主簿就這么扔了出來。裝作沒看見陸師爺難看的臉色,謝宏笑道:“陸師爺自去,謝某也要回家安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