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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要戰,我便戰

  鴻臚寺國賓宴。

  鴻臚寺坐落位于大曄東門,乃是大曄外交重地,占地極為寬廣,此時的國賓宴正在夜間進行,歌舞羅織,大宴輝煌而流彩爍金。

  此時的大宴之上,六國使臣都在座次之上。這些使臣面容平靜,進來大曄之后一路是賞風閱景,謙和有禮,但誰都不容易看到,他們真正的目光中那股隱藏極深的冷漠和陰影。

  六國此次到來的使臣之中,的確帶著六國手下最強的修行者。這些修行者沒有如那些成名之人一樣被世人皆知,他們對于各國的修行界而言,都是最為隱晦的存在,所以才不會被大曄讖緯院過于注意重視。

  這次六國動用苦心栽培的暗實力隨行使節來到上林城,其真正的目的,便是評估大曄目前的真實實力水平。也足以保證在發生任何不測的事情之后,這些暗實力能夠保證這些使臣團里最關鍵的人物,能夠帶著足夠價值的情報,回到六國去。

  六國處于一個極為艱難的地步。

  來自東正教門的施壓,使得他們不怡鋌而走險,希望一探在七覺法王一戰中,大曄的修行力量,到底被削弱到了什么樣的地步。若是無法保持足夠的震懾力,說不得六國就能就此下了決心,迫于那個龐大教門的壓力而向其靠攏。那些六國早預備好的軍隊,只怕在使臣回撥之日,就將陳兵大曄疆土。

  六國入上林城,一直都在睜大眼睛觀察著,一個國家的衰弱,往往從民眾臉上就能看出。他們觀察著街坊的人群,看著街邊嬉戲的小孩,望著海岸日升日落下打漁的漁民。力圖從中看出些什么。因為有東正教門這么一座大山壓在大曄頭頂,人們怎么樣也不可能快活。但他們出乎意粹的看到的是平靜的生活。

  斬些日子因為那座冰山而淹了一些房屋,受災死了一些人。但很快國庫的撥款就進行修繕安置,盡管遭遇這場sāo動,人們依然極快的時間里投入了最平靜的生活中去。而這次人們的臉上,卻洋溢著信心。看來令大陸以南局勢震動的七覺法王之死對上林城民眾而言,竟然是增強了他們世代所居之土絕不容侵犯的信心和決心。

  這才是六國使節所擔心的事情。若大曄有擊敗七覺而不損的實力,也就是說大曄修行力量未曾遭遇重大折損,也就意味著他們無法通過極端武力威脅到大曄王庭,既如此便只能通過正面戰爭的路數,而流霜鹿島三國都因為戰線太長被拖垮,距離大曄地理更遙遠的六國又有什么資格不步入他們的后塵?更何況大曄的背后,還有一個北方大帝國做支撐。但六國又普遍認為七覺法王一戰,大曄至高武力若是沒有折損,這近乎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大曄在故作平靜,意圖蒙蔽外界的探查。

  實則在這片上林城背后,是遭遇七覺法王一戰的傷痕累累,是大曄整體的巨大空虛。鴻臚寺能這么快接待他們六國進入上林的使節團,只是說明了他們正在擺一場空城計。在這背后,是這個虛弱的王國,正處于脆弱邊緣的垂死掙扎!

  他們意圖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察覺不到。但沒有用的。六國的為首使節,早可以從這些空氣間的蛛絲馬跡之間,刁鉆的嗅探到大曄隱藏在黑暗中的瑟瑟發抖。

  六國使節團為首的名叫孫思,是六國中晉國的大智者,晉國乃是六國中整體實力最強的國家,這次由晉國帶領,孫思旁邊還有晉國兩位修行大師,東海晃震,以及南湖莫子羽。

  兩人比晉國明面上的高手更加危險。除此之外,其余五國,亦是高手輩出,其中河丘林家的雷羽,當算其中的所佼者,也或許是這次使節中少數的成名人物之一。

  因為六國有意以暗實力隱藏了進入上林城的真正力量,這個雷羽因為成名尚久,倒也無從隱瞞,所以他的事跡和實力是擺在明面上的。他在大曄讖緯院的入冊登記中,被列為一級危險的人物。

  此時的歌舞還在繼續。六國的使節和大曄這邊是涇渭分明。

  大曄這邊,陪同大宴的除去鴻臚寺官員上卿等一干人之外,還有來自讖緯院的官員,除此之外,大曄軍方的董司馬玧鴻臚寺上卿并坐上位,旁邊的就是秋道院副執院,國子監太博士的茅居正。為了應付可能的變故,鴻臚寺還聯系了秋道院,茅居正身后就是一眾灰袍的秋道院學生弟子。這便是大曄這邊的陣營。

  晉國大智者孫思舉杯代表六國這邊和大曄互飲,隨即談起大曄的風土人情,民風禮教,侃侃而談,理解之深,令人動容。

  很難想象一個遠離大曄的國度,竟然有這樣對大曄掌握極深的人物,這不免讓董司馬,茅居正等人,都微微有些凝重,可見六國集團雖然位置距離大曄甚遠,但是其六國集合起來的情報網絡,卻是足以另他們掌握得太多,這是很可怕的能量。而他們卻對六國不甚所知。

  喝了一杯酒,大司馬董介擱下酒盞,鷹隼一樣的目光放在六國的使團之中,低聲問向身旁的茅居正,“對方不簡單,太博士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濃烈的黑氣,”茅居正目視著六國的群體,目光聚縮,“那些黑氣極為猛烈的充斥在對方人群之中,互相睚眥,并存,可以知道,這次六國中所隱藏的高手只怕遠遠超過我們的想慕…”

  董介乃是王國大司馬,身邊統帥諸多大將,早有一種掌控萬軍的敏銳,他自然也能感覺到,對方使節團中那層幾乎讓人密不透氣的可怕壓力,輕聲道,“高手交鋒,精神氣勢為上。兩軍對壘,最重士氣鋒銳。同理國爭亦是如此,若對方鐵了心要給我們下馬威,我們是否宣告糟糕?我們雖然不懼六國,然若是被對方以為我們虛弱而倒向教門那一邊,豈非我大曄所愿?我立即著人,請求國師親至。可解燃眉之急。”

  茅居正卻皺起眉頭,“只怕未可,大司馬可見對方中的那位晉國大智者孫思?依我看其修行實力進境,與我國師正處伯仲之間。七覺法王那驚天一戰,雖然以我大曄獲勝而告終,但我知半藏大師,國師,院長三人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楊三世子便更不消提,直接昏迷不醒,據說前幾日才醒過來好上一些。國師有傷在身,若是那孫思看出端倪,豈非認定我大曄遭受重創,堅定他們的不確定之因。”

  董介從鼻腔中冷冷的哼道,“他們六國要戰便戰好了,連皖金流霜三國的大軍也被我們擊敗,根本不差再將六國的軍隊擊潰,為我大曄軍士增添一塊不可戰勝的豐碑。”

  茅居正嘆了口氣道,“董司馬所言自然是,我們未嘗怕了六國。只是我們此刻的大敵可是東正教門,此時東正教門若增強一分力量,那也是對我們的削弱,而如果能夠分化教門,這就是對他們的削弱啊。所以我等還得見機行事才是。”

  董介沉默,最終不得不承認茅居正所言在理。茅居正隨即將手中的符書交給身邊一名弟子,弟子迅速持書而去,這是茅居正再召集秋道院中強力弟子趕來的書信。

  董介越過離開的弟子,看到后方秋道院眾的席桌那處的董萱。看到自己孫女依然美麗的面容卻帶著一絲蒼白,他不免微微的嘆了口氣。

  席桌下的秋道院眾弟子中,雖對六國使節有所警惕,但大部分人之間還是各自閑聊,頗有些熱鬧。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傷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這兩句詩,乃是前些天楊澤所創,如今以瘋狂的速度流傳。有太多人想了解楊澤,但總覺得怎樣都了解不夠。他在地海的歷練生涯造就了他深不可測的實力…從當年的清都山水郎,到如今的昨日不可留,已經可以窺見楊三世子的一顆玲瓏心…”。

  “可不是。論文采他當年可是大曄一絕,論修行他如今說是我我大曄支柱頂梁也不過分。可惜當年那個輕狂少年,如今已然成長,但那些本應能陪在他身邊的人,卻棄他而去了。這兩句詩,自然說了三年間的大多事…令聞者心酸。”

  后窸窣,那些交頭接耳間的目光,像是刀子般隔遠刺向位于前列的董宣。

  她想怒叱他們,她想閉耳不去聽這一切,但耳朵卻不受控制的去注意,去聽取那每一句話,她的身子發生著極為輕微的顫動。

  那些聲音依然不斷,那些目光始終隔遠朝她望來。帶著極冷漠的觀感,如同看一個沒有感情凌傲的陌生人,“當年那個人被他劃地為界,倒也罷了,總歸是未成熟的一次胡鬧。而如今當著圣上賜婚,薪春侯府上都盼著,卻被她恃己甚高,當眾悔娠棄之而去。”

  “一個男人,竟然是被女人這般嫌棄,莫說他有拔岳倒海之力,莫說他有獨戰七覺法王之威…就是一個普通兒郎,只怕也會就此心如死灰,了斷彼此一切。為所有瞧不起他,看低他的人奮發圖強,以淵淳岳峙之勢改變當初一切…何止是昨日之日不可留…那是不可觸碰的傷疤和禁忌呢!”

  “誰都不知道當年傷害一個人的時候那一刀刺了多深,因為有傷害別人的資格,卻又不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所以往往恃寵而驕,擺弄得人遍體鱗傷。因為無所懼,所以有所恃,這樣的人是真正的狠心啊…”

  董萱的拳頭,死死的攥了起來,“夠了…”。

  她在張茶兒陪伴下轉過身來,面對那些針扎一樣的目光,道,“你們夠了…夠了啊憑什么都來指責我…”。

  她的眼睛遮蔽在陰影中,只是身體在微微顫抖,聲音如同孔雀般昂然道,“我需要的只是采摘一枚酸甜的清果,但所有人卻要給我附送一筐山梨…我知道那很好,但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我憑什么要在所有人意愿下做事即便是我要取自己的清果,也不需要有任何旁人的指指點點…哪怕這個過程里我有絲毫的不情愿,我也有權利去改變!我也有扭轉這一切的自由…既然如此,那種情況下,我憑什么不能拒絕!?”

  “換做任何一種情況,我董萱依然會說這樣一句話,我只追求自己的清果,而不要別人再多的山梨,我不是那種心中不愿卻要為了所謂的臉面或者圣上國體的大局委曲求全的女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在我不愿的情況下讓我做任何事…”。

  “別人也許可以,但我做不到。我要得到某種事物,必須在那一刻全身心的接受…我可以倒掉所有的山梨也不會心疼,但若是我的清果,哪怕追求的道路上,即便是死也絕然不悔!”

  眾人都愣住了,他們知道她的倔強和絕然,但卻不知道,這個女孩柔弱的身軀之上,竟然有這般堅決的狠勁。如此堅定而渴望著不被人支配的自由。所以他們在一時震驚中沉默不語,其中不少對她冷漠刻薄的目光,竟然轉化出一絲柔和和對她此番模樣,生出的憐惜。

  這處的一些躁動多少引得了六國這邊的注意。但很快被他們忽略過去。

  河丘林家的雷羽,感受到大曄方面明顯不比他們這邊的修行氣場,和河丘家的人,以及大智者孫思交換了一眼,隨即猛灌了一口酒,面對大曄朗聲笑道,“話說回來,我還想起一件趣事。當年大曄可是流放過一位侯府世子卻在地海引發喧天波瀾回想起來我雷羽還是當年應邀前往地海觀摩那場追捕的人呢…”

  現場都安靜下來,聽得他的朗聲話語。現場由此升溫了些許火光。

  雷羽呵呵一笑,“只是當年那位世子在地海及多番力量追捕下老鼠般東躲西藏,如今我們進了上林城,卻聽民眾熱鬧說起那位世子和七覺法王一戰的詳縱這可當真是讓我詫異。這個世子,是叫楊澤吧?”

  大曄方面人人露出一絲不善的神色望著他,而雷羽卻兀自起身笑道,“當年那楊澤如過街老鼠,不過是地玄境界吧而七覺法王名慣教門是道通境界的修行者。我可是很想知道,那個逃亡回來的楊澤,到底是如何在這短短數年中,就晉級到能夠和七覺法王相抗衡的地步的…今日我六國在此瞻望不若請大曄方面,邀他出來一睹風姿如爾說起來,可能咱們還有過一面之緣崇仰之下,倒是希望大曄圓我等這個請求。”

  他話語看似尊崇實則內藏刁厲。這話是怎么聽怎么不舒服。特別是他輕描淡寫,就將楊澤稱為老鼠,大曄方面,立即就有人怒意上漲。

  外交就是用最虛偽狡詐的語言行為,去取悅,去激怒,去窺探去刺激對手而查探到其中虛實的過程。

  是以大曄方面立即有人反唇相譏。

  “好大的口氣。應邀去觀摩,我看當年三世子在地海之事,只怕就有你們參與吧!當年浩浩蕩蕩,就這樣也奈何我三世子不得,可見當日參與追捕的,都是酒囊飯袋…當然你只是被那群酒囊飯袋請去觀摩,所以你不是酒囊飯袋呢!”

  雷羽的表情,立即顯露一絲雷怖之氣。

  鴻臚寺上卿開口道,“這等宴會,楊三世子非我鴻臚寺中人,美說是他不必來參加,就是我等要邀請他,只怕以他的身份,我等也未必邀請得動。所以此青還當另論吧…”

  六國這邊傳來一陣極低的噓聲。之前晉國大智者孫、思可是要求拜訪半藏大師,卻也被以半藏大師云游作為搪塞,而此時大曄方面越是隱藏三大宗師和楊澤,便越發顯得極有問題。

  如此一來,六國便隱約感覺證實了他們之前的猜測一—大曄至高修行力量,因為七覺法王一戰,已經處于癱瘓狀態!

  雷羽呵呵一笑,眼底已經泛出一絲精芒。他放聲笑起來,“這可真是遺憾了,原本因為有一面之緣,以前膜拜這三世子,一直希望能與其一戰,以償心愿。如今他卻不愿前來敘舊可真是遺憾得很啊…”

  晉國大智者孫思當即微微一笑道,“既然此宴大家暢飲甚酣,而我們年輕的善戰之士雷羽又有此憾,不如就此大曄出一人來,來一場宴間比試,也好為大家助興!我聽得秋道院修行者年輕一代出類拔萃,不如今日便讓我六國大開眼界,見識秋道院修者的風采!”

  坐上的大曄方眾人暗呼狡詐。這孫思一說,顯然是邀戰,如果大曄不出戰,便說明了懼怕六國。而他又點明了雷羽的年輕,便限定了大曄出戰中人自然不能派出年邁的高手。而雷羽在年青一代已經出類拔萃,已經極有信心壓倒同齡之人。

  茅居正萬萬沒想到對方挑戰竟然是這樣開始。他和董司馬身邊的若非軍中高手,便是秋道院教習。秋道院年輕弟子一代中最強的兩人,此時并不在座。而此時在座的秋道院年輕弟子眾,都是隨同家族到來的,并非刻意安排,實力平平。此時立即陷入兩難。

  茅居正當即打算豁出去,無視雷羽的約戰,以手下教習甚至自身挑戰六國中的幾位隱藏高手。

  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我大曄年輕修者并不是只有楊澤一個人啊…”

  伴隨著這個聲音,董萱修長的身子從大曄座位那處站了起來。

  董介卻立即臉色一變,“萱兒,你做什么,不要莽撞!”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樂,今日之日多煩憂么…

  之前對那些冷言冷語者發泄完,此時她的心卻仿佛被揪了一下,面容上淡淡的笑容卻因為微撇的嘴角而露出些難過的神情。

  青絲被長風卷起纏繞唇間,雙目凝視對方,卻仿佛毫無焦點,她手輕輕握上腰際的劍柄,淡淡道,“你既然要戰…淺便應戰。”

  這是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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