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眼睛里的光芒堪比午后熾烈的陽光,蘇嬋繃著一張冷漠臉,雙手抱胸,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算是最熟悉梁都上流社會人情關系的林嫣,問:
“那是誰啊?”
林嫣正在發呆,陷入旁人無法理解的個人世界里,被蘇嬋捅了一下,嚇了一跳,回過神,順著蘇嬋可怕的眼光望去,在看到薛明珠時愣了一愣,略遲鈍地思考了片刻,才猛然想起來,驚詫地道:
“啊,那不是薛明珠嗎!”
“我對她的名字沒有興趣,只是問你她是個什么來頭。”蘇嫻皮笑肉不笑地對她說。
林嫣訕訕地抿了抿嘴,蘇嫻對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的嚴苛,努力在少的可憐的關于貴族們的記憶中搜索了一會兒,她回答:
“薛明珠是武王殿下的母妃薛貴妃的侄女,薛貴妃只有一個弟弟,沒有走仕途,走了商道,是數一數二的皇商,薛明珠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薛貴妃疼愛侄女,就把她接到宮中教養,她是跟著薛貴妃長大的,薛貴妃很疼愛她,雖然沒有封號,但她的實際地位和公主沒什么兩樣。薛明珠的長兄薛明現在是梁都最有前途的商人,梁都里七成關于游玩的產業都是她哥哥的本錢,咱們住的薛明樓就是薛明的。”
“還有呢?”蘇嫻直勾勾地盯著她,對這么少的情報不太滿意,蘇嫻沒有聽到重點。
林嫣愣了愣,終于明白過來她想知道的重點是什么,手一拍,對蘇嫻二人小聲說:
“對了,我聽說早些年薛貴妃有意思想讓薛明珠和阿味成親,雖然當時只是模糊地提過一嘴,沒說的太明白,不過意思已經露出來了,想必薛明珠也知道這件事吧。”
蘇嫻和蘇嬋對視了一眼,又一齊望向遠處眸光堪比陽光滿心滿眼只有回味周圍的一切都看不見的薛明珠,那種癡迷到了極點的目光身為女性的蘇嫻很了解,這姑娘非常喜歡回味,已經喜歡到能從眼神里看出來狂熱的地步了,這就很難辦了。
“從身段就知道必是個美人兒。”蘇嫻說。
“挺弱的樣子。”蘇嬋不以為然地道。
“又不是爺們兒,弱一點男人才喜歡。出身富貴沒有負擔,長相上是個美人兒,性子又軟,安靜端莊有教養,就像朵開在汝窯瓷瓶里的水仙花,是男人想娶的那種。”
“想娶水仙花的男人不會看上二姐,能看上二姐的都會覺得水仙花滋味太淡。”蘇嬋在聽了林嫣的描述之后似乎變得安心起來,聽了蘇嫻的話更加不以為然,她已經將目光重新聚焦在賽臺上。
蘇嫻很吃驚,表情微愕地盯著蘇嬋看,好像重新認識了她似的。
蘇嬋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干嗎?”
“沒有,就是突然覺得原來你也是長了腦子的。”蘇嫻聳聳肩,說。
“你才沒長腦子!”蘇嬋火大地道。
林嫣聽著她二人的交談,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又怎么了?”蘇嬋瞅了她一眼,對于總能聽到她嘆氣蘇嬋覺得很不爽,語氣生硬地問。
林嫣沉默了一會兒,仰頭望天,幽幽地嘆道: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的前二十年究竟活到哪去了,怎么光長年歲不長腦子呢?”
她相當嚴苛地自我評價了一句讓蘇嫻和蘇嬋很吃驚,二人對視了一眼,蘇嫻說:
“你最近越來越陰沉了,是因為沒人陪覺得寂寞才讓你越來越討厭自己?要不我給你介紹兩個英俊的后生?梁都里俊俏的小子真不少。”
林嫣臉漲紅,雖然對蘇嫻的輕浮她已經習慣并且明白她根本就不打算改變,可是她還是不擅長應付這種輕浮的言辭,只得把腦袋轉過去假裝沒聽見。
蘇嫻無趣地哼了一聲,在她看來和離過的女人就應該大膽奔放,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黃花閨女,太害羞才會讓人覺得惡心,可林嫣跟她在一起這么久了還是放不開,這讓她鄙視又覺得無聊。
回味沒有接受薛明珠的邀請,而是自己找個地方坐一邊去了,這讓蘇嫻很放心,也不再想別的,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賽臺上已經開始準備食材的蘇妙身上。
評審席,姜大人對東平門和蘇妙自行改變規則壓根就沒想要跟他商量這一點十分不滿,一個勁兒地嘀咕道:
“助手呢?規矩上說的一個人帶的三個助手呢?說不上就不上,他們到底經過誰的同意了?”
“廚王大賽又不是考狀元,只要不是弄虛假,哪來的那些條條框框。”凈明法師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賽臺,咧嘴笑。
姜大人覺得他笑得有點猥/瑣,嫌棄地撇了撇嘴,語氣生硬地說:
“法師好像特別中意蘇妙。”
“我愛看那種平日里笑呵呵看起來沒什么心眼兒,一到關鍵時候就特別認真的姑娘。”凈明法師捋著胡須笑說,抬頭瞅了姜大人一眼,“你不愛看?我看你的眼珠子都快貼上去了。”
姜大人沒有否認,只是撇了撇嘴,一副不想跟他一般見識的模樣。
賽臺上,蘇妙從料理臺上的竹筐里取出新鮮的芋頭,拿起細長的小刀,一邊轉動著芋頭,一邊熟練地削皮。隨著左手的轉動,寬度幾乎相同的芋頭外皮轉著圈兒脫落,雖然只是削皮,但是那行云流水的手法讓觀賽的人看的賞心悅目,就像在表演似的帶著讓人覺得莫名想看的吸引力。
凈明法師很喜歡看蘇妙削皮的手法,摸著胡子笑說:
“這姑娘在做菜時沒有刻意學男子的粗獷做派,還保留著女孩子的干凈純真,手法卻自在利落,一點沒有拖泥帶水,我最喜歡這樣的孩子。”
“論手法我更中意那邊那個。”手握長長絹帛的姜大人聽了凈明法師的話,卻向東平門身上一指。
凈明法師不太高興地向東平門那邊看去,然而關注的重點卻沒有放在他利落的刀削手法上,而是十分驚訝地“咦”了一聲。
蘇妙和東平門在將所有芋頭全部削皮之后,洗凈,切成厚片,幾乎是同時起了油鍋,將芋頭片下鍋炸成金黃色。
動同步讓凈明法師越發覺得古怪,眼看著他二人在處理完芋頭之后,又拎起紅白相間的五花肉刮洗干凈,下湯鍋煮到半熟能插進筷子的程度,之后撈出來,趁熱抹上飴糖漿。
甚至連涂抹的手法也都幾近相同,力道輕柔卻針對性強,恍若在按摩一樣,讓新鮮的五花肉盡可能地吸足飴糖中的糖分。
在這個時候東平門終于發現蘇妙居然在做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工序,一顆木然的心在這一刻微沉,蹙眉望向她。
凈明法師十分不理解,花白的眉毛皺起,嘟囔道:
“那丫頭在搞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