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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無恥的孫家

  “滾出去!”蘇嫻已經怒不可遏,用略顯尖銳的聲調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阿嫻…”她的油鹽不進讓孫大郎忍不住皺眉,覺得她有點不識好歹,才要繼續勸說,蘇嫻已經霍地站起來。

  雖然她很想將手里的紅花茶潑他一臉,可紅花茶一兩銀子一包,浪費在他身上她會更惱火,抓起他特地放在她眼皮子底下仿佛在引誘她回頭似的一摞子禮盒,噼里啪啦向他的腦袋上擲去,一邊扔一邊鐵青著臉怒道:

  “我跟你慪氣?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娘家管不管我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這種良心讓狗吃了的畜生操心!你爹娘已經答應?我就是條狗也不至于賤到被你們孫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對我既往不咎?說的我好像在你們孫家做過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你也真有臉說這些話,你都不嫌臊得慌!你們家過去豬是誰喂的?菜是誰種的?連你們全家的衣服都是我洗我做的!你姐挨婆家的打是誰給她出頭,你妹臉上生瘡連那藥都是你娘逼著我替她試的!你們孫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好東西,現在倒是來倒打一耙,合著我是童養媳就活該被你們全家挨個糟蹋?孩子是怎么沒的?婊/子是找的?休妻是誰提的?孫大郎你自己忘得一干二凈我也懶得提醒你,但你現在竟然敢跑到我面前來挑三撥四鬼話連篇,我看你是嫌命長!”

  孫大郎沒想到她這么快就開始火爆地扔東西,一邊跳來跳去地躲閃,一邊蹙眉,大聲道:

  “我知道,當初你在我們家跟我們家里的人不太合。可我爹我娘我姐我妹那都是我們家的人,你忍忍就完了,不過是說你幾句,你又何必氣成那樣,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說到底都是因為你脾氣太爆了,像個潑婦一點就著,當初和離的事也是。我不過是說幾句你就大吵大鬧。我也是一時氣急了,本來只是想納個妾,結果卻變成了和離。事后我自己也很后悔!老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咱倆在一起都多少年了,何必為了那點小事鬧成這樣!現在姓趙的那個小蹄子已經被送回娘家去了。不會再有人妨礙我們倆,你就回來吧。雖然你也有不檢點的時候。說實話我心里也覺得膈應,但以前我也確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那些事我可以不再計較,只要你肯回來好好地過日子。以前的事就此翻過去,最重要的是以后!”

  他怎么有這么厚的臉皮,能將這一番無恥的說詞半點不結舌地說出來!

  “阿嫻。你別再亂扔了,這些東西很貴!”孫大郎看著她將自己咬牙跺腳買回來的昂貴禮物一樣一樣地摔在地上。只覺得肉疼,忍不住勸說。

  怒不可遏的蘇嫻整個人都被熊熊火焰包裹起來,桌上的禮物已經扔完,她卻還嫌不夠,才想沖過去抓起墻根的掃帚將他打出去,另一個人比她更快一步,正房的門啪地被推開,胡氏披頭散地從里面沖出來,手里抓著一把雞毛撣子,表情兇惡地朝孫大郎奔過來。她明顯才起床,衣服都穿得很匆忙,頭沒梳臉沒洗,一張布滿雀斑的圓臉平常時看著都很可怕,更別說在沒經過梳洗且面部神態猙獰的時候,簡直比惡鬼還要嚇人。

  “小畜生,你還敢過來,看老娘今兒不宰了你這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雞毛撣子噼里啪啦地抽,胡氏暴跳如雷。

  孫大郎嚇得魂飛魄散,胡氏的潑辣可怕之處和離那會兒他就已經體驗過了,那一次胡氏追著他繞著鶴山村跑了一圈,若不是幸運地躲藏起來逃過一劫,說不定那時候就已經沒命了。

  “岳母大人,岳母大人,有話好說!”他一面慌張躲閃,一面努力抑制慌亂,賠著笑臉說,“阿嫻在娘家也住太久了,不能再讓岳母大人操心下去,我這次是真心想接阿嫻回去,阿嫻總不能一直呆在娘家。岳母大人放心,這次回去我倆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絕不會再給岳母大人添麻煩了!”雖然不停地躲避抽來的雞毛撣子模樣顯得十分狼狽,孫大郎還是努力斯文地說。盡管可能性不大,他還是想給胡氏一個好印象。

  “呸!”胡氏卻壓根不吃他那套,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少放屁,誰是你的岳母大人,自從你們和離的那天起,和離書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斷絕夫妻關系,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自己閨女我愿意讓她住多久就住多久,什么時候輪到你這種不要廉恥的小畜生指手畫腳!少在老娘面前裝乖賣巧,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的混賬東西,趕快給老娘滾,別以為她爹死了我們蘇家就可以任你隨便欺侮,再讓老娘看見你,小心老娘打斷你的狗腿!”

  生猛粗暴的胡氏硬生生地憑借著一根雞毛撣子將孫大郎趕回院子外的騾車上,蘇嫻捧著一堆撿起來的禮盒丟垃圾似的丟回他的騾車。

  “畜生,快滾!”胡氏用一根雞毛撣子指著孫大郎的鼻尖,大聲喝罵。

  孫大郎是打從心底里害怕胡氏,雖然不甘心,可保命要緊,只得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立在院門口目睹了這一切的回味忍不住脊背一寒,越相處越覺得,這個家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可怕。

  “孫大郎怎么會突然提出要復婚?”蘇妙跟著余怒未消一臉陰沉地往回走的胡氏步入庭院,狐疑地道,“就算出了那么些事,以孫家的條件和孫大郎他娘的性子,要再婚也不一定非要大姐回去,只要聘金豐厚應該會有不少人愿意嫁吧,還是說因為他對大姐用情至深,想要彌補以前的過錯?”

  “呸!”蘇嫻一臉惡心的表情,重重地啐了一口。

  胡氏到現在還氣得腦瓜仁疼,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沉著臉道:

  “他要娶別人別人也得讓他娶才行,那個混賬畜生,我前些日子就聽說了。自從和離后他吃喝玩樂胡非為,那身子已經被掏空卻還是不知悔改,比以前更常生病不說,因為趙珍珠那個小賤蹄子的事,現在十里八村的人都傳遍了說他壓根就不能傳宗接代,還說他家里平白無故請了不少大夫給他看病什么的,這些事一傳出去。還有哪家的女兒愿意嫁給一個沒用的守活寡。有那愿意的。孫吳氏你們還不知道,一個土地主給縣老爺的女眷捧過幾次臭腳就真當自己也是官太太了,生怕兒媳婦不夠格辱沒了他們孫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家兒子是什么德行!”

  蘇妙恍然,孫大郎想再婚,可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好人家的姑娘不愿意嫁給一個傳說中的無用男和負心漢。條件差一些看在錢的份上愿意犧牲的女子孫家又看不上,撇開孫大郎想要把蘇嫻找回去的心思不談。刻薄的孫家之所以答應一個下堂婦回去,原來是因為各種流言蜚語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本以為蘇嫻和胡氏都強硬地拒絕了,若孫大郎識趣,應該不會再來。哪知不識趣的不光孫大郎,盛氣凌人的孫家似乎完全不懂“識趣”的含義。

  第二天上午,廚房里并不太忙碌。蘇妙正在指揮同喜腌醬菜時,蘇嬋忽然沖進來。一臉緊繃地道:

  “二姐,孫大郎他娘來了!”

  蘇妙嚇了一跳,孫大郎的娘她印象相當深刻,潑辣刻薄的程度比起胡氏和蘇老太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個十分可怕的大媽。不過住在鄉間的孫吳氏突然找上門來,難道是因為昨天孫大郎在蘇家吃了虧,回去和他娘哭訴,他娘今天打上門來替她兒子報仇?像孫大郎那種“媽寶”類型的男人,會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

  皺了皺眉,這兩天還真不太平,蘇妙解了圍裙遞給回味走出廚房,遠遠的看見胡氏和蘇嫻陰沉地坐在靠門邊的桌子前,蘇嫻雙手抱胸,一臉隨時都想抽人的表情。坐在娘兩個對面的是一個比胡氏略年長的婦人,皮膚黝黑堆滿了深深的褶皺,垂眼角,雷公嘴,一看就是個潑辣厲害的女人。膀大腰圓,上下較細中間粗,看起來像一只大肚茶壺。這樣一個還沒有胡氏好看的中年婦人,居然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花衣裳,全身上下從頭到腳戴滿了各種金銀飾,脖子上的金項圈兩腕上的金鐲子足有一指節粗,她也不怕把骨頭墜斷或者出門被人搶走。此刻她正一邊用帕子擦汗一邊打量著蘇菜館內的擺設,下垂眼里掠過一抹嫌棄,涂著大紅色口脂的嘴角微微抿起。

  蘇妙沒有往前去,而是立在柜臺里和蘇嬋一起遠遠地看著。

  孫吳氏在蘇菜館里掃了一遍,望向胡氏,略帶一絲輕蔑,笑道:

  “親家母,我們大郎昨天來,真心實意想帶阿嫻回去,知道親家母沒消氣,還帶了許多賠罪的禮,親家母不說好好招待女婿,反而把他打出去。我不是責備親家母,大郎一個小輩,打了就打了,但是親家母也該想想家里的狀況,拿喬也要悠著點。你們現在已經不是在豐州的時候了,家中兒女這么多,處處花銀子,又何苦死抓著一個被休的閨女不放,也不看看自己姑娘的樣子,有人家肯要你就該燒高香了。我們大郎的模樣家私,十里八村哪個姑娘不搶著嫁,偏大郎念舊情,老爺子也說好鍋還要原蓋配。我是不愿的,一個棄婦,又跟本家的人不清不楚,性子潑辣,以前看著好歹還是個守本分的,現在看竟然比那個騷狐貍還要像狐媚子。再說誰知道這閨女從上次小月后還能不能生養,雖然郎中說不打緊,可我們大郎心善,覺得她一個被休的女人在娘家吃閑飯,爹又不在了沒人做主,太可憐,我也拗不過他。我也想通了,既然大郎喜歡,就算不能生養也有別的法子,只要阿嫻肯回去,一切都好說。親家母好好想想,一個被休過的女人將來能有什么好歸宿,以前的相公肯讓她回去這是多大的喜事,親家母也別為了那沒用的臉面耽誤了閨女一輩子。”她說的趾高氣昂,仿佛接蘇嫻回去是孫家對蘇家天大的恩德,蘇家應該全家感恩戴德并將蘇嫻雙手獻出去無條件地任他們使喚一樣。

  蘇嫻臉都是青的,她小產到底是誰害的!

  人要無恥地倒打一耙也該有個限度,孫吳氏臉不紅心不跳的一番顛倒是非讓胡氏差點把肺子氣炸了:

  “誰是你親家母,你說這話自己都不嫌臊得慌?我們阿嫻早就和你們孫家沒有關系了,之前你兒子讓那個小狐貍精迷得五迷三道,你這個當娘的不說好好教訓,反而挑唆兒子休妻,老娘活這么大年紀還從來沒見過你這么不曉事的娘!現在你兒子讓小狐貍精戴了綠帽,連養了幾年的孫子都不是自家的種,這些爛事十里八村都知道了,你還有臉來求阿嫻回去,我呸,你們孫家不要臉我們蘇家還要!我看你這婆子有一把年紀才坐下來聽你放屁,沒想到你們孫家還是一樣給臉不要臉,滾出去,你們姓孫的以后別再踏進我們蘇家的門,少來臟我們的地!”

  孫吳氏氣急敗壞,霍地跳起來,一雙下垂的眼睛迸射出可怕的光芒:

  “蘇胡氏你別給臉不要臉,若不是大郎堅持,誰要你們家這個成親三年連崽子都保不住的臟貨!看在你們還有點家底老娘才肯答應,跟本家的人鬼混給相公戴綠帽,你們家有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兒還有臉來教訓我們大郎!當初那個沒保住的崽子是誰的都不知道,看這小蹄子現在這狐媚樣子,說不定和大郎成親那會兒就是個不安分的浪貨!”

  “妙兒,拿水來!”胡氏氣得渾身亂戰,厲聲喝道。

  蘇妙適時出現,提了一桶后廚用來洗碗的臟水。

  胡氏接過來,一桶臟水嘩地全潑在孫吳氏的臉上,孫吳氏媽呀一聲尖叫,成了一只滿頭菜油的落湯雞。

  “滾!”

  “蘇胡氏,老娼婦,你給我等著瞧!”孫吳氏銳聲吼叫,地憤然離去,跨門檻時不小心摔倒還崴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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