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被他們說得心驚肉跳:“長樂鎮從開春到現在一場雨沒下過,飛魚島那頭竟然暴雨成災了?”
“可不是,猛鬼峽年年如此,過往的船雖然有防備卻還是算不準老天爺的心思,東邊航道又是通往梁都的要道,聽說連布政使大人都被驚動了,親自前往猛鬼峽救災。”
“王大哥,你知道的好多,前天才發生的事你這么快就知道了!”
“我大哥聽衙門里說的,整個廣平府都忙起來了,好像這次的山洪走失了一個大人物。”
“大人物?多大?”蘇妙疑惑地問。
“我哪知道,我也是聽說的。”
陳六從人堆外擠進來抱怨道:“又是這么多人,這才什么時辰!小大姐你也該換個寬敞的地方,這么多人圍著這么小的攤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干架呢。”
“于巡檢正幫我尋呢,本來空著的鋪子就少,就算有空的一般也都不愛往外租,想換地方不容易。”蘇妙遞上一杯水,無奈地笑道。
吳阿大一直望著對面街角,這會兒忽然說:
“那人從剛才開始就在那邊轉來轉去,是想干啥?”
諸人聞言望去,果然看見一個身穿綢衫的中年男人正背著手向這邊看來,足足看了半刻鐘才轉身離去。起初蘇妙并沒有在意,直到接近黃昏,眾食客陸續散去,小吃攤迎來一天中最清閑的半個時辰,那位已經被蘇妙忘到腦后去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攤子前,坐在長凳上。
這人看穿戴就是個有錢人,正對鏡補妝的蘇嫻見了,騰地從凳子上蹦起來沖到桌前,遞上一杯清水,熱情笑問:
“這位爺,想吃點什么?”
蘇妙啞然無語:她都不挑食嗎,這大叔長得像根茄子!
男人卻徑自打開桌上的糖盒,舀雪白的砂糖倒在掌心里嘗了嘗,眼睛一亮,抬頭語氣急迫地問:
“姑娘,你這糖是哪里得來的?”
一雙滿是魚尾紋的眼睛突然迸射出比燈泡還要明亮的光芒,蘇妙嚇了一跳,眨巴了兩下眼睛,老實回答:“自己做的。”
中年男人聞言霍地站起來,滿眼激動,一把抓住蘇妙的雙手,大聲道:
“姑娘,能否把你制糖的方子告訴我?”
他的動作太突然,姐弟四人被嚇了一跳,愣了愣蘇嫻先回過神,火氣噌地竄上來,拉回蘇妙的手用力將中年人推一邊去,尖聲道:
“哪來的老流氓竟敢占老娘妹子的便宜,信不信老娘砍了你!”
“鶴山村第一母老虎”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性子潑辣也是蘇嫻當初被休的理由之一,漂亮的臉兇起來似乎很可怕,至少把被當做登徒子的中年男人唬了一跳,倒退半步慌忙澄清:
“小娘子誤會了,鄙人姓萬,家住豐州,前些日子家人來長樂鎮走貨時在這里吃過飯,回去說起這里的糖是雪白雪白的,在下對姑娘的糖方子很感興趣,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說著摸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笑道,“一點心意,姑娘笑納。”
蘇家姐弟這才明白他的來意,岳梁國的制糖工藝仍停留在黑糖的階段,黑糖沒什么不好,補血排毒,甜香濃郁,零添加劑,再健康不過,只是由于顏色問題做不了注重著色的菜肴,因此生活穩定之后蘇妙騰出空來開始制作白糖。
具體做法并不太難,準備一口缸,上面放一個瓦質漏斗,漏口用稻草塞住,將黑糖倒進漏斗里待黑糖凝結固定后除去稻草,用黃泥水淋漏斗中的黑砂糖,黑渣從漏斗流入下面的缸里,漏斗中留下白霜,最上層五寸多非常潔白的部分既是白糖,這種煉制法又被稱為“黃泥水淋脫色法”。
冰糖的制造法則是將白糖融化,和入蛋清去除雜質,待火候合適,把新青竹片破成篾片,斬成一寸長短,投入融化的白糖里經過一夜就會凝成冰糖。
蘇記用的是獨一無二的白糖鎮上許多人都知道,現在終于引來了專業人士。
“十兩銀子就想要我們家的祖傳秘方,我們家祖宗就這么廉價?”蘇嫻不屑地冷笑一聲,“你是開糖坊的還是開酒樓的,我妹子雖年幼卻不是蠢材,老娘過去就住在豐州,你打發叫花子呢?”
蘇妙眨巴著眼睛,大姐雖然愛財卻不是眼皮子淺的那種,拿小錢來哄騙她是行不通的。
萬老板被拆穿,尷尬起來,卻畢竟是個商人,很快鎮定下來,笑容可掬地說:
“不瞞小娘子,在下在豐州的確有幾個糖坊,小娘子可否將這個制糖秘方賣給在下?價錢好商量,小娘子開個價。”
蘇嫻自然想獅子大開口,卻不知該開多少合適,她雖沒怎么讀過書卻很是聰敏,深知開價時沒掌握好主動權這筆買賣就砸了,不由得望向蘇妙。蘇妙沒想到她會望過來,愣了愣,彎起眉眼,嫣然一笑。
蘇嫻別過頭去:居然對自己姐姐明送秋波,小狐貍!
蘇妙打開另一個糖盒,取出一塊冰糖放進嘴里。萬老板先前沒注意到這個,微怔之后眼睛刷地亮了,嘗過之后精光閃爍:
“姑娘…”
“雖然我沒想過賣方子,不過既然你想買,兩個方子都給你,你打算出什么價?”蘇妙笑瞇瞇問。
萬老板沒想到她會讓自己開價,主動權看似在自己手里,實則卻是“己明敵暗”,再也不覺得這姑娘笑得像朵花似的溫柔無害,思慮良久,試探著開口:
“一張方子一百兩,我付姑娘二百兩,日后姑娘不可再將這方子賣給他人。”
蘇妙眨巴了兩下眼睛:“大叔你好沒誠意。我還在做生意,大叔若不點菜請讓位置給其他客人。”
“姑娘想要個什么價?”萬老板撐著笑臉詢問。
“大叔你做生意這樣啰嗦可不行,拿出點誠意讓我看看你的最高價如何?”蘇妙含笑問。
萬老板的臉有一瞬的草綠,想了半天,咬牙道:“四百兩,不能再多了!”
蘇嫻等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四百兩得夠全家吃多少年的!
“我不是商人所以不會要分紅,八百兩一次買斷,相對的,你的糖坊要為我以成本價供糖,不管數量多少永遠不許加價,除非你的糖坊破產,如何?”蘇妙淡然如初,溫和無害地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