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節:新征程 Ⅰ

　　邁著輕快的腳步，杏子來到廢墟下方，接著一米二遞過來的旗卷袋，貓姑娘開始攀爬眼前的中央廣場鐘塔，這個鐘塔有記錄的時代是在四塔之戰，在那之后到了光輝時代，驅逐了魔族的人類重建了這座鐘塔，而在接下來的灰暗年代，亡靈入侵，這座鐘塔被毀壞，而在第一次開放時代的末期，解放了亞修比城的外鄉人與原住民們再一次重建了它。

　　如今，它在亞修比戰役中第三被毀，為了不讓新伊甸用它做為炮兵觀測點，東大陸人在撤退時炸斷了鐘塔。

　　可那怕如此，這也依然是整座城市最制高的一個點了。

　　當然，神殿的歸神殿。

　　杏子順著外壁爬到頂端，看到了一具靠在殘壁內的骸骨，被火焰燒盡的它只留下一些半溶的甲片與半截斷劍，還有沒有了護木的單手火槍的殘骸。

　　只有頸上的亞修比國民兵身份頸牌代表著他的身份。

　　拿出旗卷袋里攜帶的方便旗架搭好，將亞修比王國的旗幟插好，杏子爬下鐘樓，對著一米二伸出手：“還有旗嗎。”

　　“還有，不過我們不需要再往上面插一面旗吧。”

　　“不，是用它接勇士下來的。”

　　話語說到這里，一米二臉上的好奇在一瞬間褪盡，他點了點頭，從身旁的桶子里拿出新的一支旗卷袋，從中拿出方便旗架：“辛苦你了，接那位勇士下來吧。”

　　杏子點頭，然后再一次爬上頂端，將繡有亞修比獅鷲的國旗鋪到骸骨前，然后開始一塊一塊的撿拾起骨骸。

　　先是散落的肋骨與脊柱，然后是四肢，最后是盆骨與顱骨。

　　將顱骨放到國旗上時，有光自杏子身后亮起，貓姑娘扭頭，看到一個模樣平凡的男人正看著他露出微笑。

　　“午安，先生，有什么事嗎。”杏子立直了身體，跪在國旗與骸骨前的她瞪大了眼睛。

　　“我們…是勝利了，對嗎。”這個男性亡靈看著杏子，似乎是想要從她那兒獲得一個答案。

　　“是的，我們勝利了…”說到這里，杏子癟了癟嘴，最終還是瞇起眼用力的點頭：“辛苦您了，先生。”

　　“…這就好，我們守住了與賢者閣下立下的誓言…”男人的靈體在消散：“我們…是值得的…太好…”

　　最終，一撮靈塵被海風吹散。

　　杏子舔了舔嘴唇，用國旗包起了骸骨，開始往下爬。

　　回到地面，將包著骸骨的國旗遞到聞訊而來的原住民手中。

　　看著他們帶著犧牲者離去，一米二也要離開，留下的杏子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的記憶。

　　那是自己與沙耶伽還小的時候，還有…還有家的時候。

　　那一天，有客人來訪，媽媽一臉悲切，她將杏子趕回自己的房間，但是小貓姑娘還是從小心打開的門縫里，看到了自己的守川爸爸遞過來的那兩個小盒子。

　　那就是…父親和母親——媽媽是生母，母親是正室。

　　貓姑娘癟了癟嘴，媽媽體弱，無法與母親一樣，隨在父親身邊，而父親與母親…卻最終戰死。

　　媽媽痛苦過，掙扎過，最終卻不得不和那些體弱的母貓一樣，選擇再嫁。

　　無法走上戰場，至少也應該盡到自己身為女性的職責。

　　生育，戰爭，死亡，這是貓人們從出世時就要面對的，這個多元宇宙是那么的險惡，如果不能萬眾一心，如果每一只貓都追求自由的天性，那么整個種族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未開化的文明個體不會了解，也許她們還會嘲笑小貓們的選擇，但是已經有很多種族以自我為代價，為貓人與同伴們做出了表率。

　　沒有團體，就無法延續整個文明，更無法向著下一代傳遞希望。

　　所以，杏子在長大之后并不怨恨她的媽媽，她只是可憐媽媽，可憐她無法上戰場，無法與那位母親一樣，與真正愛著的父親一道戰死在地表。

　　甚至，她還獲得了那位與媽媽再婚的公貓的同意下，見到了自己的弟弟與妹妹。

　　是非常…非常健康的孩子。

　　杏子抬起頭，看著廢墟上飄揚的旗幟。

　　父親，你知道嗎，你唯一的女兒已經有了子嗣，以后還會有更多的子嗣，更會有繼承了你的姓氏的孩子再一次為家族開枝散葉。

　　我們是提夫林小貓人，自千年前就在為了自身的未來而戰，為友人不再成為食材而戰，更為隆爾希家不受脅迫而戰。

　　父親，請保佑瑪索，保佑他在他所面對的每一個戰場上戰無不勝。

　　而我…我會是他的鎧甲，他的盾牌，他的利劍，他的愛侶。

　　坐在沙灘上，沙耶伽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盯著海灘上正在戲水的小貓們，那是兩只公貓，有著漂亮的藍色眼睛，他們還有一個更小的妹妹在海邊感受著海水沒過腳面帶來的緊張感，同樣有著藍色的大眼睛。

　　看著他們和她，沙耶伽癟著嘴，她努力的低著頭，不讓從自己面前走過的那對小貓夫婦們注意到自己。

　　“孩子們，別玩水了。”他們的母親笑著喊道，她有著一頭蜂蜜色的長發，湛藍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孩子們。

　　兩只小貓崽兒開心的返回，當然他們沒有忘了自己的妹妹，一左一右托住妹妹的腋窩，將他們的妹妹高高舉起。

　　“小家伙們別傷到了你們的妹妹。”另一位夫人笑著說道。

　　于是小貓崽兒們立即放下了他們的妹妹。

　　“哥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他們對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年輕小貓喊道。

　　“我們下午要南下，北方佬和新伊甸人的談判還在繼續，但是新伊甸人竟然奢望著想要保住沙安王國，而北方人竟然也想著以出賣沙安的方式來換取和平，瑪索閣下不同意這樣的談判，而我們將會跟隨著他南下！解放沙安！”年輕的小貓雙手叉腰：“父親與母親們，還有你們的媽媽也要出發了，新的河系已經發現，需要我們小貓們代表隆爾希家去探索與征服，而我會帶著你們，歡呼吧，我們希爾塔氏跟隨著那位殿下學會怎么面對勝利！”

　　小貓們開心的尖叫起來。

　　“好了，小家伙們，跟隨著你的哥哥，而父親和你的媽媽們會帶著你們的大哥，大姐與三哥前往新河系，照顧好家，知道了嗎。”似乎是上線來和孩子們道別的那位先生拍了拍自己幼子的小腦袋：“乖乖聽話，別讓父親失望。”

　　“不會讓您失望了。”小貓雙子抬起頭，像是在接受檢閱的士兵。

　　他們的父親與母親們微笑著離開。

　　沒有注意到坐在那兒的沙耶伽，而沙耶伽看著那位夫人離開，最終被淚水模糊了她那對湛藍色的眼睛。

　　“你好，同類，你這是…怎么了？”一個聲音在沙耶伽頭頂響起，貓姑娘抬起頭，注意到那位哥哥關心的笑容，他的身后，還有弟弟們與妹妹同樣好奇而又關心的模樣。

　　沙耶伽笑了起來，她伸手抹了抹臉：“剛剛不小心，讓沙子進了眼睛。”

　　“原來如此，對了，我看你有些面熟…”“我是美樹沙耶伽。”

　　“沙耶伽夫人！”那對小貓雙子瞪大了眼睛，他們的妹妹更是跑過來坐下：“姐姐，我很崇拜你！教我做一個施法者吧！讓我也可以幫助大家！”

　　沉默了一會兒，沙耶伽點了點頭：“好，我來教你。”

　　“萬歲！”小貓姑娘開心的舉起了雙手。

　　而看著眼前的小貓姑娘興奮的樣子，沙耶伽抹干了眼角的淚珠。

　　我是沙耶加，沙耶伽·蘭·丹恩·波波塔，是一個很小就失去了父親與母親的孩子，媽媽無能，只能接受改嫁的命運，如今，命運讓自己看到了自己生母。

　　原來，自己有弟弟，還有妹妹。

　　卻是姓著希爾塔的陌生人。

　　命運…還真是一個殘酷的對手呢。

　　但是，父親…我不是不識大體的女兒，這是貓人們的宿命，因為孕期而沒有能夠與您一道參戰的媽媽最終還是生下了我這個波波塔遺腹子，雖然她最終屈從于命運遠嫁他鄉，將女兒留給了發誓要好好照顧她的白親王守川。

　　但女兒…真的不會怪媽媽了，因為我也已經是一個母親了，體會了做為母親的辛苦，明白了做為母親的道理。

　　父親啊，愿您保佑，保佑瑪索與女兒，愿征程永恒，愿家人齊聚，愿兒孫繞膝。

　　而您的女兒會為此付出一切做為代價。

　　波波塔氏的女兒，將會為了孩子們，永遠的戰斗在他們的父親身邊。

　　苦難無法分開我們，死亡無法分開我們。

　　我會是瑪索的利劍，是他的鎧甲，是姐妹們的盾牌，更會是孩子們的慈母。

　　“弟弟，姐姐又來見你了。”站在家族墓地中，麻美看著那塊墓碑，看著碑上自己那只永遠不再會長大的弟弟：“只不過，這次之后，姐姐也許就很少有機會來看你了。”

　　跪到碑前，從手里的小桶拿出過水的布，細心的擦拭著墓碑。

　　“弟弟，姐姐嫁人了，你有了一個姐夫。”抹去墓碑凹處的塵土，麻美笑著，漸漸的，笑容消失了，再然后悲傷爬上了她的眉頭：“姐姐我啊，終究不能再陪著你了。”

　　對不起，弟弟，姐姐不是一個好長姐，沒能照顧好你，沒能讓你平安的長大，只能在這事后…哭哭啼啼。

　　是姐姐搞砸了這一切。

　　將布放到水桶中，麻美跪在了墓碑前。

　　“別擔心，弟弟，姐姐啊，雖然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愛侶，已經無法再做為奧蘭塔氏的女兒活下去了…但是我依然是你的長姐，所以，請您保佑著父親，保佑著我們的母親，還要保佑著媽媽們，讓家族齊聚，讓弟妹平安，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再為失去誰而悲傷。”

　　靠在墓碑上的貓姑娘說完這段話，她雙手撐著地，慢慢的站了起來。

　　還記得，弟弟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卻是父親臉上的笑容，是母親臉上的慈愛，是媽媽們懷抱中的最愛，更是自己這個沒有用的姐姐之所以被稱之為姐姐的原因。

　　還記得他長大了一些，會叫姐姐，總是纏著姐姐，有點心會分給姐姐，挨罵的時候會躲到姐姐身后。

　　像一個小小的吵鬧鬼。

　　還記得那一天，自己想要與幼校的同學一起出門玩，沒有帶上弟弟…根本不會想到，弟弟會參加同伴們所謂的勇氣試煉。

　　我還是…真是一個失格的姐姐啊…

　　原諒我，弟弟。

　　麻美拍了拍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