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老貨,前后腳到的,誰也不肯走,肖王想給他們家三郎求娶阿平,高王本來也想替他們家十一郎求娶阿平,可沒想到正好撞上提前一步找上門的肖王,兩個人當場在大興宮就吵得不可開交,要不是陳郡主還有一位千金,指不定兩個人得結怨。”
沐延旭顯然對這兩個倚老賣老的家伙也頭痛,但沐家人重情,他還真沒覺得兩個伯父家的公子,配不上陳文柔的女兒,對這兩門婚事,他還是有那么三五分的把握。
沐延昭和顧婉對視一眼,眸子里都帶了苦笑――肖王和高王想拉攏自己師父和舅舅了。
陳郡主愛女如命,整個大庸無人不知,若真能娶阿平和阿安,無疑是把劉孝雍統攣娜岫人都綁在自己的戰車上,他們兩個的人脈關系,又有誰不想要?
可以說,有陳文柔和劉孝擁鬧С鄭最后國之儲君的頭銜落到自己家兒子身上的可能性能增加三成以上,肖王和高王顯然是打一樣的主意,如果兩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求娶,說不定心思還算不上堅定,但二人都要求娶,那肯定是要全力以赴,否則,一個和劉孝幼雋飼準遙另一個還真不好找身份地位比之更高,更好的兒媳婦人選。
世家大族的女孩兒不錯,但世家大族的姻親關系錯綜復雜,輕易不會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這種涉及皇位更替的事情里去,也不會只在一棵樹上吊死,在那樣的人家,女兒都是能隨時犧牲的消耗品,可陳文柔家的閨女卻大不相同,兩個人沒有兒子,將來兩個女兒就能繼承他們倆的一切。
哪怕只為了這個,縱然最后沒爭到那個位置,有這兩個人做親家。也能有個退路,能自保,再者說,阿平和阿安兩個女孩子都是陳文柔精心培養出來的,在同齡的女孩子里面,幾乎可以說沒有人能比她們兩個更出色。單看人品,便是好兒媳人選。
肖王和高王兩個人想得挺好,只是,他們的如意算盤恐怕打不響,以顧婉對自家舅舅和師父的了解。那兩位可不會拿女兒的終身開玩笑。
陳文柔果然是不樂意的。
“我女兒的終身大事,用不著萬歲爺操心,我自有主張。”陳文柔用不著顧婉說完。就明白了自家愛徒的意思。
顧婉立時閉嘴,隔著窗戶看阿平和阿安兩個姑娘配合默契地一個交錯,一人一鞭子甩在豎立在院內的稻草人上,稻草人立即被大卸八塊。
她們那兩位女師父分外得意,眼角眉梢都寫滿了欣慰。
顧婉嘆氣:她家師父確實應該考慮一下兩個小師妹的終身大事了,這么彪悍的姑娘,萬一沒有男人敢娶,那可怎么得了!
“你這擺的什么臉?你兩個師妹的未來夫婿人選。我幾年前心里就有了數,哪用得著你在這兒杞人憂天?”
陳文柔也知道自家閨女被惦記,她這樣聰明的女人。無論什么事兒都想到前頭,何況事關女兒終身,哪里能比提早做準備?便是劉孝印4蟾旁諗兒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尋摸適齡的孩子們。
劉孝雍統攣娜岱蚋荊相中的一個是鄭家四房的小十,另一個是薛家的三郎,三郎是薛瑩小叔的小兒子。
顧婉把這兩家的情況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也不能不承認,自家師父選人選的不錯,這兩個孩子都算知根知底,家里環境條件一目了然,鄭家只要有陳文柔在,絕不敢對阿平不好,而薛家人口簡單,家里所有人都屬于性情豪爽的類型,適合腦袋比較不會打完的阿安。
陳文柔和劉孝擁畝作都很快,過了才沒半個月,兩家就定下了婚約,肖王和高王雖然不滿意,不過倆人都沒占到便宜,也只能罷了。
何況,他們這時候也不肯得罪劉孝雍統攣娜幔不但沒表現出不悅,還送了賀禮。
天氣越來越冷,雪也下得一場比一場更大。
朝中最近一年,起了些變故,頗有些暗潮洶涌之勢,很多世家大族似乎聯起手來,給那些寒門士子下絆子,還有人在朝上叫囂,想要廢除科舉,恢復古制,選官以德。
顧婉偶爾聽見幾句,覺得這些人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說起理論來一套一套的,口號提的頗為響亮,不比后世的人差。
這事的導火索,還是個女人。
五年前,陳家的女兒陳柳,被陳家十里紅妝,嫁給了一個寒門子弟。此人姓王,叫王樸,是科舉出身,還是二甲第一名,才學出眾,樣貌也好,難得還很刻苦,頭懸梁錐刺股之類的事兒,據說都沒少做。他考中了之后,就被派去齊州為官,當一縣令。
就有齊州鄉紳族老,看他才學不錯,儀表堂堂,又沒有娶妻,就起了做媒的心思,為他和陳家的千金保媒。
陳家在齊州也算是個不小的世家,家中兒子很多,只有一女,對女兒疼愛的很,一看這人家里人口簡單,沒有世家大族那么多的規矩,想著女兒嫁過去肯定能過得不錯,他們家又用不著靠女兒來聯姻,于是就同意了婚事。
當時陳柳出嫁時,的的確確是十里紅妝,不但陪嫁了田產屋宅,還陪送了五個旺鋪,一開始,兩個人過的還行,也算相敬如賓,過得不錯。
可后來陳柳就發現,王樸此人漸漸變了,不但變得貪花好色,一連納了一群姬妾,而且在做官上面,也越來越輕浮起來,從一個萬事謹慎的人,變成了個自高自大的白癡,什么貪污受賄,什么包辦訴訟,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敢做,偏偏還聽不進勸說,要是陳柳多說幾句,他就翻臉走人。
陳柳好歹是陳家教養出來的女兒,見識并不比男人差,一看王樸如此,還勸說不動,當時就心冷了,回家告訴父母兄長,父母大怒,直接就讓女兒帶著嫁妝回家,去王家宗族要求和離。
王家自然是不愿意,兩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陳家更是一怒之下,就派人把女兒給搶回了家,王家還是不依不饒的,糾結了人到陳家大鬧。
當時正趕上齊州水災,這個王樸治水不利,還和齊東侯家的下人勾連在一起,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勾當。
陳家一看齊東侯倒霉,干脆也把王樸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都給捅了出來,結果一不小心,鬧大了,御史直接在朝上彈劾王樸。
王樸沒什么好說的,自然是下獄,該如何判就如何判,可這事兒居然沒有就此止住,世家大族以此為例子,總結了科舉制度的各種缺點,比如只靠才學選人,選拔的官員很多品德不佳,做不了大事云云。
這事兒越鬧越大,討論的人越來越多,世家大族要求廢除科舉,恢復古制,寒門出身的官員自然不樂意,也在朝中舉證了各種世家大族官員尸位素餐的例子。
早在幾年前,沐延旭兄弟幾個采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在一步步削弱世家大族的特權,比如科舉取士的規模加大,對身份的審核略微放松了一些,只要有保人即可,不再要求五代身世清白等等,便是脫籍的奴才,也能參加科舉,還有最近幾年凡是拜相的,都是科舉出身,蔭官減少,地位也變得低了許多…
為此,世家大族早有不滿,早晚會鬧出事兒來,所以,對這場爭辯,沐延旭早有心理準備,并不慌亂,也并不急著壓制。
沐延昭也覺得,的的確確是該爭一爭,寒門和世家必然要爭斗一番,才能達到平衡,否則萬一在緊要關頭,這等矛盾爆發,怕是要壞事的。
這場爭論,在朝中沸沸揚揚鬧了大半個月,世家大族拋出來許多寒門子弟的黑材料,那些寒門出身的官員也拋出一大堆世家大族官員的齷齪事。
兩者說不上是誰占便宜,只能說勢均力敵。
這些年,沐延旭他們有意識地提拔寒門子弟充實朝廷,朝中出身微寒的官吏也有一些,但遠不能和世家大族相提并論,勢力上自然是有所不及。
但是,寒門子弟一般都是孤身為官,身后沒有太多牽扯,不像世家大族,家大業大的,親朋故舊一大堆,無論是哪個當官的世家子弟,都免不了要用自己手頭的權力為自家親戚謀福利,更別說門人眾多,就算大部分都是好的,也少不了有一些打著主子的名頭在外面胡作非為,這種事兒,管都管不過來,只要有人想抓,小辮子一大堆。
兩撥人爭了半天,忽然發現對彼此的傷害都很大,就這半個月,不知有多少官員被罷官免職,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行為,兩方人都不愿意再做,于是,漸漸平息。
這時候,沐延旭才出手,稍微更正了下科舉取士的方式,定下了一個考核期,科舉取士后,在國子學讀書時,要經過考核,淘汰一批不合格的,過關才能為官,且做了官之后,也要半年一考核,凡是有問題的,當即免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