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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酒…閔月。”水華庭懶洋洋一笑,忽然高聲喝道。
高閔月手中捧著水晶梅瓶,里面只是一束從山崖間隨手拾取的野花,蓮步輕搖,長裙拖曳地步入茅屋。
素手執盞,美人捧杯,水華庭伸手連人帶酒杯,都撈到自個兒的懷中,醉眼迷離。
沐延昭搖搖頭,微笑——他此次來,除了要和楚州的楚將軍見一面之外,本還想將高閔月送回高家,但現在看來,她過得不錯,似乎用不著自己多事。
水華庭雖然是風流花心的紈绔子弟,卻絕不玩弄女子,無論是真的憐花惜玉,還是假的憐花惜玉,高閔月跟了他,總好過陷在泥濘里不能自拔。
喝了一盞清酒,沐延昭精神還好,這樣的酒水,難讓他醉,此地離大庸極近,快馬半日就能到…他忽然很想見一見婉兒。
強把莫名的沖動壓下去,沐延昭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失笑,他沐子羽,什么時候也變得兒女情長起來,大庸城中那豆大點事,哪用得著他在這里牽腸掛肚?
秋日里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顧婉扶著寶笙的手,身后寶琴手中端著托盤,里面是一碗墨黑色的藥汁。
清晨路滑,寶琴的腳步小心,蔥綠色的小襖略顯得單薄了些許,風一吹,便冷的打顫。
顧婉笑著搖頭:“早與你說過,大庸的天冷的早,你偏偏不聽。”
寶琴一縮腦袋。寶笙也笑了:“主子才賞了一身羽緞的披風,可這妮子就是舍不得穿,也不知道存起來要做什么!”
蘆花院位于顧家老宅的西側,距離主院不算近,要經過一個不算小的花園,秋日,花園也顯得有些寥落。滿地的枯枝敗葉來不及清理,配上金燦燦的陽光,這景致。到是不錯的。
顧婉走在青石小徑上,偶爾看到幾個粗使婆子慢吞吞地清掃庭院,正走著。前方忽然有一陣清脆的鈴聲,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
寶笙和寶琴嚇了一跳,齊齊上前護住主子,就見一個雪白的,肉呼呼的小圓球滾到顧婉的足下,睜著一雙黑珍珠一般,濕漉漉的小眼睛,盯著顧婉瞧,卷縮的小尾巴搖來搖去,甚是討人喜歡。
顧婉一樂:“哪里來的小狗?”
就這么一駐足的工夫。小徑前方,就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顧婉抬頭,見一群男女繞過花叢走了過來。
顧婉一怔——走在最前方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她都認識,男子便是榮家的那位榮淮安,榮公子。
此時的榮公子,還沒有將來威嚴的氣勢,卻是眉眼溫和,面容和煦。配上高大的身形,白皙的皮膚,幽深的瞳子,很難不討人喜歡,此時看到顧婉,他顯然也有些意外,目光落在顧婉身上,眼睛里不自覺閃過一抹驚艷!
他是看慣了美人的,可眼前的少女,卻與眾不同,明明是嬌弱的身姿,可雪白肌膚掩映下,鼻梁筆挺,櫻唇粉紅,尤其是一雙眼睛,眸光略帶慵懶,卻是清亮透徹,并無鋒利,卻很堅定,整個人有一種奇妙的矛盾感,清純與嫵媚,嬌弱與堅毅,和在一起,讓她顯得魅力十足,讓人看了,便忍不住心頭發熱。
“原來是姐姐,怎么,又去看爹爹?”顧媛跟在榮淮安身后,看到顧婉,略略皺眉,上前一步,先把地上圍著顧婉繞圈的小畜生給抱起來,順了順毛,才開口道。
雖然她很討厭顧婉天天裝模作樣,害得自己也被娘親教訓,好幾日呆在娘親身邊抄寫佛經,給爹爹祈福,都疏忽了榮大哥,但也許是在榮淮安面前,她的脾氣收斂許多,語聲嬌柔,還算客氣。
顧婉莞爾一笑,把視線從雪白的小球球身上移開,上前見禮:“叔父的藥熬好了,我順路送去。這幾位是?”
榮淮安首先開口:“在下榮淮安,見過姑娘。”
顧婉略微點頭回禮,就調轉目光,并不與他略有些放肆的視線相接。
緊接著,一個穿著藕荷色衣裳,相貌婉約,看起來有些懦弱,始終低眉順眼走在顧媛身邊的女子,低聲行禮道:“婉姐姐不認識我,我是顧芊。”
原來是王氏陪嫁丫頭生的庶女,顧婉笑著還禮。上輩子只見過她幾面,沒多大印象,聽說后來讓王氏嫁給了一個小商戶。
叔父顧宇,一共有兩個庶女,一個庶子,除了顧芊之外,長女也是庶女,半年前已經出嫁了,嫁給寧王府的三公子做繼妻。
寧王的三公子據說是個癡兒,腦子不好使,年過二十,還是紈绔子弟,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更是個狠戾性子,一著急就要上演全武行的。
他頭一個妻子還是當今圣上水澤指婚,是御史大夫秦家的小姐,可沒兩年,秦小姐就暴斃而亡,京里面傳言,說秦小姐是被丈夫打死的,寧王府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流言壓下來。只是,他們三公子的婚事,就越發艱難。
半年前,寧王府的王妃宴請京里面適婚的小姐,想為老三挑選妻室,本來顧家的老大,是沒接到請柬的,畢竟,顧家也算是名門,寧王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沒必要隨便得罪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王氏和顧宇密談許久,又去了寧王府一趟,顧家的大小姐顧芙,還是去參加了,之后沒多長時間,兩家的親事就定了下來,雖然顧芙淚如雨下,沒兩月就形銷骨立,到底還是認命,嫁進寧王府去。
這件事的內情,顧婉是知道的,那顧芙是顧家所有小姐里長得最出眾的一位,就是顧婉自己,也不覺得光憑容貌,能勝得過她,端的是媚骨天成,偏偏還性情貞靜,雖然是庶出,卻是顧家長女,自幼就被顧宇和顧家老太太喜歡。
當年,老太太身體尚好,還能理事的時候,甚至還說過,他們家的芙兒應有大造化,就是進宮做娘娘,也當得起。
顧媛和她站在一塊,人們很容易第一眼先注意到顧芙,因此,王氏很早就看顧芙不順眼,時不時下絆子,挑唆的顧宇都覺得顧芙顏色雖好,為人卻輕佻,將來恐怕會成了紅顏禍水!
這一次,寧王府的親事,顧宇本是不想答應,可聽王氏說,顧芙居然和打理園子的一園丁私相授受,顧宇心下嘀咕,后來就算查明這只是傳言,實際上并無此事,可顧芙的名聲也壞得差不多,想來尋不到好親事,顧宇一想,寧王府好歹也是王府,三公子再不好,配顧家一個庶女,也配得起,猶豫半晌,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下來。
顧婉想,大概自家叔父也和這個時代大多數的男人一樣,并沒有把一個庶女太當回事兒,要不然,稍微以做父親的思想為女兒考慮一下,也不會覺得這樣的親事妥當。
諸般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顧婉又把視線落在另外一個衣裳上繡了紅梅的少女身上。
顧媛臉上閃過一抹異樣,指了指這位站在榮淮安身邊的女子,笑道:“這是云家的小姐,云昭容,是榮大哥的朋友。”
她這話說的有些不情愿,介紹的時候雖然客氣,可眼睛里的鄙夷,連旁邊的榮淮安估計都看出來了。
顧婉心下嘆息,此時此刻,顧媛還是個喜歡做夢的小女孩兒,雖然有幾分嬌蠻,卻是至情至性,不善偽裝,和她那個娘親,大不相同。
她當然是知道這位云小姐的,正是榮淮安心心念念很多年,捧在手心里都怕摔著的青梅竹馬,今日一見,身形到比前世更纖弱些,臉色也蒼白,不過,一雙眸子,仿如秋水,極富風情,怪不得能得到榮淮安幾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她打量云小姐,那位云姑娘卻也細細地瞧她,好半晌,才盈盈一笑道:“早聽媛妹妹說,婉兒妹妹小小年紀,就拜在陳郡主門下,果然是我見猶憐,怪不得能得郡主的喜歡,哎,可惜,姐姐我身體不好,受不得累,要不然,還真想經常與妹妹切磋一番呢!”
她這話里,帶著一絲酸味,顧婉聽了,也只是一笑了之,記得以前有傳聞,這位云姑娘也是陳郡主的記名弟子,曾經有幸,聆聽郡主教誨,雖然不確實,可這個傳言,卻讓外人對她高看幾眼,連榮淮安,也經常夸她文采不凡。
上輩子,顧婉常常想,自己是不是當真比不上這個女人,卻始終沒有答案,只是今世,她們兩個大約是打不著關系了。
顧婉隨意地和幾人交談了兩句,就道:“姐姐先行告辭,再耽誤,藥該涼了。”便讓開路,請顧媛帶著客人們先過去。才轉身,攜著兩個丫頭繼續向正房走去。
一直繞過花園,進了正房,寶琴才吐出口氣,沖著顧婉一皺眉頭,暗自咕噥:“顧老爺病得那么厲害,他們還有心情玩鬧!”
“胡說什么,人家是主,我們是客,你這張嘴,給我老實一點兒。”寶笙一個白眼飛過去,偷偷掐了妹妹一把。
顧婉只當沒聽見,這時,伺候顧宇的小丫頭已經撩起內室的簾子,走出門:“姑娘來了?老爺正說起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