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南還是低估了行政干預的威力。
周三江州俱樂部就接到了來自足管部門的公函,同意江州俱樂部因為世運會奪冠慶祝,把主場臨時遷移到蓉都,僅此輪生效。
宋娜是看不懂這種公文含義的,居然只有李琳說看得出來發公文的人很不高興!
老寧的說法是足管部門那邊有人氣得拍桌子,在會議上公開大罵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居然兒戲一般把主場說遷就遷,真當足管部門是擺設了?
可就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一樣,習慣了行政干預的人,這次面對蓉都省跟教育部共同提交的情況說明跟領導指示,也只能捏著鼻子同意。
周四老寧就帶著平京大學生隊和眾多媒體一起抵達蓉都,教育部門有兩位局級領導也來到蓉都調研,一行人都得到了蓉都省領導的接見。
這跟白浩南想象的稍微有點不一樣啊,他本來確實是想悄無聲息的把事情給抹過去,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現在簡直有點大張旗鼓。
不過稍稍拍下后腦勺也該反應過來,怎么可能事事遂愿,他固然是在為整個青訓體系布局,但參與者們各有各的所得,怎么可能讓這件事悄無聲息呢。
于是他也帶著樂呵呵的態度去參加各種會議了,不過沒喊秘書過來陪同,白浩南現在參與這種場面已經很溜了。
就這么回來十多天的日子,彈頭他們有七人已經正式轉會到了平京大學生隊。
真的去了,才發現兩邊真有很大的不同,為了保證名副其實的大學生身份,老寧的隊伍甚至是半天訓練半天上課!
這就有點為了要身份太刻意了。
實際上華成他們有半數以上文化課程根本跟不走,不過王昕彤倒是說很輕松。
但足球訓練到了職業階段,還是要尊重科學規律的,全職的球員和兼職球員是兩回事,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運動機能保持差距很大,這也是平京大學生隊成績逐漸滑坡的結果,當那些從專業體系加入的球員比例減少,兼職學生球員增多以后,戰斗力下滑是必然的。
而且因為大學生球員這個特殊身份,導致全隊內部競爭力也很疲軟,很難找到人來替代現有球員啊。
又沒錢、又沒競爭,還要折騰著同時讀書,這樣的隊伍能打好才怪了。
所以彈頭他們這批休學的大學生球員加入,明顯激發起來了全隊的緊迫感,吉敏再帶了一組外籍教練過去給老寧當助教,頗有些煥然一新。
這次也跟著江州隊一起接受了省領導的接見。
就是當初那位參加東南亞經貿招商的省領導,語重心長的把中國足球未來希望都放在了大學生球員身上:“我不是搞體育的,但對于蓉都省跟江州市齊心協力共同足球青訓,持絕對的態度,這是為什么呢,我給大家講個小故事…”
規格很高的禮堂接待廳,三四十名年輕大學生球員大半都是第一回坐在這樣的場合,周圍還圍著那么多記者媒體,更對著一排各級領導,說全都不惶恐那是瞎話,但白浩南的人明顯鎮定得多,沒有被氣氛和氣勢給震懾住,專注傾聽話語內容,他們現在明白這些話都不是隨口瞎說。
老寧都看出來這樣的區別反應,忍不住多看幾眼白浩南跟馬兒,好像是時候真的該讓年輕人們擔起責任來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樣想。
省領導的故事里可見一斑:“我是分管經濟工業出身的,改革開放以后,我們終于從一窮二白的局面中擺脫出來,有了一定的經濟購買能力,就像現在的足球市場繁榮一片甚至有些泡沫膨脹,這個時候有種占據了主流的思想就是我們落后了全世界民用、軍用科學研究水平太多太多,有些甚至相差五六十年的距離,要追趕得花費巨資而且要幾十年的前仆后繼,不如買,只要有錢什么都能買到,全球經濟一體化嘛,所以我們那時真的決定什么都靠買,這是最快最容易看到效果的,可是呢…”
大學生們聚精會神,白浩南明顯都要吃力些,馬兒已經徹底聽不懂!
省領導語調平常,卻重若千鈞:“96年,全力我們買買買的美國阻撓我們收復臺灣統一,99年更是用高科技武器炸掉了我們的大使館,從內心來說,感謝美國人的打擊,因為這徹底幫助我們撥亂反正,已經幾乎要死掉荒廢的軍工系統徹底激活,哪怕這中間的斷層讓人無比痛心,但這徹底讓我們看清了事物的本質規律,如果不建立自己的科研、生產軍工系統,中國的國防就會被那些鼓吹買買買的人徹底廢掉,同樣的道理,如果不建立我們自己的體育青訓系統,不我們自己的體育產業,不完善文化體系,就會被各種外來影響文化思潮給吞沒,徹底走上一條畸形的路,所以從這層意義上來說,我會毫不猶豫的足球產業青訓化本土化,也非常熱切的希望優秀足球運動員到蓉都來參與建設…”
大學生球員們有點吃驚,足球青訓也可以被提高到這樣的層面?
但顯然這樣的領導講話是要公開傳播的。
迅速占領了蓉都本地官媒以及各種渠道的消息,甚至立刻引來了不少嗅覺敏銳的企業商家,口口聲聲要投資足球振興產業,其中有財大氣粗的地產商找到江州隊來,問開個價,把俱樂部從江州賣殼到蓉都需要多少錢。
換做以前,馬兒沒準又眉開眼笑的去跟人套近乎,捧著財神爺了,現在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現在他終于明白自己十來年瞎幾把折騰,怎么搞砸的三家俱樂部。
跟這種動機不純的資本一起搞足球,注定就是失敗。
同樣,喬瑩娜也借著這事兒幫伊莎解釋了資本的險惡:“我學醫的,反正能看見醫療器材和各種藥品制劑方面的研發案例很多很多,有些老師同學也因此發了大財,我的理解可能有點偏頗,但有我自己的角度,簡單點說,無論搞研發還是做買賣,有資本運作呢,能快速膨脹壯大,可能不能控制住這種壯大,又或者本身適不適合膨脹,最終都會導致成功失敗,好比你有一百萬,搭上資本的車,瞬間到一千萬甚至一個億,大多數人最后都是肥皂泡,一百萬都沒了,永遠只有少數甚至極少數能成功。”
伊莎郁悶:“我知道你說的意思,主要是感覺我辛辛苦苦十幾年,還抵不過那個小網紅半年,搞公司,她有錢參與,搞夜場,她也有錢參與!我積攢了好多年啊!”
喬瑩娜真淡然:“那我也應該跟著郁悶?唱了十多年,還沒她半年直播躥紅得快?”
伊莎莫名好受點,笑了下:“是哦?”
喬瑩娜開解:“市場和資本都是追捧最新潮的,網絡跟直播現在都是最紅的,她恰好站在了最浪尖的地方,也不排除她幾次選擇努力都特別精準,可你沒覺得她最聰明的反而是選擇把收益用在訓練營和跟你合作這些實體經濟項目?說明她也覺得浪尖的收益不長久,還是要落到實處…”
伊莎恍然:“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
喬瑩娜笑:“你還不是一樣,相互取長補短,這才是合作的精髓…嘗點這個,沒熱量。”
伊莎嘆氣但心思明顯開放:“還得是跟喬姐才能把事情說透徹,他就是個傻啦吧唧的只會…嗯嗯,對,吃點這個!”
現在的伊莎不會再為了裝腔作勢的追求品位,找那些不中不洋的餐廳,白浩南也汲取了之前的教訓,找個靠譜的中餐廳坐在包房里面吃飯才是最適合的,這會兒他就負責小心翼翼的照顧女兒,只不過對艾兒一直要把那亮晶晶的白銀鞘發簪刀給拿在手邊感到頭疼:“你放著好不好,碰到自己割傷了手指怎么辦?”
坐在兒童座椅上的艾兒細聲細氣:“不會,我還跟著小師父學過做佛牌,已經被燙過手,知道受傷很疼…”
攤開的手指內側,確實有個非常明顯深色傷疤,應該當時還很慘烈!
白浩南都心疼了,皺眉轉頭看這邊阿依:“沒必要吧…”
阿依六七歲前主要就是在天龍寺干各種打雜的活兒,冶煉金屬澆鑄佛牌也是她的活計之一,小手上更是到處都留著痕跡,這會兒卻輕描淡寫:“知道疼,就會防備被傷害,艾兒以后才能避免受到更大的傷害,艾兒很聰明的,龍毗不也是這樣教小少爺的么。”
這個小少爺特指白豆,當初阿依剛來中國,主要就是照顧白豆,也就跟著阿瑟他們一樣喊,沒少看見白豆在球場上摔得一身都是傷。
白浩南沒話說,只能盡量糾正下:“我們中國的態度是男孩可以隨便折騰窮養,多吃點苦頭以后才知道懂事,可女孩子一般都是富養,盡量…咦,你又搞了什么名堂?”
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沒注意到,現在坐在餐廳包房側頭說話,才注意到阿依的耳背后藏著一條紅色的刺青!
如果不是正好有點射燈燈光照到那,很難注意到,還以為是耳根子緋紅呢。
阿依一臉習以為常:“梵文經咒啊,背上還有呢,以前在緬北時候就做的古法刺符。”
白浩南是知道東南亞人很喜歡刺青,而且是那種拿著一根火釬子一樣的棍子戳,頓時有點頭疼,又感覺到一絲莫名的心慌,還以為是因為女兒,連忙幫艾兒否決:“她不用啊,我們中國這邊還是暫時不要用這個來護身。”
誰曾想伊莎馬上就很感興趣的起身過來湊著看:“真的是梵文?有點神秘的感覺呢,我們族人也有刺青的,我也想試試看,這是什么意思?”
喬瑩娜態度和白浩南差不多:“學醫的潔癖讓我不會去紋身,但你這挺精美呀,是什么經文?”
阿依飛快的詭笑下:“龍毗的法號啊,他經常念的回向文在背上。”
白浩南終于知道自己的心慌在哪里,倒吸一口涼氣面對兩對兒冷颼颼的目光:“不是,沒有,別瞎說…哎!哎…”
這都什么事兒啊,腰折了都填不好的大坑!